他心中压着一股凶气，又很害怕，恨不得一棍子把那汉子打个脑浆迸裂。
那汉子抱头鼠窜，脚下还算灵活，闪避间后背又中了几棍。他好几次想说话，都被呼啸的棍头堵回去。
郑晟的眼都红了，他只有一个念头，揍翻眼前这个人才是安全的。
篱笆院子里太小，躲闪两步便无路可逃，汉子无奈拼着肩膀中一棍，单手握住棍头。两人怒目相视，正在拉扯间，院子门口又闪出一个人影。
“完了！”郑晟心叫不好。他双臂一沉，猛然用力，汉子两边胳膊被揍的疼痛用不上力，被他把棍子又夺回去。
郑晟刚想转身，还没等他看清楚来人，一把冰冷的刀刃架上他的脖子。
刀刃透着寒气，这是一柄锋利的刀。
郑晟直着脖子不敢动。
“放下棍子！”一个很平静的声音传过来。
郑晟斜着眼，他看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人，头发披在肩膀上，圆圆的脸，松松垮垮的站着。他全是上下散发出来的镇定让郑晟愤怒又无奈。
“他练过武！”郑晟生出警觉。先不说这个人动作之快，他伸刀架上自己脖子，威胁住自己脖颈要害，但没有一点力量施加到自己身上，手握住锋利的刀轻松的像拿了一根烧火棍。
年轻人加重声音重复：“放下棍子！”
郑晟直着脖子没有动，棍子还紧紧握在手中。
“哇！”身后传来女孩的叫声，“不要伤他，二哥，不要杀小和尚。”
是张月儿的声音！
被揍的汉子几个大步窜过去：“月儿，月儿，你还活着！”
张月儿焦急下终于冲破障碍喊出声音。哇哇乱叫了一阵后，哭的无比凄惨。
白衣年轻人松开刀，看也不看，顺手插入腰间的刀鞘，那刀和刀鞘就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果然练过武！”郑晟双手一松，棍子掉落地。
白衣年轻人淡淡的说：“倔强的小和尚。”
汉子哄着张月儿不哭了，在那边喊：“左使，这是我堂妹。”
原来他就是左使，郑晟好奇的跟着走过去。
白衣年轻人弯腰摸了摸月儿的头，温柔的问：“昨晚发生了什么？”
郑晟很反感他这样逼问还处于悲伤中的张月儿，他的温柔的口气听上去很是虚伪。他冷冷的接话道：“昨晚张家湾明教教众集会，官兵来把人都杀光了，我抱着月儿藏在江水里逃了一命。”
白衣年轻人转过身来，道：“我叫张宽仁。”又指着身材高大的汉子说：“他是这个村里出去的，叫张金宝。”然后，他在等郑晟介绍自己。
郑晟明白他的意思，道：“我叫郑晟。”
“不知和尚现居那座宝刹？”
张宽仁话音很平静，平静的让郑晟不舒服，他在盘问自己！
“我不知道？”郑晟摇头，“张二叔前日把我从江边救回来的，当时我快冻死了，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有前一天的教训，他再不敢坦白自己的来历。
张宽仁脸上波澜不惊，看不出他怎么想。
张月儿在一旁着急为郑晟辩护：“和尚是好人，和尚救了我。”
“我们要走了，”张宽仁突然深深叹口气，“天亮后，官府的人就要来了。”那叹息中藏不住的悲伤和无奈让郑晟对他的印象稍稍改观。
张月儿可以自己走路，她脚上穿着郑晟给她套上的大鞋，很不方便。这里是她的家，她回屋在黑暗中摸索到自己的棉鞋穿好，跟在张金宝身边。
四个人走出篱笆院子，张宽仁双手合十，闭目对满村的尸体默默念诵的一段经文，礼毕后，睁开眼睛说：“走吧！”
郑晟提着木棍跟在他们身后。
快到村口时，张宽仁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问郑晟：“你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郑晟有点恼火，他无处可去，但听出张宽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又不愿低头求人。
张月儿也听出张宽仁不想带郑晟走。她揪住张金宝的衣袖求道：“二哥，带他走吧，他什么都不记得，没地方去呢。”
张金宝恶狠狠的瞪了郑晟一眼，摸了摸两条胳膊，刚才被揍的疼痛还没消散。张月儿在不停的低声哀求，他挨不过了，舔舔上嘴唇就要说话。
张宽仁抬头看着漆黑的天空，突然叹息道：“天下之大，有何处能容下我们这种人呢。”
“一个没来历的人，要跟着我走，到时候可不要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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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元朝的称呼，比“大官人”稍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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