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终究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女孩。
哪怕是心智坚定的成年人,被囚禁在十多平米的斗室之中,不见天日,能交流的对象只有自己,有几个能保证,这样过大半年,不会发疯?
恐怕军队与监狱里面最严酷的禁闭,都无法持续这么久。
无香不知道趴在这里哭了多久,当她再一次听到外界响动时,房门缝隙里又塞进来一盒快餐。无香没有去管,它跌落下来,洒了一地。
无香不敢去看洒出来的饭菜都有些什么,洗了把眼睛红肿的脸,她浑身发软地把自己埋进了被窝。
冬去春来,无香几乎放弃了进食,整日只是浑浑噩噩的躲在被子里,不敢见光。
有时候实在饿得狠了,她挣扎着微微起身,看到房门脚下,泼洒的饭菜居然堆了老高。她开始想到,也许爸爸已经不是爸爸,妈妈也不是妈妈了。
也许他们早已经死了。
她重又躺了回去,静静等待饿死。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死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只感觉小手臂某一点微微有些刺痛。
她抬起手臂细看,发现是一个小红点,好像感冒发烧打针的针孔。她也感觉身体那种饥饿导致的软弱空乏感大大减弱了。再次微微起身,看到房门脚下堆积的饭菜已经消失了。
无香立刻明白,自己不会死。至少,不被允许死去。
春去夏来,夏去秋来。
无香的生活——如果这也能算生活的话——除了画画,只剩下望着窗口发呆。
一年多下来,那本精致厚实的建筑画稿赏析已经被她尽数临摹了个遍。临摹已经没有意思了,她就按照自己凭空的想象,天马行空地去画,不遵循任何建筑学甚至物理学定律——她不可能懂。
她也重新学会了吃饭。见到饭盒里的红烧肉,也不会呕吐了。
为了强迫自己面对恐惧,那副地狱场景已被她画了几十遍。画到后来,她甚至在其基础上根据想象,对其进行各种加工。
夏天过去,秋意渐深的时候,无香感到门外的世界再次发生了某些变化。
因为当她等在门后接住饭盒的时候,缝隙打开的一瞬间,她听到了稚嫩孩童的哭声。不止一两个,是好多个。
她敢肯定,那些孩童比自己还要小。
她想问,喊爸爸妈妈,却没有一次收到回音。
吃完饭,削铅笔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她紧紧攥着小巧的铅笔刀,开始在木质房门上挖洞。
然而铅笔刀本就不是用来挖掘的工具,她柔软的手臂力气也小得可怜。为了防止被发现,她不敢稍微弄出一点点响动。
每天挖洞,画画。画画,挖洞。这过程中,那杂乱的孩童哭泣声虽有停歇,却从没有中断过。
再次听到鞭炮声的时候,房门上的小洞终于被她挖开了。
这个时候,铅笔刀的刀刃也已经大半折断,只剩下不足厘米的一截。
她凑到小孔前,还没有定睛去看,却忽然想起了一年之前,当自己推开门缝的时候……
她毫无来由的浑身一震寒颤。
然而听着从小孔里传来的孩童哭声,她咬咬牙,终于将眼睛凑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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