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烟站在殿前, 体内的血脉运转的越来越快,汹涌的灵流冲刷着气海,她强忍住不知从何而来的激动, 和前方虚浮在空间中的美艳女人对视。
沉默持续了半响,面前的女人脸庞上浮现出淡淡笑容,那笑意并不深刻,却让裴烟觉得有种难以言说的亲昵。
她的肢体不受控制的放松下来, 好好似回到期盼已久的温柔乡。
但尚存的理智还在挣扎, 裴烟的大脑在死机的边缘高速运转:她给自己的定位一直很清晰, 是一个熟练掌握科学技能相信进化论的现代人, 最亲近的人是自己现代社会的爹妈。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她在这个名为“大荒”的扯淡世界, 是不可能有亲人的,可这种奇怪的亲近骗不了人。被世界意志坑的次数太多,裴烟谁也不敢相信。
她迟疑着站在一旁, 不敢顺从本能靠近眼前的女人。
“总算回来了, 也不枉我苦等这么多年。”女人踏着虚空走进,随意挥了挥手, 长尾鸟察言观色,乖顺的退了出去。
裴烟见长尾鸟对女人的态度恭敬非凡,明显有些见到尊主的敬畏, 心中对女人的实力评估明确不少, 更多了一份忌惮。
女人有一双琉璃色的双眸, 仿佛能够洞察人心。她看着裴烟笑了笑, 直视裴烟的眼睛, 声音自四面八方挟裹而来,宛如万古梵音, 直击在裴烟心上:“见到长辈,还不行礼吗?”
裴烟:“!”
女人看似随口一说,但“向我下跪“这道指令,像是在出口的瞬间写进裴烟的脑海中,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臣服,想要顺着指令低下头去!
裴烟回过神,膝盖微微绷直了,眼前划过一滴冷汗。
这种“指令“她不是第一次听到,却是第一次用在自己身上。
魔族以血脉为尊,再是不服管教的桀骜魔族,都不能抗拒血脉的威压。危则最常用的就是这招,省时省力还能在心上人面前装比,是以裴烟才将危则强行塞给花醉,算是多一重保险。
只是没想到,裴烟自己也有被血脉压制的一天。
能被血脉威压所控制的皆是兽族,难道她活了三世,现在才知道自己不是个人么?
这边裴烟心思电转,女人却不知不觉中靠近到她的身前,笑的美艳倾城又.……怜爱,像是在看一条追着自己尾巴玩的小狗崽,锋利的唇线勾起来,对裴烟道:“现在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想明白把自己开除人籍么?
女人显然对裴烟的想法不怎么关心,自顾自道:“血脉威压不会失败,你可知不奏效的情况是什么?”
血脉威压自上而下,若是血脉低下者,纵使实力好于血脉纯净者,也难以彻底压倒对方。
这说明.……
“这说明你的血脉纯度不亚于我,甚至在我之上。”
女人纤纤十指搭在裴烟背上,毫不见外的摩挲,评判道:“现在的幼崽没有长辈教导,多少岁了连根羽毛都长不出,走兽一般在地上窜来窜去,好不体面。”
她五指所过之处带来阵阵剧痛,背后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想要不受控制的挣脱束缚,却不知困于什么,怎么努力也挣不出。裴烟只觉得自己是女人手下的一条离水小鱼,怎么也挣不出女人的魔掌。
裴烟挣脱不得,强忍疼痛道:”前辈,高人?敢问怎么称呼?“
女人哼了一声:“你活着出来,才配知道我的名字。”
话音既落,背上的剧痛随之停止,女人提起裴烟,只听一阵风吹过耳边,脚下万分灼热,被女人拎住的领子乍然一松,裴烟直直坠进深渊中去!
在掉进去的最后一瞬,裴烟竭力睁大眼睛,艰难的辨识出了崖壁上的凤凰字体——长生渊。
原来这名字不是骗人的.……裴烟看着脚下一片火海,就势落入火中。
大火熊熊,火焰正中呈现出高热的固态,裴烟盘坐其上,却只觉寒意阵阵,玄冰裹身。长生渊中的火焰不是无穷无尽的,这些天来她已然触摸到元婴的瓶颈,却始终不得其法。
冥冥之中,总是缺了些什么,有什么关键的东西被她遗漏了,却一时想不起。
只能寄希望于把她扔进来的女人了。
裴烟酝酿片刻,中气十足的吼道:“前辈!!!”
女人这些天一直站在崖边锤炼着什么,此时恰好大功告成。她站在深渊一侧,被深渊内传出的声音震的一抖,顺手将炼制完毕的液体倾入深渊之中。
深渊中澄澈的火焰飘摇,一经与倾泻下来深红色的液体接触,便碰撞出一束束细小的血色火花,将半透明的火焰染得逐渐血红。一种奇异的力量波动自火焰中传出,在火焰中弥漫开。
裴烟没入火焰之中,察觉出一种带着血气的异香扑进鼻端,很快被火焰蒸腾一空。识海内透明滞涩的瓶颈,突然轻轻一颤。小火苗在识海中欢快的摇曳起来,透着雀跃。
裴烟做人活了三世,自问虽落在花醉下风,却也不十分逊色。然而在此时火焰淬炼之下,她才知道从前她简直是块浑浑噩噩的木头。
她在火焰的拖举下,隐隐勘破天道的机密,脑海中曾经阻碍的一扫而空,骤然得窥见一线天机。
原来修仙十二家中得到传承的子弟,是这种感觉?
难怪他们看起来刻薄又聪明,永远透着“我知道的太多了凡夫俗子不配和我说话我这么优秀死都不怕但还是勉强活一活吧”的气质。
裴烟吐出识海中最后一丝未经锤炼的火焰,沉浸在锤炼之中。
女人拍了拍手,抖落并不存在的尘灰。她出神的凝望着深渊下妖娆扭曲的火焰,火焰中隐隐现出一双绚丽翅膀的形状,和火焰深处沉寂如水的影子。
良久,她及地的长发中突兀的现出一缕白色,渐渐攀上乌发,随后黑色褪尽,只留满头白发。她原本看不出年纪,现在皱纹爬上脸颊,竟然有了垂垂老矣之态。
她随意的坐在深渊旁,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四下看,长尾鸟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侍立在侧,安慰道:“尊神,我自元素界一直跟随她,她是个好孩子,您放心吧。”
女人挠了挠头,再开口时声音竟已苍老,却不难听出暗含的希望:”本以为凤凰一族在我手中断绝,不料还有后人。只是她还比不得我当年成就,如何担得起家族?“
她似感慨似叹息,更像是在宽慰自己:“好好活着就有希望,总比随便死了强。”
长尾鸟却有不同看法:“开启山门时,她应当是借助了其他神族的力量。世间还有其他神族存在,相互扶持,未必不能达成神族未尽之功。“
“啊,他啊。”
女人妩媚的弯月眉一挑:“他不是什么幸存的神族,就是那个叫玄淮的孩子。”
她的声音飘飘渺渺:“预言中能与天道抗衡的,玄氏最后一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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