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酵了一晚上,第二天清早,展风那边终于给出了官方回应。
滑跪道歉的姿势毫不诚恳,通篇都在卖惨,把黑料的曝出强行曲解成公司内斗引发的血案,澄清了一个锤最不实的爆料,营销号再一窝蜂涌上来,把这一件事情的澄清强行曲解,宣称表明所有事情都是子虚乌有,挣扎着挽回一下盲目粉丝的心。
至于路人和剩下的事,通通交给时间冷却,过得久了就没人记得,展风业大血厚,还耗得起。
在展风官号发布的公告中,把内斗这口锅,气势如虹地扣到了何振身上。
为了让这个理由看起来更有可信度,展风甚至不惜痛下血本,自己挑了些颇具曝光点的内幕拿出来爆料,直指背后的始作俑者何振。说他仗着自己是展风的股东,行事肆无忌惮,欺上瞒下,近几年愈演愈烈,在公司搅风搅雨,除了他,其他所有人都是受害者。
这种不伤筋动骨的爆料,方舒雁看看就算,并不会真的当真,只当他们一起唱了出双簧。这些爆料有真有假,看着件件触目惊心,实际何振在其中起到了什么作用也不好说,这其实代表的就只是一个态度,代表展风终于下定决心,从此不再保他。
方舒雁完全不同情他,有这样的结果只能说他是自食恶果。但接到邓展鸣的电话时,还是让她稍稍迟疑了一下,接起时没有立刻说话,电话两头的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我爸妈离婚了。”邓展鸣声音很轻地说,“就今天,刚刚。一会儿这个消息公布就会出去,我妈说这样能平定展风今天大幅下跌的股价。”
方舒雁没说话,邓展鸣低低地笑了一声。
“是对我觉得感官有点复杂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问,而后自顾自地道,“其实没必要,从我知道真相后就觉得,他们早该离婚了,离了更好。”
方舒雁刚下从酒店开过来的大巴,走进片场。今天要拍的戏份是整部电影最重要的片段,有两场戏更是有一定的危险性,道具组正在反复检查置景,确保等下拍摄的安全性。
谈致北站在置景旁边,和道具一起检查,认真专注,昨晚看起来睡得不错。方舒雁站到片场的角落里,看着面前一片忙碌的场景,平静地问电话那边的邓展鸣:“怪我吗?”
邓展鸣愣了一下,随即不由苦笑:“……说笑了,我哪有什么立场怪你。”
“如果我不出现的话,可能永远都不会有人告诉你这种残忍的真相,你还会活在你有一个英雄爸爸的美梦里,星途顺风顺水,名利双收,不用受内心煎熬,也不用被迫接受这种家庭破碎的结果。”
邓展鸣沉默半晌,深深地呼出口气。
“与其被蒙在虚假的完美表象里,不如像现在这样,面对真实的一切。”他深深呼吸,坚定地道,“我不想逃避一切,无论命运给予我怎样的坎坷,我都会照单全收。”
方舒雁顿了顿,浅浅地莞尔。
她说:“如果没有何振这层关系在,我可能会很欣赏你。虽然你也并不需要我的这种欣赏,那就祝你一直保持着对自己的这份欣赏吧,永远别成为让自己讨厌的人。”
邓展鸣笑笑,安静了一下,而后低声问:“既然有何振这层关系在,那我以后……以后能叫你,舒雁姐吗?不,其实也和何振没什么关系,主要是我自己……嗯……很、很仰慕你。”
方舒雁稍稍一怔,没有立刻说话。
邓展鸣在电话那边,也跟着紧张地沉默。方舒雁迟疑了一下,还在琢磨要怎么回答,肩膀忽而被人从身后碰了一下。
方舒雁转头看到谈致北,疑惑地稍稍扬眉,目露询问。
谈致北没说话,在她看过来后伸手,将她拿在手里的手机抽过来。
听见方舒雁那边有些细碎的动静,邓展鸣迟疑着追问:“舒……方老师?”
谈致北拿过电话,放到耳边。
“没什么别的事干吗,你那边今天应该也挺忙的吧。”谈致北说,语气没什么恶意,但也不怎么客气,明确地表达了他废话太多的中心思想,“知道后续进展了就早点去处理,和你经纪人商量一下 怎么公关,我们也要拍戏了,今天任务重时间紧,有事的话长话短说。”
邓展鸣要说的话其实差不多已经说完了,只是难得和方舒雁通电话,他也没急着挂断,忍不住想要多聊两句。现在见电话那边的人突然换成了谈致北,邓展鸣皱了下眉,心里突然敏锐地一顿。
上次去剧组见到谈致北时,对方还没有这么的……怎么说呢,游刃有余?自然坦荡?
就像是一直压抑在天幕上的低沉霾云,酝酿多日,终于降下一场雨,而后将浓郁的暗色都尽数低落,云收雨散,显露出高远的天空。
前后对比,能明显地感觉到,他已经解开心结,不再和人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如今再伸出手,能真正地触碰到他这个人本身。
邓展鸣短暂地出了下神。
谈致北在那边,漫不经心地喂了两声:“听不见吗?信号不好,挂了。”
等等!邓展鸣立刻回过神来,定了定神,忽地咬了下牙。
“那个,你……你离方老师远点。”他认真地说,“虽然你们曾经有过一段,但是前男友要有前男友的本分,最好是能像死了一样不出声,不要打扰方老师现在的生活。工作有交集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是方老师和人打电话的时候你不要随便过来插话,你现在又不是方老师的谁……”
谈致北移动手指,面无表情地把电话一键挂断。
方舒雁看了眼他:“人家还没说完呢。”
谈致北面不改色:“是吗?信号不好,没听清楚。”
什么年代了还扯这种话当借口,又不是还在山里。方舒雁白了他一眼,懒得和他较真,伸手去拿手机。谈致北却伸长胳膊,将手机拿向一边,别有意味地盯着她看。
几岁啊这人?方舒雁当然干不出踮脚探身去抢的行为,不冷不热地看他一眼:“干什么?”
谈致北说:“不干什么,就是突然产生了一点好奇,方导现在把我当成什么人来着?被我自作主张拿过电话好像也没怎么生气。”
“前男友。”方舒雁面色淡定,“非常不讲礼貌的那种,正常人都懒得和你一般见识。”
哦。谈致北也不生气,只缓缓扬起一边眉毛,而后轻轻叹了口气,面露惆怅。
方舒雁:“……?”
“难怪。”他说,突然自顾自地开始伤怀,“不过是个没什么关系的路人而已,可能还是前任渣男反派下岗再就业,比不上你三年五载没联系的弟弟也正常,我能理解。”
方舒雁:“……”
什么毛病,因为在剧组所以进化成戏精了吗。
她啼笑皆非地扔了个白眼过去,刚要顺势而为嘲讽几句,听见他又说:“所以是因为这个弟弟,才跟公司和展风那边都打了包票,说只要展风把何振推出局,就不会再曝出更多的料吗?好感人的姐弟情,真是羡煞旁人。虽然手握黑料我没有接到任何通知,也没人和我商量,不过我先感动一下。”
方舒雁怔了怔,随即莞尔。
“你知道了?”她问,“刚和你说,机会还没找到,你就先知道了。怎么,生气了?”
谈致北看她一眼:“谁知道呢?不过如果谁哄我一下,可能我就心甘情愿听话了,指哪打哪。”
方舒雁双臂环胸,抬眸看他,似笑非笑。
“也不知道谁有那个闲心哄你,我的话可是想找你算算账的。”她说,“展风上面有关系,你手里的料就算全曝出来,也顶多就是让展风元气大伤,想要斩草除根是不可能的。明明有那么多也能达成这个目的的办法,但你选了最浪费钱的那种,一味追求速度,我对你的大手大脚风格很不欣赏。”
谈致北稍稍扬眉,没说话。方舒雁唇角几不可查地弯了弯,很快抚平唇角,故意板起脸。
“要不是我聪明,去和展风谈判,让他们想要不继续迎接更多惊喜,就得把这次爆料的费用差不多结一下,这次可就亏大了。”她说,看着谈致北,稍稍歪了下头。
她从容地扬着眉,唇角浅浅地弯起,似笑非笑地道:“不是说钱都是替我保管的吗,下次没我的允许,不能这么大手大脚地往外撒钱,听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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