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娘这才捂嘴一笑,慢悠悠道:“刑部邓涤玄断案有清名,这长安城就这般大,除了平康坊,别处也是见得着的。”
空濛因取出一枚银簪插在女娘头上,笑道:“去罢!”那女娘原就是他临时拉来做戏的,此时邓览夫妇一走,他自然用不着她了。女娘深深看三位贵人几眼,笑道:“今日我算得着了,便是郎君不给彩头,也是我的气运。”白龙鱼服,哪里是这般好遇见的?
说着又深福一礼,方才去了。
刘苏这才笑道:“我只当你勾搭了哪家的闺秀呢,正想着是谁这般不开眼又倒霉,竟遇到了你……”不曾想,竟是他半路请来的女娘。
空濛如今走动已不成问题,闻言抖了抖脚,笑道:“若不是一路走来,收了满怀香囊与绢花,我也不至于请一位女娘来挡箭。”他的绿眼睛过于美丽,外貌过于柔弱,长安城中的姑娘秉承前朝风气,本就豪放,又是上元之夕,自然没有放过这般美男子的道理。
刘苏闻言大笑,倒是赵翊钧拧眉:“你找我们做什么?”空濛身为太子少傅,每隔一两日便要面圣,又有何事是非要急着这时候说的?
空濛才不会承认自己就是看不得别人好过,当下三个人边走边谈,借着嘈杂的人声,倒将泄密的机会减少了大半。“罪庶人赵壅父子那里,我曾放了个人。”
官家与女将军对视一眼,他们竟不知空濛何时在赵壅身边安插了人。况如今赵壅身死,已葬于凤栖原上,空濛又来说什么?
“白日里这人忽然寻着我,告知我一事。”空濛示意刘苏走远一点,却被官家拦住,只得任她也听下去——很遗憾又一次挑拨离间不成功,“赵壅曾见过崔娘子。”
崔娘子,便是宣宗皇帝的遗孀,赵翊钧的大嫂。
官家一哂,“阿嫂去见赵壅,并未瞒着我。”否则,早已不掌权的先帝遗孀,如何出得了大明宫重重宫禁,又如何进得到十六王宅?
空濛抬眼望着各式花灯,心想,这些灯烛纵然能明照万里,使暗夜如白昼一般,却无论如何也照不明自己身下那一块。
于是太子少傅改换话题,悄声问刘苏:“听说你住进明光殿去了?”语气俨然毫不避嫌的昵友,说着最为私密的话题。
晓得水少傅神经病又犯了,刘苏只不理他,扭头去看灯。空濛自讨没趣,又说了几句话,看四周多了不少蠢蠢欲动的少女,当即撤退。
直到他去得远了,赵翊钧才低声道:“愿想与你好生游玩一番,不想被连番搅了兴致。”看刘苏此时情态,分明也是不想再看下去了。
却见刘苏笑道:“不打紧,我却是有些饿了。”当下踏着朦胧月色沿夹道回到大明宫,偷偷潜入膳房——赵翊钧被拉着做出这等严重有损形象的事情来,十分不解:“想来膳房,大大方方来便是。这是何意?”
女将军比个噤声的手势,“没听过宴不如偷?”这话却是她胡诌。只是偷一回御膳房,是她自小的梦想,这时突然想起,便要实践一回。
膳房里备着各色点心茶水,供官家娘子等人夜宵。刘苏自窗户里翻进去,不一时,端了一盘玫瑰果子出来,两人缩在窗外树丛里偷偷分食。
赵翊钧惊讶与自己又见着这姑娘从未示人的一面,心下一动,便站起身来。刘苏尚且沉浸在“偷窃御膳房”的戏码中无法自拔,当下紧张地拉住他衣袍一角:“做什么!会被发现得!”
却见这人笑一下:“便是发现,又能怎样?”说着将姑娘一把抱起。
刘苏大惊失色:“快放我下来!”被人发现不要紧,被人发现官家抱着她在宫廷里头乱转,可是大大不妙。
赵翊钧才不管这些,只管抱着人大步向明光殿走去。一路上见着的宫人宦官,俱是沉默下拜,只当自己瞎了眼。
“无忧,在你心中,与我有牵连,当真是如此见不得人的事情?”赵翊钧轻声问。他本意是玩笑,然而一旦问题脱口而出,他才发现这是他的真心话,已萦绕心头许久。
刘苏默然,并非赵翊钧见不得人,而是她自以为,与有妇之夫的牵扯,并不符合她自己的道德标准。然而他还在等着她的答案,“我总是觉得,你与娘子是夫妻。我这般……是抢了娘子的夫君。”
你竟是这样想的?赵翊钧晓得此事无法解释得通,快步走进殿内,欺身压下:“我须向你证明,你并未抢了别人的东西。”
他证明得很是理直气壮,刘苏无力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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