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境贫寒,就这一根。”他简单地说,“没别的了。”
邵明远发出一声轻笑。
“怎么,谈先生看着还算光鲜,原来其实这么落魄?真的很喜欢玩线的话,我倒是可以送你,这根就扔了算了,别勉强。”
“那怎么行。”谈致北抬眸,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朝他挑起一边眉毛,弯了下唇角。
他悠悠地说:“我怕我这头扔,那边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去捡。捡别人丢弃的就算了,还总要盯着别人宝贝的东西看。现在的人,素质太低,真是让人没法放心。”
邵明远蓦地皱眉,深吸口气,强行压住突然蹿上来的一缕邪火。
“我和谈先生是不一样的人,谈先生理解不了我也正常。”他勾唇笑了一下,没有方舒雁在场,褪去了笑容里毫无攻击性的温和,变得自信而充满锐意,“大明星可能是平时见了太多好东西,自己拥有时从来不珍惜,等到失去了倒开始耿耿于怀,觉得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真是令人不敢苟同。”
谈致北忽而抬眸,认真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
他重新垂眸,脸上露出无趣的索然。
“这不是认识我么。”他懒倦地啧了一声,随意地道,“那纠正一下,我是噩梦乐队的前主唱,现在已经不是了。”
邵明远听得嗤笑,终于转身看他。
“我当然知道。”他轻声开口,看着谈致北,面无表情。
“不光是噩梦乐队的前主唱,也是舒雁的前男友。”他慢慢地说,定定地看着他,眼中带着冷然的警告,“不知道大明星能不能明白,所谓好前任,最好是能像死了一样。你不明白舒雁多努力才获得了现在平静的生活,算你发发善心,能不能在她终于下决心回来的时候,不来打扰她的生活?”
谈致北撩起眼皮,饱含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似乎是纯然的疑惑,并不带什么其他的神情,不过由他做出来,总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嘲讽。谈致北和他对视,十分认真地发出询问:“请问你是?”
邵明远一噎,随即眉头深深皱起。
“舒雁的好朋友。”他冷冷地说,“能被她承认交情的那种。不管怎么说,肯定比和你这个毫无关系的前男友来得近。”
“是么。”谈致北胳膊肘抵着车窗,单手撑着侧脸,似是对和他的对话感到厌烦,漫不经心地朝车外看,面对他的咄咄逼人,随口应了一声,毫无情绪波动。
他无波无澜地随口指点:“关系那么好的话,下次就当着她的面这么说话,多少比你佯装温柔体贴的假惺惺样子生动一些,说不定你们的关系会变得更融洽。”
邵明远被他拿话堵得一噎,涵养再好的人也被他激出火气。他眉头紧紧皱起,盯着谈致北,眼中依然显出浓重的怒意。
“舒雁不好说的话,我这个朋友当然就要替她说。”他语气加重,强调自己和方舒雁的特殊关系,再以此作为立场,对谈致北展开猛烈的批判。
“你们已经分手了,懂吗?分手三年多了。你不知道这三年多她是怎么过来的,一直是最努力的学生,总是得到老师夸奖。却又低调得过分,从来不在需要抛头露面的场合出现,甚至从不和朋友轻易合照,只怕朋友将合照发到网上,再被网友认出来……这都是你给她造成的困扰,你懂吗?”
谈致北稍稍转眸,看了他一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名头还真多。”他说,“你怎么不说雁雁回来也是因为我?”
邵明远冷嗤:“能不能请你有点自知之明?要不是因为你,舒雁还能继续在国内做她的小天后,根本就不用……”
他的话还没说话,就被谈致北打断。
“知道得不多就别硬展开说了,我又不会因为你的无知嘲笑你。”
邵明远猛地皱眉,怒极反笑。
“怎么。”他抬高了声音问,“你是觉得我作为舒雁的朋友,不配替她出头讨公道?”
谈致北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勾了下唇角。
“有意思。”他说,“她知道你口口声声说是朋友,打着帮她伸冤的旗号,对着她前男友找茬,实际上是想上位成她的男朋友吗?”
邵明远脸色忽地一僵。
当然不是不知道,只是一直不允许。所以只能以朋友的身份,站在她的身后,没法并肩牵手。
被谈致北戳中痛处,又并不想在他面前露怯。邵明远平复了一下心情,忽地露出淡笑。
他说:“你也就能找点曾经拥有的优越感了,看着感觉真可怜。”
谈致北没有再看他,视线一直看着车窗外。
“虽然你这人不太礼貌,不过我还是准备帮你美言几句。”他说,“下次别再这么自说自话了,我从头到尾又没说过有把你当成对手。”
什么?邵明远听得一怔,忽地看见谈致北手放在车门上,推开车门,毫不留恋地下了车。他愣了一下,随即就看见方舒雁正朝这边走过来,身旁跟着好几个人。
两个神情激动的女孩子,一个天生一双笑眼的英俊帅哥,还有看着脾气就很好的男人,方舒雁昔日的经纪人,他在找方舒雁以前的资料时看到过。
他们一起向这边走,看到从车里出来的谈致北时,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有变化,或震惊或疑惑,内容丰富。谈致北朝他们那边走了两步,于是所有人都下意识停下,没有任何眼神交流,就是一种长久养成的习惯性反应。
代表了他们曾经拥有的过去。
只有方舒雁没受影响,步履如常地继续向前,直到被谈致北挡住去路,才稍稍停了一下。
谈致北说:“我可能需要再重申一下,他们都抛下工作被你带下来,是因为你面子够大,不是因为我刚才找借口拦着你,不让你上去。”
方舒雁没想到他挡着自己的去路是要说这个,短暂的怔忡之后,好笑地莞尔:“我知道,刚才上去时看到了。我也没说不相信你。”
谈致北对她的回答不置可否,平静地道:“人带下来了就过去吧,你车里那个要等急了。”
方舒雁还没来得及回答什么,忽而听见他继续说:“你知道的吧?他挺喜欢你的,正在追你,表现得挺明显。”
这话他们身前的四人和身后的邵明远,都听得清清楚楚。
曹双眼睛拼命眨动,瞥眼左边又看看右边,四人彼此交换着视线,赶上了吃瓜的第一线,一时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一个个都紧绷着脸,用眼神交流完,又不动声色地去看不远处的车。
邵明远此刻的表情,方舒雁和谈致北都没有去看。
方舒雁无声地扬了下眉毛,唇角平静地扬了一下。
“是吗。”她说,轻描淡写地反问,“怎么了吗?”
没怎么。谈致北的表情是同样的轻描淡写,语气平静地道:“刚才稍微接触了一下,感觉他人还不错,对你好像也挺真心的。稍微有点不够成熟和反应过激,不过无伤大雅。”
一片死寂的安静,方舒雁眨了眨眼,眉眼舒展,轻轻莞尔。
“怎么,来自老朋友的贴心评价?”她笑着问,眉宇间清风朗月,对他说起的话题毫无芥蒂。
“我听懂啦,谢谢。”她好声好气地回应,大方地听取并接受了他的评价,把头点点,态度似很认真,又像只是习惯性的礼貌客气,“到时候会认真考虑的,你放心。”
谈致北的反应却和所有人预计的都不一样。面对方舒雁的大方回应,他毫无停顿地予以否认。
“没有。”他说,“刚才的话全都是客观陈述,说起评价的话,我对他的评价只有三个字。”
方舒雁眸中自如的笑意稍敛,面上的表情依然礼貌,静静地看着他。
谈致北稍稍俯身,靠近她的耳边说话,声音却没有放低,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薄唇微动,垂敛的视线落在她的耳垂上,平静地说:“不如我。”
说完之后,他礼貌地退开,仿佛真的只是为了和她说上句不方便大声出口的话,对过分贴近的距离毫无察觉。
转身的动作也毫不拖泥带水。方舒雁抬眸望他,看着他转了个身,重新向着出口的方向,一步步下台阶向外走。
全无转身回头的意思,好像真的打算就这么痛快地离去。
方舒雁遥遥看着他的背影,眸光沉静,没有移开视线,也没有开口叫他。
程阳无声咬牙,定了定神,在四下的沉默中突然开口。
“等下是舒雁的接风宴。”他说,在左右看过来的视线中有点不自然,但还是坚持将话说完,“不一起过去吗,致北?这么久没见了,大家也都还是朋友。”
谈致北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没有去看叫住他的程阳,径直看向方舒雁。他定定地看了一眼,平静地说:“这次就算了,会打扰你们叙旧。以后再说吧,人已经回来了,来日方长。”
方舒雁不闪不避,和他对视了一眼,眸光沉静平和,没有半分动容。
谈致北朝她抬起手,挥了挥。
手腕上的红线随着他的动作,在众人面前晃了晃。谈致北重新转身,这次再没有任何停留,一步步径直离去,背影消失在大门外来往的人群里。
夏意深浓,他离去的方向,商场大屏上最新流行的偶像笑容闪亮,人间铺天盖地,满是热烈到灼目的灿烂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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