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溪抬眸看了眼天色,眼下距离傍晚还有近三个时辰,早得很。
程溪正考虑要不要再跑两家小势力,万坊主像是窥破她心中所想,用灵力包裹一物递到她面前。
“劳程姑娘亲自来一趟,这是一点薄礼还请收下。若程姑娘的法子有效,万某会再准备一份大礼。”万坊主正色道。
“无功不受禄,香纱坊之前赠予的布料我很喜欢,我再等等吧。”程溪见状,轻松道。
万坊主闻言,也未勉强,他安排女管事带程溪去客房休息。
在这期间,程溪专注修炼,筑基中期的门槛越来越近,仿佛轻轻抬脚就能跨过。但越是这个时候,她越要沉下心神,好好将基础打好。
时间悄然流逝。
临近傍晚时,侍从来请程溪,说是到小姐用膳的时候。
程溪赶到万卿卿的院落时,万坊主也在,庭院石桌的托盘里,摆放着色泽新鲜宛如软泥般的食物与一杯清澈清水。
程溪拿出一个瓷碗,从纳虚瓶倒出从山谷接取的灵潭水,她尽量控制分量,滴入十分之一滴的治愈能量。
在万坊主注视下,程溪端起装着清水的杯子凑近鼻翼嗅了嗅,确认没有添加任何东西,她唇瓣未接触杯沿,一饮而尽。
未了,程溪将瓷碗里添了治愈能量灵潭水,倒入杯中,多余的则被递到万坊主面前。
程溪礼貌道:“这仙露虽与清水无二,但个中还是有些微玄妙,于人体有益无害,坊主可以尝尝。”
万坊主闻言,接过瓷碗饮尽,闭上眸子细细感悟其中变化,半晌他才睁开眸子。
“若长久服用这仙露,卿卿她……”万坊主满怀希翼地望向程溪。
程溪认真道:“只会比现在的状态更好,不过万姑娘器脏太虚弱,只能慢慢温养。”
“好,只要能让卿卿好转,我必不会亏待程姑娘!”万坊主眉宇郁结散去大半,激昂道。
程溪唇角浮现淡笑,颔首应下,跟着侍从一同进入万卿卿的闺房中。
刚睡醒的万卿卿见到程溪,惊奇道:“咦,我是不是前不久才见过你?好生眼熟。”
“是,我来看看万姑娘。”
程溪温声说。
万卿卿瘦弱面容浮现欣喜,“谢谢你呀,自从上回受了风寒,爹爹跟娘亲就不许我再出去,这屋子里闷死了!”
“只要万姑娘好好用药,用膳,养好身体,总有机会出去的。”程溪安慰。
“真的吗?”
万卿卿眸子神采微亮,朝侍从招手,“那我要好好吃东西,现在都十月啦,我还想赶在隆冬来时,看看院子里的花圃盛开。”
“等花圃快开的时候,你也一块来看吧,那花儿可漂亮了。”万卿卿笑得眉眼弯弯。
“好。”
程溪笑着答应,在她的注视下,万卿卿用过晚膳,端起装着灵潭水的杯子,慢吞吞饮下。
“呃……”约莫十几息后,万卿卿秀眉微皱,紧抿着唇发出低吟。
“万姑娘身体可是觉得不舒服?”程溪顺势扶住万卿卿,手掌搭在她手腕,轻柔地感知她器脏状态。
万卿卿摇摇头,小声说:“有些难受,但好像又不太要紧,我想起来走走。”
候在一旁沉默寡言的侍从连忙靠近,搀扶着万卿卿起来,在比旁人庭院都要大的闺房里缓步走动。
程溪靠着柔软的兽皮软塌,看着万卿卿来回走了几圈,她走着走着脸上苦恼尽散,笑道:“今儿的灵膳味道是不是格外好,我怎么感觉比平日都有精神?”
“是极好的,都是姑娘之前喜欢吃的。”一直沉默寡言的侍从忽然抢在程溪前头开口回答。
“嗯嗯!”
万卿卿满意点头。
程溪听着这对话有些奇怪,不过她识趣地没有多问,万卿卿虽说今天精神好,但走上六七个来回便吃不消,说要坐下休息。
程溪趁机提出告辞。
“医师姑娘,你明日还会过来吗?”万卿卿期待地看着程溪问。
程溪后天才回分馆,闻言颔首示意,轻笑道:“会,我明天再来看你。”
“好。”万卿卿扬起明媚的笑。
程溪走出闺房时,发现万坊主待在檐下,不知站了多久,他侧头望向程溪,点头道:“程姑娘,我们谈谈客卿待遇吧。”
“好。”
程溪淡笑答应。
万坊主的手笔比程溪预料的要更加奢壕,因按次收费,他给出的出场费,是来一趟二万上品灵石。
折算就是二百万中品灵石。
程溪琢磨着一个月三十天,她要是三十天都来溜达一圈,岂不是月赚六千万中品?
这还只是一家,程溪多跑几家,月入百万上品灵石不是梦。就她这敛金效率,年入千万上品灵石,肝个两年就能凑够虚土的灵石。
程溪:“!!!”
明晴医馆这个跳板可真厉害!
“我偶尔闭关,恐怕不能次次前来,还请万坊主见谅。不过我若不能及时过来,仙露会提前备好。”程溪正色道。
“好,好。”万坊主连声答应。
程溪离开万坊主的府邸时,得到一块客卿令牌,告辞之后,她拿出信笺,挑了个离得不远的小势力继续拜访。
像万坊主这种连元婴医师束手无策的例子还是极少数,但经过数家拜访,程溪还是争取到一个尝试机会。
受伤之人有些特殊,是苍府上一位元婴长辈,据说是前往雷云渡那片地方收货物,被误以为是雷云渡搬的救兵,惨遭沼州修士围攻,重伤昏迷。
这位元婴修士让医师感到棘手的缘故,是因为他的伤势实在太杂乱,又有邪咒又被种了丝蛊。
除此之外,他浑身上下外伤数十处,最严重的地方血肉已经腐烂,要不是医师一口气帮他吊着,他早就魂归地府。
程溪说服苍家的理由也很简单,只说自己对沼州邪咒有所研究。有明晴医馆背书,苍家对她能不能解决邪咒半醒半疑,但还是将人放了进来。
眼下时至深夜,弥散着怪味的医房里,有一位仙风道骨的元婴医师正在施针。据说是要先压制邪咒,再趁机把吃灵力的丝蛊弄出来。
但这个方案有五成失败概率,前两次皆已失败,这是第三次施针。
程溪站在角落看着医师忙前忙后,约莫半刻钟后,医房里气息动荡。
这位医师连忙将银针拔除,对进来的苍家主深深叹了口气道:“这邪咒实在歹毒,老夫的淬银针也难以压制,你们不若请明晴医馆的秋首席?他于邪咒有所心得,必然能一举成功。”
“秋首席不凑巧,前两日就闭关了。”苍家主愁眉不展,长叹道:“明晴医馆其他医师最快也要后日才有排期。”
程溪眨了眨眼,没料到这位居然不是明晴医馆的医师,并且明晴医馆的医师居然这么吃香?连缘仙城日入斗金的势力都得等!
“家主,这位姑娘……”
没什么存在感的管事忽然指了指程溪,把她之前那番说辞当众复述一遍。
“噢?小姑娘难道师从秋首席?”仙风道骨的元婴医师惊讶问。
程溪:“……”
“在下瞻仰秋首席,听过首席几次授道,这才对邪咒萌发兴趣。”程溪信口胡诌道。
她要是直说自己连秋首席是谁都不知道,怕是会被当场赶出去。
“这邪咒越放任不管,越猖狂,我能靠伤者近些看看吗?”程溪提起正事道。
医师果断侧身,呈现宽大的寒石床。
程溪靠近寒石十米,便察觉到一股强烈寒意,她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法衣阵法自行运转,寒意才稍微褪去些,程溪看了眼重伤昏迷的伤者,发现他眉宇积攒着一团不详黑气,越看越让人心生惧意。
“这邪咒对神智有所污染……”元婴医师话说到一半,程溪已经上手触碰这位元婴伤者的手腕。
这邪咒比起尹长竹降头,堪比大巫见小巫,若当初给尹长竹下降头的是这邪咒之主。
尹长竹坟头草恐怕已经长至三米高。
程溪手掌刚触碰伤者,那邪咒汹涌而来,倾巢之势意图覆灭程溪心法。
幸好程溪的治愈能量一直保持盈满状态,在治愈能量净化下,花瓣就跟爆种似的,一息一片。
元婴医师见势不妙,连忙施展灵力将程溪拉开,忍不住低声呵斥:“胡闹,你既了解邪咒,怎能不设防地去碰他?!”
程溪脸色泛青,体内邪咒正与治愈能量博弈,她根本无暇回应医师,倒是守在寒床边的金丹期药童低声道:“师父,伤者的邪咒被分散了,要不要趁现在施针?”
“不可,先为这位小道友把沾染的邪咒清理再说。”元婴医师摇头道。
“不,不用。”
程溪被心法牵扯大部分心神,艰难开口:“我能,解决,别管我。”
程溪这一路来心法都没栽过大跟头,她也接触过邪咒,不论是雷云渡的邪佛还是天雾都的尹长竹,都给她一种错觉:邪咒很好解决。
但这回的邪咒,跟之前的邪术相比,堪比老祖宗级别,差点让程溪翻船。
但凡她治愈能量的储备再少个两成,她今天虽不至于死,但也决计要被折腾去掉半条命。
修仙界藏龙卧虎,果然不容小觑!
一个时辰后,将体内邪咒彻底净化的程溪睁开眸子,灵识内视气海,花瓣种子的淡绿花瓣开得格外灿烂,就这一回直接饱和。
程溪缓了缓,环顾这间医房,发现大部分人都已离开,只有盘坐修行的元婴医师。
“这门邪咒,若没估错,应当是邪家九邪之一的手笔,小姑娘你这次太冒失了。”医师语重心长道。
“晚辈接触邪咒时,就有前辈说过晚辈有天赋,是晚辈浮躁了,晚辈受教。”
程溪认真反省道。
看着谦虚的少女,这位仙风道骨的医师脸上浮现笑意,颔首道:“这回你虽冒失,但也不是全无收获。伤者的邪咒有所减弱,我已用银针暂封,并将丝蛊挑出。”
“他的外伤暂无大碍了,但邪咒迟早会破封。应对邪咒,老夫暂且没有太好的根治办法,只能等你们明晴医馆的医师前来。”元婴医师说。
程溪沉默,她这馆童子才当几天,连分馆都还没去报到,更别说认识医师。
她的心法饱和,虽因两朵种子缘故,花瓣转化效率有所提升,但短期内她肯定不能再净化伤者身上的邪咒。
程溪十分遗憾地离开屋子,对苍家主的说辞还是比较好听的,只说改日再来看看。
临走前,苍家主赠了份谢礼。
程溪随便找个客栈住下,拆开礼物,发现这包装不大,里面居然是一小截精纯灵脉。
程溪瞪大眸子,手指触碰这约大拇指大小的经脉,灵气直往她体内钻。
这小解灵脉什么价值程溪不清楚,但她预估不会低于十万上品灵石。
程溪连忙盖好盒子,把这谢礼收进储物袋,抓紧时间恢复治愈能量。
次日下午。
程溪如约抵达万府,畅通无阻来到万卿卿的院落,万家主站在一丛还未开花的花圃前,侧头望向她,神色舒缓:“卿卿今晨说睡了个好觉,多亏了程姑娘。”
程溪闻言,脸上浮现淡笑,轻松道:“有效果就好。”
“明日我要回分馆,过两日又有一场聚宴,这段时间我可能没时间过来。不过仙露我会提前准备五日份,坊主每日让姑娘与膳食一同服用即可。”
程溪正色道,她本就没打算天天过来,万坊主也知晓这点,因而并未多说,只是痛快点头。
看望完万卿卿,程溪坦然收下仙露的报酬,向万坊主告辞。
次日程溪回归北郊分馆,接引她的金丹期馆童子,领着她拜见元婴中期的薛宜春。
“从新人里晋升的馆童子,可以自选跟在一位医师身边修行,你可有心仪医师?”身为分馆副手的薛宜春看向眼前少女,温声问。
程溪摇了摇头道:“医师长辈见解高深,不论是谁,弟子均能受益。”
“那我为你选一个可好?”薛宜春扯着唇角,意味深长道:“你对医师长辈,可有什么要求没?”
“弟子岂敢有要求,只要愿意接纳弟子就好。”程溪微微低头,恭敬道。
“好,好!”
薛宜春连说两个好字,面带喜色安排道:“东秀,把这位师妹带去白医师那里去吧。”
“白医师那里?”被点名的金丹期馆童子神色微怔,愣了一息后立即应下:“是。”
程溪被带离录侧殿后,为薛宜春研墨的金丹期弟子面露不解,“师父,那位师妹管言行举止并非迂腐之辈,为何要让她去白师叔那里?”
“问这么多作甚,好好研你的墨。”薛宜春没好奇地说。
“可是……太虚分馆那边,咱们到时候要怎么回应啊?”
研墨的弟子五官紧皱,语气不满:“他们可真会指使人,咱们北郊好不容易出一个考核碾压其他人的好苗子,只要悉心教导,自然是忠于北郊,哪还需他们瞎操心……”
“哼。”
薛宜春把手中笔杆一丢,冷笑道:“不把她丢到白晋那里,我问你,北郊分馆目前有闲暇的医师,有谁能挡得住太虚给出的资源。”
金丹期弟子一怔。
“我看那弟子是个通透聪慧的,应当很快会摸清白晋的性情。只要不涉及原则性,白晋要护一个筑基期,自无问题。”
薛宜春喃喃道。
程溪尚不知晓薛宜春把她给安排了妥当,她跟着领路的馆童子抵达大药房侧面建筑。
她在北郊分馆待过一段时间,知晓这片建筑居住都是伤势过重的留守伤者。
留观病区没有令牌不得进入,听闻这里面还有小药房,看诊、配药方、熬药自成体系。
东秀与守门弟子说明来意后,在跨院门口叮嘱少女,“白师叔是留观病区的首席,他老人家不喜话多的弟子,你去了要醒目些。”
“我记下了,师兄。”
程溪乖巧颔首,她之前压根没了解过馆童子的待遇,更不知新人晋升的馆童子还能自选医师。
眼下她只能硬着头皮跟上留观病区的门侍,进入这座犹如宛如迷宫般的大型四合院。
游廊笔直,回字形的月白厢房格外规整,程溪跟着门侍东弯西绕近半刻钟,最后停留在回字形的庭院里。
一位着青袍,墨发随意用发带绑在脑后,下颌布满胡茬的男子盯着数十位药房弟子,沉声问:“昨日戌时二刻,送往东九区方向的药汤,是谁煎熬的,站出来!”
程溪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谁知男子下一句话就是:“那碗药汤多放了一根草栀子,这就是你们对待伤者,对待药道的态度?实在可恨!”
程溪:“???”
草栀子程溪知道,外形细如毛发,药方剂量都是按重量去算,根本没有规定到根数。
这该不会是位强迫症吧?
程溪环顾这座四合院药房,发现药罐乃至各种晒药架,都该死的对称。就连石桌也是一左一右,宛如门神。
在男子审讯期间,程溪吃瓜旁观,打算看看这多放一根草栀子要如何收场。
结果男子正说到恼怒处,一声清亮鸟啼在建筑上空响起,程溪与众人抬眸看去。
一只格外漂亮热情的八翼金鸾展翅盘旋几瞬后,俯冲直下,忽地化作金色信笺落在程溪怀里。
瞬间成为全场聚焦,对上元婴强者怒意未消神色的程溪解释:“…是它自己掉我怀里的。”
“你当我瞎?”
被噎了下的男子没好气说。
“首席,她是此次医馆新人里,拔得头筹的新晋馆童子。”门侍恭敬道。
白晋脸上怒意瞬间化作打量,十息后,他冷不防开口:“你独当一面医治过伤者?”
“弟子之前外出历练,不敢提医馆大名,曾当过游医。”程溪如实道。
“那正好,从今日起,北十区的伤者,由你看护。遇到不会的病症可以向我请教,但若有耍滑偷懒等行径,你现在就可以离开留观病区。”
白晋开门见山地说。
程溪:“!!!”
让她一个筑基初期去管病人?这位元婴后期的医师未免,对她太放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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