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或许陆严岐也是。
“有一年暑假啊,好像是初中还是高中,忘记了,去他家玩,说起我俩都在假期干了什么,他妈妈说他一个人去了一趟西藏,言语间都是骄傲,我妈说我啥事都不干,忙着写我的破小说,他当时没表态,后来我独自坐在沙发上发呆,他走过来,面对着我,一只脚跪在沙发上,低头看我,突然很莫名的笑了一下,轻轻说了一句,写小说?”
“当时他的神态有种轻视,我什么也没说,当没听见,就这么过去。也许在我内心深处,也不认同自己写小说吧,觉得那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为什么我妈要这么说出来,像是为了故意让我被人嘲笑。”
“我很瞧不起这样的自己,不敢去面对,一直在逃避,就算是很喜欢很喜欢的事情,也不敢去争取。”
“害怕别人说我,害怕他们异样的眼光,害怕被看不起,害怕他们嘲笑我,从小到大,不管我做什么事情,都不会被认可,也就懒得去争取。”
“但我又是个很执着的人,要不然我也不会喜欢他喜欢这么久,也不会坚持一件事,坚持这么久,可每一次的失败,都在加深我的自我厌恶感,我是个做什么事都不行的人,连喜欢一个人,想和他做朋友,这样简单的一个愿望,也达不成。”
她笑着说这些,嗓音轻软,却有一种很无力的感觉。
听得宣潮声喉口涩意浓烈,他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可在他心里,她好得不得了。
怎么会不好呢,在工厂全都是大男人们扎堆的地方,她细皮嫩肉的小姑娘一点也不怕吃苦,跟着他们爬上爬下的,有的地方特别高,看的他都心惊肉跳,怕万一有什么闪失,可她却还反过来安慰他,“没事儿,宣哥,你别担心我了,快忙你自己的去吧,我这儿有问题再过去问你。”
平时话不多,和她说一遍的事情,就马上理解,记不住的事情会写在随身带的小本子上,他看过她的字,很好看。
都说字如其人,宣潮声觉得一点儿都不假。
还有一点是宣潮声最喜欢她的地方,每次和她说话的时候,她都会很认真的听,眼睛看着他,也不会东张西望的游走,很尊重人,后来他也观察发现,不仅是对他这样,对别人,她也是这样的。
不管哪次来仓库,都会带点好吃的过来,和大伙儿分着吃。
工作永远都是放第一位,一点儿也不娇气。
还有,爱笑。
笑点似乎很低。
一群人说话,她是听得最认真的那个,话不多,却克制不住会笑,笑起来很大声。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很爽朗。
好像也是遇见了她,喜欢的人该是什么样子,在宣潮声心里,慢慢的有了一个标准。
喜欢听她说话,喜欢看她笑,就算她站在那里,什么也不说,都觉得这一天倍儿开心,倍儿有活力。
虞慈一点也不知道宣潮声在想什么,也一点也没发现,他的步伐变得很慢很慢,像是在拖延时间,听她多讲一点。
她趴在他背上,对自己进行了深刻的自我检讨。
“我早该发现,我和他不适合,就像我喜欢小动物,他一点也不喜欢,我喜欢的东西,他觉得幼稚,和他讨论什么东西,他都会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认为我什么都不懂,像高级动物看低级动物一样,他对我和詹行都是这样,还有……”
她停了停,像是在回忆,“那次其实我挺生气,但也确实是我太懒了,自取其辱,是上高中的时候,我们作业实在太多了,我完成不了,那天晚上正巧他家来我家吃饭,吃过饭他和詹行都到我房间,我在忙着写试卷,他走到我旁边,我趁机问他答案,正好是选择题,他报我写,我还挺乐呵的,以为这次肯定能对,结果交上去发下来一看,他给我的答案全都是错的。”
“那次可真把我的心伤着了,可我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盲目的喜欢他,是我太懦弱了,一直在骗自己,哪怕稍微抽离出来一点,理智一点,是我不敢接受,不愿意正视真相,不敢勇敢面对,才会这么一败涂地。”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后来还跟他去表白,总以为就算结局再差,也不过是被婉拒而已,可他却说,没当我朋友看过,在他心里,我压根就不配做他的朋友吧。”
“以前是很喜欢他的,觉得他是全世界唯一了解我,适合我,我也真的动过和他结婚的念头,想为他洗手作羹汤,就平平淡淡的,快快乐乐的生活。”
车找到了,宣潮声解开车锁,开了车门,弯腰背对着副驾驶座位,把她放进去的时候,虞慈从他背上下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抬头问,“宣哥,你说我傻吗?”
宣潮声后背僵了僵,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有种难以言喻的莫名心疼蔓延,这心疼中还包含着心软,他弯着背脊侧过身,看见她抬着头,路灯下眸光盛着细碎的光,前额的刘海被风吹拂,眼里天真纯粹的样子。
见过太多的人,从来没有像她这样,这样的经历下,还能有一颗单纯至此的心。 总觉得这世间所有的美好,都配不上这样一颗心。
怎么有人舍得伤害这样一个人?
宣潮声扶着车门顶的手紧了紧,低头望着她,眼眸暗沉,半晌,他摇头,坚定却不失温柔的语气带给人力量,“不要因为一个不值得的人否定自己,你很好,我不管别人怎么看,在我眼里,你是最好的。”
虞慈抬着头,涌动的眸光泛潮,她呆呆地望着他好一会儿,像是被他的话语和眼神打动,情绪都恰到好处,虞慈动情的说,“宣哥,你真的太好了,别人对我好那么一点点,我就想把整颗心都掏出来对他好,但我现在不敢了,好怕受到伤害。”
宣潮声手扶着车门顶上,高大的身影罩着车里纤瘦的女人,远远看去,像是将她拢进怀里的姿势,树影在头顶,被风吹的摇摆不停,枯黄的落叶掉在地上,落在车上,夜晚有一种肃静的美感。
宣潮声弯下了他高大的身躯,一手撑在门顶上,一手撑着膝盖,几乎与虞慈的视线平视,昏黄的灯影下,她朦胧带着醉态的眼迷离,脸红扑扑的格外可爱。
深深注视着彼此的眼睛,宣潮声咽了咽喉咙,沉而低的问道:“看清楚我了吗?”
虞慈没明白过来他的话,只是条件反射的仔细看着他的脸,在光下,她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毛也跟着轻轻一颤,又一颤,像是在他心里,一下,又一下,痒痒的。
宣潮声把双手搭在女人骨架纤瘦的肩膀上,认真的说道,“人这一辈子会遇到两种人,一种给你带来痛的教训,教会你成长,一种让你知道你值得所有人都爱你,让你感受被爱。虞慈,我本以为你值得更好,但现在,我打消了这个想法,我不舍得把你让给别人了。”
他认真注视着她的眼睛,高大的身影罩住的那片阴影下,眸光深处一片漆黑深邃,“不应该在你喝醉酒的时候表白的,忍不住了。”
宣潮声低低的,发自肺腑的,像眼里涌动的深海潮水将她卷进滂湃的浪潮。
“小慈,我的好姑娘,你尽管大胆往前走,我来,就是告诉你,往前走,有更多的人爱着你,你值得被爱,我想让你感受到被爱的喜悦。”
我来,是带你走出曾经的无间地狱,在心上开出红花和绿意,感受这缤纷世间美好的一切。
所有的所有,我都愿意带你走过,同你经历。
不知,你可否也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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