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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2 / 2)

他竟激动得说不下去,连连长叹着,目中竟似有晶莹的泪光。

最后从马上掠下的老者,也废然叹道:“三弟!你虽然废了你大哥我一条腿,可是,你是我从小带大的,我……我就跟你的亲兄弟一样,别说你无意中伤了我的腿,就算你把我两条腿都切下来,我也不会怪你,你为什么……”

这在四人中年纪最长的老者,竟也激动得说不上话来,缓缓走向伊风,两条腿果然一跛一跛地,是个跛子。

这两人这几声“三弟”一喊,这几句充满了情感的话一说,伊风可更愕住了,看着这跛足老人自己行来,竟不知怎生是好。

这老人目光轻轻地在伊风脸上滑动,悲声道:“三弟!这些年来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变得这么的黑瘦?唉!三弟!你……你哥哥我已经老了,腿也不管用了,要不是抱着一点希望来找你,我可真不想再下长白山一步。三弟!不管怎么样,你先跟我们回去,你要什么,你大哥我负责答应你。”

伊风吶吶道:“你……”

谷晓静闷得头皮发炸,此刻一掠而来,挡在这跛足老人的前面,娇叱道:“喂!你疯了呀!谁是你的三弟,你看清楚点好不好?”

这跛足老人本来委顿的身形,此刻倏然暴长,目中也射出令人不敢逼视的精光,狠狠瞪在谷晓静脸上,喝道:“你这婆娘是什么东西?敢来管老夫的事!”

他稍微停顿一下,彷佛想起什么,突然又大怒起来,喝道:“原来就是你!就是你这只小狐狸,把我三弟引下山的。”

他回头一声暴喝:“老二!老四!把这娘儿们抓下来!”

话声一落,毛文奇及另外两条汉子身形一动,已掠了上来,朝谷晓静四方一站,手腕一翻,自腰间抽出一物,迎风一抖,伸得笔直,竟是一柄百炼精钢所制,可柔可刚的长剑。

火神爷看到娇妻受辱,大喝一声,探囊取出一物,扬手向毛文奇打去,身形也随即掠了上来,掌出如风,直取那跛足老人。

毛文奇身形一扭,长剑挥出一道剑影,护住全身。

火神爷姚清宇的火药暗器独步武林,方才发出的,正是他仗以成名的暗器“五雷珠”,一沾剑尖,“砰”地一声炸了开来,青蓝色的火焰,顺着剑身烧了下去。

毛文奇大惊,猛挥长剑,想将火焰甩落,但火焰却越烧越旺,眼看就要烧上他的手臂,他情急之下,来不及多思索,唰地将掌中剑朝地上直甩出去,三尺多长的剑身,竟完全没入新溶的雪地里,只留下三寸剑柄,露于地面。

那边姚清宇却惊呼一声,身形朝后倒纵八尺,砰地落在地上。

原来他方才两掌抢出,那跛足老人竟不避不闪,硬生生接了他一掌,两人对掌之下,姚清宇竟被震得直飞了出去。

谷晓静娇呼一声,想掠过去,但是面前寒光乱洒,已有一人挡着她去路,另外一些武林豪士,俱都大哗,有的跑过去查看火神爷的伤势,有些人则在叱骂着,但大家却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萧南苹始终未发一言,此刻看到情况混乱,方要掠上去,那跛足老人却蓦地暴喝一声,雄浑高亢的声音,压下了混乱叱骂的声音,震得每个人的耳朵,不住在嗡然作响。

他目光灼然一扫,厉声道:“老夫飞虹剑华品奇,在此了断家务事,各位朋友此时若一伸手,便是与我长白派为敌,奉劝各位,还是袖手为妙。”

他此话说得可算是狂傲已极!但他这“飞虹剑华品奇”六字一出,竟无人再对他这种狂傲的语气,露出不忿之色。

原来飞虹剑华品奇,是武林九大门派之一——长白派的掌门,长白飞虹七剑之首。昔年也曾在中原数现侠踪,威名颇盛,只是近年久未露面,谁也想不到这跛足老人竟是长白掌门

华品奇目光四扫,再转回脸来,看到他六弟袭天奇正在缠斗,但他却不去管他,目光一转,径自转到他自认为再也不会认错的,那一别经年音讯全无,飞虹七剑中老三锺英奇的身上。

原来伊风易容之下,面貌竟变得和“飞虹七剑”中三侠锺英奇的面貌完全一样,连自幼和锺英奇一齐相处的师兄弟,都分辨不出来。

华品奇看到伊风始终未动,心里更认定了就是自己三弟,就是那自幼被自己收养,后来却为着一事,“无意”伤了自己的右腿,一逃无踪的锺英奇,心下不禁又是一阵恻然,喊道:“三弟!你到这边来,让大哥看看你。”

谷晓静虽然名列“武林四美”,但武功却并不甚高,此刻抵敌袭天奇掌中的“飞虹剑”,二十个照面下来,已是香汗淋漓,大感不支。

何况她还情急自己丈夫的安危,不禁娇唤道:“姓华的!你弄弄清楚好不好,姑娘我是辣手西施谷晓静,你别和你的宝贝师兄牵涉到一处去。”

语声未了,唰地一剑,自她右臂划过,将她的狐皮小袄划了道长长的口子。

她更惊得一身冷汗。

华品奇哼声道:“辣手西施!哼!就冲这名字,就不是好东西。三弟!给我抓下来。”

伊风始终在发愕,此刻刚刚有些会过意来,知道自己无意之中的乔装,刚好和人家的三师弟的面貌,完全一样。

他心中有些哭笑不得,但此刻的情景,已不容他再不出手,心中方自动念,却见萧南苹已掠了过来,低语道:“南哥!看样子是误会,非要你自己出手不可了。”

伊风忖道:“女人家说的话,和没有说竟完全一样,我难道不知道这是误会!”

身形一动,脚步微错间,已快如闪电地掠到谷晓静动手之处,低喝道:“请暂住手!

谷晓静娇声道:“你再不来我可要急疯了。”

身形向他身后躲去。

是以袭天奇嗖然一剑,却正好是刺向伊风身前,寒光一溜,瞬即挥至。

伊风微微一笑。此刻袭天奇也看清面前之人,口中惊喝道:“三哥——”

手中剑式,却因已近尾势,前力已发,后力未至,仍然笔直地剁向伊风。

华品奇也惊唤一声。

却见伊风微笑声中,肩头不动,身形不曲,人已倏然溜开三尺。

他身为一派掌门,见到这种全凭一口真气的运行而施出轻功身法,自是识货,不禁惊唤道:“三弟!你功夫怎地进境如此之速?”

伊风又微笑一下,知道自己自从“督”“任”两脉通后,功力方面的进境,确是非同小可,连这长白掌门都为之动容。

他微一抱拳向华品奇朗声道:“小可伊风,久闻华老前辈大名,今日得见侠踪,实乃小可之幸——”

他话未说完,华品奇已抢着道:“三弟!你这是说什么话?难道——难道你这几年来已另投名师,已经不认你的师兄弟了?”

伊风方欲答话,那毛文奇也掠了上来,面严如冰,厉声道:“三弟!你也未免太无情了!你和大师兄虽然名是师兄弟,但自从师傅死后,你那一手功夫不是大师兄教你的?现在你就算不认得我们,可是你怎么能不认大师兄?你——你简直——太无情了!”

伊风朗声道:“小可伊风,大约和华老前辈的三弟长得极为相像,是以华老前辈才会生此误会。唉!小可实在无法解释——”

萧南苹突然掠过来,抢着说道:“华老前辈!你听他说话的口音,完全和你们不同,难道生长在长白山上的人,会说出这种纯粹的江南口音来么?”

华品奇、毛文奇、袭天奇,以及那始终未出手的黄志奇都怔了一下,更为仔细地望着伊风。

谷晓静扶着受了内力震伤的姚清宇走了过来,朝着“飞虹七剑”恨声说道:“姓华的!你不问青红皂白就出手伤人,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夫妇两人总有报复你的一天。”

她狠狠的一跺脚,眼望四方道:“各位朋友!你们看看这位长白山的大掌门,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师弟,让师弟跑了,却跑到路上来,随便认人做师弟。哼!只可惜你们“飞虹七剑”的名头虽大,人家也不希罕——”

华品奇气得浑身颤抖,怒喝道:“住口!”

谷晓静却又连连跺脚,凑上前去,娇叱道:“你要怎的?你要怎的?难道你仗着武功比人高,就可以随便欺负人吗?你再仔细看看清楚,人家是不是你的师弟?哼!天下哪有这种事,硬拉着别人认做是自己的师弟!”

她语声清脆,说得又快,华品奇空自气得面目变色,却无法回口。

她稍微喘了口气,朝着萧南苹和伊风道:“伊老弟!萧三妹!我们先走了。他受了伤,终南山也去不成了。”

一面又跺着脚:“这算什么?平白无故地惹来这些事。喂!我说三妹!你赶快带着伊老弟走远点儿,别让疯狗咬一口。”

“老夫若不看你是个无知的妇人,今日就叫你毙于掌下。”

谷晓静却一点也不含糊,回过头来,朝着他恨声道:“姓华的!你少说这种废话!我无知,你才无知呢!硬说别人是你师弟。喂!我说伊老弟!你——”

伊风怕她说出自己易容的事来,抢着说道:“华老前辈!今日之事,实在是出于误会,也怪不了什么人。不过小可可以指天立誓,实在生平未曾见过阁下一面,更不是老前辈口中的“三弟”,天下像貌相同之人甚多。日后小可若见着华老前辈的师弟,必定代为转告老前辈的意思,我想那位兄台定是另有苦衷,是以未回山去——”

华品奇厉声一叱,阻住了他的话道:“你真的不是锺英奇?”

伊风摇头道:““锺英奇”这名字,小可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到!”

话声方了,却见华品奇身形倏然一动,瞬目之间,漫天光华乱闪,伊风大出意外,只觉得四面八方,俱是剑影,向自己当头压下。

在这几乎是生死系于一发的当儿,他目光动处,发现这一招的左方下端,似乎微微有一丝空隙,他原本久走江湖,与敌人动手的经验极多,此刻身随意动,脚步一转,倏然向左方溜去。

哪知他身形方自一动,那有如漫天飞花的剑影,竟像是早就知道他身形之所趋似的,光华一闪,漫天剑影蓦地变为一溜青蓝色的光华,带着一缕尖锐的风声,随着伊风的去势挥向左方。

伊风右脚方自滑开,眼角瞥处,一点剑光已刺向他前胸,生像是这点剑光早已在那里等着他似的,他避无可避,只得悄然闭上眼睛,似乎已在静候着这一剑的刺下。

这一变故,突兀而来,等到大家发现时,那一溜蓝光,已刺向伊风了。

群豪不自觉地惊呼一声。萧南苹情急之下,几乎晖了过去。

然而,这一溜青蓝色的剑光,在稍稍接触到伊风胸前时,便倏然而止。

伊风睁开眼来,看到华品奇那一双灼然有光的眼睛,也正望着自己。

这一瞬间,他心中不禁又感慨万生,人家这一剑,虽是在自己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刺来,但终究也是因为自己内功虽有成,但招式却还是未登堂奥,否则也不会被人家逼得如此。

他又不禁后悔,自己在姚清宇家中那一段日子,为什么不将“天星秘籍”上的武学参详一下,而只顾得享受那些自己并不该享受的温馨。

“这样,我还能谈什么复仇、雪耻?”

他暗恨着自己,几乎要将自己的胸膛,凑到那发亮的剑尖上去。

这些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

哪知华品奇突然长叹一声,缓缓收回剑来。

这一瞬间,他似乎又变得苍老了许多,朝着毛文奇长叹道:“他果然不是老三,唉——怎地天下竟有如此相像之人!”

毛文奇也垂下头,和袭天奇等又掠去马侧,腾身上了马。

华品奇看了那倒在地上已奄奄一息的马一眼,长剑一抖,剎那间就在马身上刺了三剑,那匹塞外的良驹,便低嘶着死去。

他又长叹一声,身形一掠,掠到毛文奇所乘的马上,三骑四人,便又像来时一样,风驰电掣般朝另一方面奔去。

伊风愕了许久,才抬起头来,却见萧南苹正站在面前,微微含笑地望着自己,温柔地说道:“你别难受!那个老头,可真厉害得很——”

伊风微微一笑,领受了她话中的无尽关心和安慰。

而她也知道自己无须再说下去,因为她从他的一笑中,知道他已领受了自己的情意。

谷晓静搀扶着面色惨白的姚清宇,缓缓走了过来,道:“这老头子真像神经病似的,你看!他不知怎的,就这么走了。”

她目光向伊风和萧南苹一转,嘴角似乎又有了些笑意,道:“他伤得虽然不太重,可也不太轻,我先送他回家去。喂!三妹!你是跟我一块儿走?”

她一指伊风又道:“还是跟他?”

萧南苹脸又红了红,谷晓静又已笑道:“你还是跟他走吧,我可不敢硬把你这位女魔头拉来。”

她又朝伊风一扬手“喂”了一声,道:“我把我的三妹交给你了,你可要把她好好地还给我,要是你不好好待她,欺负了她,哼!看我会不会饶你!”

伊风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萧南苹的脸却又红了,这昔日以手段之辣,闻名江湖的女煞星,近日来突然变得像闺女般温柔。若你聪明的,你就会知道,能使一个刚强的女子突然变得温柔的唯一力量,就是爱情,这是亘古不变的。

萧南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有了这分情感。

但此刻,连她自己也不能、也不愿否认,这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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