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山洞就连在睡梦中都在思考着如何对付李三勇,但每每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咬牙切齿一次次地看着李三勇满面春风地走出茶店。
李山洞每次悻悻然最后一人离开茶店,他每次离开茶店时几乎是村里家家户户都已团聚在一起吃晚饭。他独自背着手走在昏暗的小路上,心里反而有了那么一点点的舒坦。
幽静的小路孤寂地卧在乡村的土路上,李山洞此时的心境倒是跟乡村的土路有点相衬,自从结扎后,流言是让村里的村民有了热议的话题,却给当事人带了前所未有的孤独感。
田园村的夜晚,除了静,还是静,静得安心。它没有都市的灯光酒绿,汽车喧嚣,车水马龙。
家家户户虽还亮着灯,但个个好像屏息静坐似的。但近几年来,这样安心的静已有点别样的滋味。前半夜还能静点,后半夜虽没有达到都市人声鼎沸的热闹程度,但这种热闹却是叫人揪心,叫人忐忑不安。
“二婶,开开门。”
“又是断子绝孙的李三勇,呸。”李山洞双手枕在后脑勺,轻声地骂了一句。躺在床上已有一个多钟头,就是睡不着。
隔壁家一声吱的开门声,“灵花,不是我二婶见死不救,而是实在家里太小,你二叔又是大队队长,你还是去别处躲躲吧。”一个女人沙哑低沉略显慌张地说着。
远处传来几声狗吠的声音,“死狗,不长眼。”李三勇熟悉的声音在漆黑的夜空响彻整个田园村。
一阵吱的关门声又在李山洞的耳边响了起来。他从床上头摸索了一下放在床头的手电筒。
“你要去哪?”
“去看看。”
“别管闲事。”
但李山洞还是摸着黑从床上爬起来,在他的心里,只要是李三勇带头参与的事,他不从中插上一杠,心里就不舒服,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后屋的茅草房里响起了悉悉卒卒的声音。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到近传来,几个男人轻声地嘀咕着:“明明看她从边跑了,会去了哪?”李山洞抬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吐出了一口气,摇摇头,骂道:“狗娘养的。”
“肯定是去他二婶家。”李三勇熟悉的声音由一阵晚风飘送过来,在寂静的夜空显得异常的尖锐,让人听了忍不住毛骨悚然。
李山洞听着自家的茅草屋里传来猪哼叫的声音。所谓的茅草屋就是由土块垒成一米多高的墙,墙的上方用竹篾子、香蕉叶铺成大约有十厘米厚,盖在三块一米多高的墙顶上,用来遮风避雨。
第四面墙是张兰停用帆布、绳子围了起来,这就是家里的茅草屋,里面堆满了各种干燥待煮饭的柴火,种田用的钉耙、簸箕、箩筐,同时也是家里两头公猪睡觉的地方。
李山洞打开后院的门,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他看到一条瘦小的身影正猫着腰往里钻:“灵花,进家里来吧,茅草屋躲不了。”
“李叔。”
“快进来。”
咚咚,邻居家的三队的李队长家响起一阵急促有力地敲门声,“开门,开门。”
“来了。”
“哎哟,三勇村长,哪阵风把你半夜给吹来了。”
“你见过灵花?”
“三勇村长,你可真幽默,灵花三更半夜的,怎么会来这呢?要是不信,你进家里搜搜。”
“此话当真,如果你胆敢私自藏匿起灵花,防碍公务,别说你老公是大队长,你也会同罪,逮捕起来。”
“三勇村长,你就是借十个胆给我,我也不可能与政府,与你作对,她是我的亲戚不错,但只要她违反了国家政策,别说是亲戚,就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也不敢窝藏。”
“没办法,这是公事公办。”无论李大队长的老婆说得如何的动听,李三勇还是带头迈进李大队长的家门,拉开家里两盏从屋梁上悬挂着的两个圆灯泡。掀开缸子,拿起筛子,翻开草席,仔细入微地检查了一翻。
见没找到灵花,才假惺惺寒喧几句礼貌性的言语:“打扰了,这是上级规定的,我也不想。”
村里静寂了半个钟头,李三勇站在李山洞家门口前徘徊良久,几次欲举起手敲门,但一想到李山洞白天在茶店里那双眼睛透出一种恶狠狠地眼神,就有点胆怯。
最终,党的任务,还有他膨胀的**心,还是战胜他胆怯的心,最终还是举起手,轻轻地敲了敲李山洞的门。
“李山洞,开开门,计生委的来挨家挨户检查。”这是李三勇唯一在敲全村门的时候,亮出了计生委这三个字。要是别的普通村民,李三勇才不会这么客气和有礼貌。他早就举起他那只布满老茧的黑手咚咚地捶。门开慢,还要大大咧咧地骂娘的,甚至用脚踹。
记得有一次,也是半夜。全村人都陷入沉沉地睡梦中,也是李三勇带着计生委的三个穿着制服的壮汉,用力敲开村里李老六的家门,敲了许久,门依然没开,他后退三步,快速奔上前,用力的往门上重重地踹一脚。
门开了,一簸箕牛粪从屋梁上扣在他的头上,身上。也就从那以后,他用脚踹门的次数才有所收敛。
李山洞听到了敲门声,脸上浮出一抹连日来难得的笑容,他觉得这是李三勇主动送上门受辱的好时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从容拉开门栓,左手握着左扇门的一个小把手,右手握住右扇门的小洞,同时用力拉开掉了油漆,露出树木本色的木门,木门响起了一声吱的声音。
门打开,他用手捂住嘴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伸了伸懒腰,站在门中央,锐利的眼光直勾勾地盯着李三勇,半晌,冷冰冰地从嘴里吐出来:“书记,你知道这样的行为叫什么?扰民,私闯民宅。”李山洞故意把私闯民宅最后几个字说得特别的重,一字一顿。
今晚的月亮暗得跟一盏快没油的煤油灯,但李三勇还是能从黑暗中深深地体会到了李山洞心里通过细胞散发出的怒火。特别是李山洞一双眼睛,在暗中闪着蓝色的光,比躲在森林里的猫头鹰还要让人吸冷气。
李三勇从口袋里抽出一包桂花牌的香烟,抽出一支,递给李山洞:“抽一支烟,这是公事公办。”
“抽不起。”
“山洞兄弟,别误会,我也没办法,这是全民的责任。灵花跑哪?”
李三勇转过头朝站在身边的三个计生委的工作人员看了许久,但三个计生委的工作人员压根不理会李三勇,站在一旁不停地搓着手,其中一个嘴里不停的埋怨,工作太辛苦,连觉都睡不好。一个则哈欠连天,一副睡不够的样。
三个计生委的工作人员,其中就有一位与李山洞在当兵的时候是同一个班。在部队的时候,李山洞还是他的班长。虽然他们俩自从部队回来后,再也没联系过。但他们在部队建立起来的那份特殊感情是不会经过岁月的沉淀而消失。
两个亲密的战友在这样特殊的环境中相遇,没有过多的寒喧,也没有过多的问候,也没有彼此握手,问安,只是静默着,心照不宣地站着。
李三勇见其余的三个人都站立不动,踌躇片刻,在门口边打转了两圈,然后满脸堆笑地说:“打扰了,没看见就算了。”
李山洞站在门口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心里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胜利感。“书记,以后抓人的时候,别再敲我的门,看清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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