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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抗辩(5)(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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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9日,星期一上午,审判室里挤满了书记员。学者和其他想满足好奇心的人。哪一种人会嫁给尤利马斯-施特赖歇尔呢?一个在厕所脸盆里洗脸的男人,一个冲小孩说脏话的男人,一个对安德勒斯上校说艾森豪威尔是犹太人并称杰克逊把名字从雅各布森改过来的男人,一个声称“兴登堡号飞船”的被炸毁是犹太人阴谋的男人,一个甚至让他的同伙被告当作人行道上的一口痰对待的男人!施特赖歇尔的律师汉斯-马克斯传施特赖歇尔太太出庭,为丈夫辩护。

上个星期五,施特赖歇尔在证人席上出尽了洋相。他站在那里傻笑,好像他在万人瞩目下光彩夺目。他不断地打断马克斯,以致这位律师询问法庭,是否可以免于处理这桩案。颇有贵族风范的英国盘问人默-格里菲思一琼斯以一针见血的语言,使施特赖歇尔为之心碎。其,格里菲思一琼斯指出,施特赖歇尔在《冲锋队员》上发表的章,把犹太人称为“一个吸血鬼和勒索者的民族”,于是问道:“你是否认为这是在煽动种族仇恨呢?”“不,”施特赖歇尔答道,“这不是煽动仇恨,只不过是叙述事实而已。”

阿黛尔-施特越歇尔竟然是个年近四十的金发女郎,姿色过人,至少比她丈夫小二十岁。她举止优雅,说话通情达理,浑身散发着难以抵御的魅力。一看便知她忠于施特赖歇尔,在他生命的这一危急时刻,她对他关爱备至。她作证说,1940年1月,她来到尤利乌斯-施特赖歇尔的离纽伦堡不远的普莱克斯霍夫乳牛场,担任他的秘书。那时,他已手无权柄。她明确表示,几乎在整个战争期间,他都赋闲归家,做“农活”,采石伐木,饲养牲畜。当她起身离去时,颇具风度,昂首挺胸。约德尔将军不禁叹道:“不可思议的爱情的力量呀!”

阿黛尔-施特赖歇尔离开法庭后,直奔弗鲁克大夫在纽伦堡的寓所。弗鲁克曾设法捎口信给家人,在美国人把施特赖歇尔的普莱克斯霍夫乳牛场转交离乡背井的犹太人后,把她收留下来。她终于因其不屈不挠和滔滔不绝的反犹言论而被捕入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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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我们不能判雅尔马-沙赫特有罪,那我们也不能判任何工业界人士有罪。”杰克逊法官对特尔福德-泰勒将军说。泰勒沮丧地听着。杰克逊可是个天赋的善良之人。但在这里,在纽伦堡,他的判断似乎因持续不断的紧张而模糊起来。显然,他还对早些时候的受挫感到伤心。当时,人们阻止他把军火制造商阿尔弗雷德-克虏伯,以取代克虏伯的老态龙钟的父亲,送上法庭。对工业家的案何以如此至关重要?泰勒心里纳闷儿。杰克逊认为,工业家们曾密谋把希特勒推上台,密谋重新武装德国,除了发动侵略战争还能有什么目的呢?如果这种密谋说成立,那么,谴责和惩罚工业家就十分关键了。

泰勒或许是纽伦堡的美国人最有法律头脑的。现在他相信,密谋说已经过时。当我们手头有充分的证据来判决被告实际从事侵略战争的时候,却占用国际军事法庭的时间来判决他们密谋侵略,这有什么意义呢?泰勒有时觉得难以接受杰克逊的固执判断和公正立场。不过,他知道,他在劝阻杰克逊方面几乎是无能为力的。杰克逊由于决心剥了沙赫特的皮,决定再度披挂上阵进行盘问。泰勒认为,他挑了一个难以捉摸的靶。

在所有这几个月里,在法庭上,雅尔马-沙赫特采取了一种姿态,使人觉得他试图避免受到被告席的同僚们的感受。回到牢房后,他对讯问员尼古拉斯-多曼尉说:“年轻人,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吗?”多曼当然作了回答。沙赫特摇晃一根手指,道:“不,你不晓得的。我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杰克逊法官想要在这些被告有一个可以被宣判无罪的无辜者,以证明这是一场公正的审判。”4月30日,沙赫特稳坐证人席,他不是面对原告的囚徒,而是一个急于同去芙众生共享其真知灼见的智者。

这个世纪之交的人物,铁灰色的头发梳着分头,领笔挺,脖上青筋毕露,以一种未必浪漫的形象崭露头角。然而,在他早年结婚生下的女儿年已四十的时候,他竟以十四岁之躯,赢得了南首-沃格勒的爱情,一个比他小三十岁的漂亮女人。十岁那年,他当上了最后一个孩的父亲。现在十岁了,根据测试,他在被告最为聪颖明达。

在所有的被告,唯有沙赫特用英语作证。这对他有益无害。他出生时取名叫雅尔马-霍勒斯-格里利-沙赫特,取自一个极有创新意识的美国新闻记者之名。他父亲在美国生活过几年,在重新定居德国前甚至加入过美国籍。沙赫特被视为金融怪才,主要是他负责把20年代德国灾难性的通货膨胀控制了下来。希特勒上台后,很有见地地提名他为国家银行总裁,而后是经济部长。

在盘问过程,杰克逊决意要驳倒沙赫特的如下抵赖,即他曾帮助策划和发动侵略战争。检察官手里有希特勒1934年签署的一纸命令,提名沙赫特秘密总管战时经济。杰克逊还有证据表明,沙赫特的方案确实为德国的重新武装提供了财政支持;他发表演讲颂扬希特勒;他把庇护犹太人商店的人称为“叛徒”;他捐款支持纳粹党。杰克逊出示照片,表明沙赫特与纳粹领导人走在一起,沙赫特致以纳粹的敬礼,坐在希特勒身边,如是等等。

然而,纳粹分无意向沙赫特提供了一件强大的防御武器,来对付杰克逊的攻击。沙赫特不是“七-二O”事件密谋反对希特勒的人之一。当密谋分找上门来时,他支吾其词,说他需要了解更多有关新政府的情况。尽管如此,密谋失败后他锒铛入狱,最后给关在达豪。试图将一个在集营待了十个月后由美国部队释放的人判有战争罪,这对杰克逊的检察官天赋的考验,推至了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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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进行这场审判是适合的。铅灰色的天空,浅灰色的碎石瓦砾,与被告席上的满面愁容,同一种忧伤平静融合在一起。当时春天已来临。在这座古老的城镇,人们走出穴居,支起帐篷,或者用烧得焦黑的木材,筹巴巴的锡铁皮和美军用后扔掉的板条箱,临时赶造隐蔽处。在郊外,农夫们把稀释的农家肥从牛车上浇泼到干渴的田野里。国际军事法庭的钓鱼人,如戴维-马克斯韦尔一法伊夫爵士,蹲在盛产娃鱼的佩格尼兹河边垂钓。审判室的窗户打开了,滞闷的空气里飘荡山植的芬芳。春天似乎在嘲笑这场审判,使它与葳蕤复苏的世界很不和谐。

5月4日星期,一个迷人的夜晚。纽伦堡歌剧院的上等包厢早就让国际军事法庭的要员们预订一空,新到的剧团在这里演出节目。该团最初有三十五名音乐家,在纳粹德国刚占领不久,最初在立陶宛考纳斯的少数民族聚居区演出。他们的音乐救了他们,至少救了他们的一些人。德国人让他们在劳工营和处决人时演出、后来,他们到集营巡回演出。历经战火的劫难,今夜只有劫后余生的十二人登台演奏。

演出在相当轻松的气氛开始,上演标准的浪漫剧目,有莱翁卡瓦洛的,有梅耶贝尔,有罗西尼的。快结束时,剧团表演的一支歌曲却唤醒了另一个世界:

聚居区,我永远忘不了你,

灰暗而幽幽曲曲的街道,

死神在各个角落游荡。

被上帝和人类遗忘,

没有家,没有父母,饥肠辘辘。

妻儿家室去何处?

去哪儿?为谁去?为何去?

对于国际军事法庭的工作人员来说,这音乐会比他们日复一日听到的滔滔不绝的陈词和枯燥的统计数字更有感染力,它触动了尚未触及的情感之弦――感受到那些命遭劫难的无辜百姓的悲哀和辛酸。

托马斯-多德再次成为大理石厅里大伙儿争着向他敬酒祝贺的人。前一天他在法庭上的表现使他留在纽伦堡是值得的。在为他出庭作证进行准备工作的几个不知名字的报刊编辑的支持下,他粉碎了瓦尔特-丰克的辩护。辛克是个胖,下颚黑乎乎的,动辄哭鼻的柔弱之人,乍看是个不值得上阵与之较量的对手,一个乖戾的战犯。丰克因为膀胱虚弱,一次大战期间就调离了部队。在纽伦堡,他经常让人从审判室领到洗手间。看守们都叫他“尿布”。然而,这个未必可能的人物,被控犯有四大罪状。

把丰克引向纽伦堡被告席的羊肠小道,是在似乎是一个成功的时机践踏而成的。有一次,柏林上演《波希米亚》,希特勒下旨召见他,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希特勒对他说:“我终究要让你当上经济部长的。”就这样,辛克接任年率已高的怪才沙赫特。他确实精明能干,前程似锦。但是在纳粹党的圈里,丰克最知名的乃是他讲究美食,喜欢抽上等的雪茄,喝上等的苏格兰威士忌,好伤风败俗之事,喜彻夜之狂欢。虽然是有妇之久,好做折花之人,他却谨慎地选择男色为他最亲近的伴儿。

他所干的头等恶事,是在明年代起草法律,禁止犹太人从事零售业。此举注定了成千上万的人或陷于贫困,或逃亡他国。然而在纽伦堡,仿佛在丰克心头的是更实实在在的令人恐怖的事情。美军攻克法兰克福后,美军电影队把国家银行地窖里不同寻常的贮藏物拍成电影――堆积如山的钻石、珍珠、金眼镜架、金戒指、金耳环、金表、金牙。这地窖与其说像银行的组成部分,还不如说像个当铺。检察官在法庭上放映了这部片。

此前,在蒙多尔夫的时候,丰克一时悔恨,向安德勒斯上校承认,他知道这些贵重物品,包括金牙,是怎么弄到他的银行里的。但审判一开始,丰克就矢口否认自己知道这些贮藏物。多德在盘问他时,宣读了埃米尔-普尔的一份日供,此人是他在国家银行的助手。普尔宣称,希姆莱与丰克商议,接收党卫军从东方搜括而来的贯重物品。当普尔问丰克这些东西的来源时,丰克叫他不要问。普尔还供述,他和丰克不时到地窖察看,看积累了多少。

证人席上,丰克坚持说,普尔的口供是谎言。他们为什么不让普尔本人出庭,丰克提出抗议说。普尔会使他的老上司的事得到澄清的。多德通丰克继续否认党卫军贮藏物的性质。“许多人都把珠宝存起来,尽管没有要求银行调查这些珠宝。”丰克怒气冲冲地说。对此,多德答:“没有人会把他的金牙存进银行来的。”

几天后,埃米尔-普尔确实出庭作证了。不料证明丰克罪证确凿。他告诉法庭,党卫军有七十七个贵重物品存放处,丰克是知道的。这些赃物,他说,从一开始就冒着腥臭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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