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在美术学院门口遇见过一个疯子,疯子说自己会算命,他算出了我是清明节那天出生的,阴气重,容易招惹一些阴暗的物质,因此总是麻烦缠身,苦不堪言。
见我不**听,疯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红绒绳拴着的白玉坠子,让我常年戴在身上,从此可以保佑我平平安安,远离邪物。
本来我也不信,更别说那个花生米一样大小的玉坠子开价就180块,当时我就一个穷学生,而且我是懂玉的,知道那种阿富汗玉的成本也就几块钱,这不是骗子吗?
疯子苦口婆心的好意我没领请,气得他用一根又粗又黑的手指指着我的脸大声威胁我说,不出三年,在我身上定然会发生一场翻天覆地的剧变,即便足不出户,一连串的怪事也会自动找上门来。
我万万没想到,还真让疯子给说中了。
对了,先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马若水,是个自恃才高的年轻画家,在书画一条街上租了间铺子,楼上是画室,楼下开门做生意,主营字画,捎带收购文玩古董。
画廊门楣挂有一块匾额,上书“作璞轩”三个大字,出自鄙人之手。
2007年七月初的一天下午,我接到一个电话,现在回想起来,这就我一连串恐怖冒险的转折点。
对方的声音很熟悉,是齐小杰。
齐小杰是我高中兼大学的同学,在毕业后去了一家不景气的书画报编辑部做美编,工资给的不多,不过接触的全都是书画圈子里的人,人脉颇为广泛。
齐小杰说,古物市场有个朋友手里有一幅画,是一张挺特别的水墨画,想让我给掌掌眼。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我就笑了,这年头儿专家学者满大街有的是,怎么还能轮得上我去掌眼,我刚毕业没两年,就一小年轻。
齐小杰在电话中很执着,我也没法子拒绝,从作璞轩走到古物市场最多20分钟,那好吧,去就去一趟得了。
我上楼找了一件白色的对襟褂子换上,为的是显得老成持重一点儿,看起来很民族风也有些像个算卦的先生,下楼锁好店门,溜溜达达就来到古物市场。
古物市场门口有个小铁门,顺着一条又窄又斜的小道往里走,先会看见零星的摆地摊的散户,再往里走走,横七竖八的店铺出现了,反正都是一个个的小屋子,密匝匝的,墙角还有几棵百年老树,枝繁叶茂,把这一小片区域遮盖的阴气森森,不过这样很好,天不亮的时候,有些散户摆地摊做买卖,光线越不亮,假货和残次品越容易出手不是吗?
根据齐小杰的指引,我走进一家比其他店铺稍大的店子,三间青砖房,不算太老,不过牌匾看得出年份了,因为木头不但掉漆,而且中间都开裂了,好像还用钉子拼合修补过,匾额上有三个退色的隶书大字——八家堂。
当时我还不知道“八家堂”这斋号暗藏的奥秘,字面儿感觉好像是八个人合伙做生意开了一家铺子的意思。
八家堂门前台阶上立个灯箱,上面用红漆写着收受名家字画。
也许是下午,也许是刚刚下过雨,古物市场一般周末的早上最火爆,这时候冷清得很,我走进八家堂的正屋,没人,我环视了一圈,见墙壁上挂满了老旧的字画,提鼻子一闻,就是一股子酱油香灰的怪味道,这说明这里面挂着的十有**都是做旧做老的假画。
我咳嗽了一声,左手边的门洞棉布帘子一挑,露出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男人,他上下打量了我,见我一身儒雅气息,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忙问:您是齐小杰介绍的美院的马老师吗?
也许我这人长得老成,从高中起就有人管我叫马老师,喊得我早就都习惯了,我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听得出面前这位年轻男人把“美院”二字加重了语调,为什么呢?这就好比练武术,美术学院当然属于名门正派,比那些民间画师们的起步高,玩儿字画的和倒腾字画的人都很尊重科班出来的人,即便年轻,也算是根红苗正。
我点点头,年轻男人说他叫赵一鸣,也就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意思,头发长,高个子,挺瘦的,水蛇腰,从此人散发出的气息来看,不像是八家堂的老板,更不像雇来看店的打杂儿伙计。
看着赵一鸣那股子纨绔子弟的模样,我推测,赵一鸣很可能是这家店子老板的少公子。
我对赵一鸣说,我来这里是为了看一幅画,据说这幅画有点儿意思,在哪里,现在就看看吧?
赵一鸣没理我,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说:“不急不急,您来早了,我那客户还没有到,也许是堵车,您先坐会儿,等一等”
正说话间,我听到门外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一男一女两个人走进了八家堂,男的五十多岁,头发冒油光,梳得挺仔细,不过头顶的头发长得一点儿不茂盛,稀了吧唧的贴在头顶上,一张脸算是五官端正,但是就是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怎么说呢,这个人的五官都很大,大眼大鼻子大嘴,如果放在一张四方大脸上,相术上应该称为福相,或是官相,但是呢,这样的五官却长在了一张瘦巴巴的窄脸上,长下巴,颧骨突出,挺瘦的一条儿,像是一张马脸。
与这男人相比,女人倒是受看得多了,年纪算不上年轻,三十多岁,皮肤白皙身材匀称,保养的富有弹性,脸上只是化了淡淡的妆容,优雅端庄有气质,看得出是个见过世面的人。
赵一鸣上前一步走,挡在我和迎面进屋的男女之间,显然他们是认识的,寒暄中我听出来,齐小杰邀我来掌眼的主顾就是这对男女,听赵一鸣的口风,我听出这个中年男人是某个公司的老总,赵一鸣称呼其为汪总,而那个耐看的女人应该是汪总的私人助理一类的角色,我也没心情多做打听。
正屋墙角有两把大叶紫檀的仿古圈椅,赵一鸣让汪总坐在了左手边,又让我坐在了右手边,而后赵一鸣跑进里屋,拿出俩个杂木鼓墩,女人坐在了汪总旁边,赵一鸣则靠着我脚边坐了下来。
虽然我没学过刑侦,但是我很喜欢看推理,在未开口聊天之前喜欢观察对方一番,就像福尔摩斯那样,虽然大多时候也看得不是很准,但是只要动脑子,也总能推算出一些东西来的,就像是刚刚见面时,我就根据汪总的外面做了一些推理。
汪总的外表挺有特点,简单一点儿说吧,他应该是个大骨架的汉子,或者以前是个大胖子,因为他身上的夹克穿在他身上显得很肥大,也不是便宜货,头发梳理的很整齐,他应该是个注意仪表的人,太肥大的衣服穿在身上不好看,为什么不买合体的衣服穿呢?
我推测,此人很可能前不久的身体还挺壮实的,然而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快速的瘦了下来,想一想,人怎么才能快速减肥呢?除了节食就是生病,难道此人是大病初愈?
我对着汪总微笑了一下,他也对我笑了笑,但是笑容中有些轻视,他的潜意识里会认为请来掌眼的人起码不会像我这么年轻,不过此人城府颇深,他的一双大眼睛很快随着微笑就眯缝了起来。
我的视线朝下移动,结果落在了汪总的双手间,盘玩手串在当时还没有流行起来,就算有人前卫一些玩儿的也都是前人传下来的老物件儿。
当时我对手串并不是多么有研究,但是看过一些拍卖会印刷的图录上有一些老手串。
手串一般都是玉石、玛瑙、桃核、黄花梨、小叶紫檀之类的,形状大多也都是圆球形,不过此人正在盘玩的一串手串就很特别了,形状和材质都很特别。
怎么个特别,从形状上看,不是球体,而是一节一节的东西串在了一起,材质也很特殊,说透明也不透明,像是变黄了的白塑料,从包浆上看很老,当然这个看起来很大款的男人不会佩戴一串塑料手串。
也许是因为很少有人佩戴这样的手串,我一时就没想起来,但很快,我就回想起来在一场藏传佛教用品拍卖会上我看到的一串很接近的手串,想到这里,我就倒抽了一口凉气。
如果汪总这串手串不是赝品或者我没有猜错的话,手串应该有个称呼叫做“嘎巴拉”。
什么是嘎巴拉呢?
嘎巴拉应该是宗教用语,翻译过来就是人骨念珠。人骨念珠只有佛教中的密宗才用,密宗又叫真言宗,是中国佛教的宗派之一,流传于**青海等地,一直很神秘,其法器多用人骨。
当然,人骨念珠所用的人骨不是一般凡人的骨头都可以做的,它必须是喇嘛高僧的遗骨,我们知道,**喇嘛死后流行天葬,把自己的尸体喂食给老鹰,以达到世祖割股喂鹰的佛教境界,**成为生灵的食物,骨头便捐出来做法器也是自然。
即便是高僧,也不是身体上所有的骨头都适合做嘎巴拉,最好的部位是手指骨和眉骨,因为佛教讲究因缘,僧人作法手指自然用得最多,而眼睛则是佛经明世里的地方,这两个部位可谓是最有因缘,是具有悟性的骨骼,传说佩戴这样的饰品是可以开启后人之智的法器。
手指骨做成的念珠一般来说较为容易,一副念珠十个手指的骨骼便可制作而成,而眉骨是比较稀少的,一副念珠可能要用十几位高僧的眉骨制作而成,试想小小的念珠竞有十几位高僧的因缘在里面,对于一个佛教徒来说那将是多么珍贵,如果真的有一串真正用眉骨做的嘎巴拉,一定会价值连城。
但我又一想,嘎巴拉毕竟是人骨,是法器,面前这位看得出算是个有钱人的中年男人,毕竟只是凡夫俗子,他能够镇住这样的法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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