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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误终生(2 / 2)

他挡在我面前,问道:“是要见他,还是要和他回天界?”

“你管不着。”

他粗鲁地拽起我的胳膊,一字一顿说:“你是魔界的人,便是本尊的人,倘若本尊都管不了,那谁能管?”

“我何时成了魔界的人?”我反问他。

“你没了仙骨,难道还是天界的人?”他揶揄我,“你应该谢谢本尊收留你。”

我看着沧弈,明明他的脸那么熟悉,却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拽着我胳膊的那只手,腕上还有一道清晰的红印,那是我戏谑着系在他腕间的头发。

“你想见桦音,这也不难。”他抓着我御剑而去,我在剑上趔趔趄趄站不稳,险些从半空中掉下来。

再见到桦音,是在青要山外,他依旧是那身白色衣裳,与沧弈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

“素绾,”他见我出现,十分欣喜,“你放心,我这就带你回去。”

沧弈却反手将我藏在身后,嗤笑道:“请桦音仙君看清楚,这位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桦音回敬他:“素绾是天界的人,自古仙魔不两立,两相欢好更是无稽之谈!”

“哦?”沧弈挑眉,说出的话更像是质问,“桦音仙君口口声声说素绾是天界的人,本尊还没见过连仙骨都没有的仙呢。”

他说:“本尊想问,当日素绾在洗魂台上时,桦音仙君在哪儿?”

桦音的脸色登时变得煞白。

沧弈又说:“仙君贵为天帝之子,竟然连一个仙娥都保护不得?”

沧弈攥紧我的手腕,我几欲呼痛,听他咄咄逼人道:“就算我现在让素绾跟你走,你能带她去哪儿?还是说,桦音仙君甘愿放弃仙位,与素绾逍遥人间?”

“这些事情,本座自会解决。”桦音极其苍白地回答他。

“当然有解决的办法。”沧弈冷笑,故意用话激他,“或者拖个万八千年,等你那天帝老爹魂魄归元,你成了天帝,也不是不可能。”

桦音脸色难看极了,我见他指尖轻点半空,便唤出一只无弦的古琴。他道:“天家之事,区区一个妖魔,休得胡言乱语。”

“伏羲琴?”沧弈呵道,“看来本尊今日有幸跟着仙君开眼了。”

沧弈将我推到瑶歌身边,挥剑朝桦音而去。

桦音显然不是沧弈的对手,虽有上古神器伏羲琴加持,仍是过不了三五招。我看沧弈一直占上风,唯恐那柄长剑伤了桦音,便大声道:“恩公,你还是走吧。”

我说:“是我要嫁给沧弈,他并未强迫我。你知道,我心中放不下他,所以才自愿留在魔界,与他成婚。”

桦音愣了,伏羲琴重重跌在地上,只是一晃神儿的工夫,沧弈的剑已经横在他脖子上。

“你说的,是真的?”桦音问我。

我点头,一字一句对他说:“我说的句句属实,是我不愿回天界。”

为了使他信服,我故意加了一句:“天界的人负我伤我,我怎么可能回去。”

我说的,既有真,也有假。天界的人负我伤我,可是我恨的不是天帝,而是那些平日与我交好,却在洗魂台上站在诸仙中的人。

我的恨太多太满,多得已经这颗心已盛不下,对沧弈如此,对天界亦然。

我已经三千四百岁了,到底是什么都没看透。

桦音被沧弈囚禁在青要山。沧弈说:“既然你念着桦音的好,那本尊就把他一同留下来陪你。”

言下之意,倘若我有半点不从着他,他便要立即杀了桦音。

“你在要挟我?”我问他,“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子多卑鄙?”

沧弈怒极反笑。我不知他为何生了那么大的火,记忆中,这还是他第一次吼我,他说:“你那么喜欢桦音,不就是因为他给你一片鳞吗?”

他说:“倘若不是桦音,而是我给你一片鳞,你会如此对待我吗?”

“可惜不是你!”我大声道,“可惜是恩公与我一千七百年朝夕相处,可惜是恩公无意间遗落一片鳞,可惜我的恩公是桦音不是你沧弈!”

末了,我说:“是,我喜欢他,就因为一片鳞,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果然是这样,”沧弈牵强地挤出一个笑来,颓然地望着我,“很好。”

之后他走了,连一句都没有多啰唆。

我两腿发软,瘫坐在地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瑶歌突然急匆匆来唤我,她说:“你快跟我走,桦音,桦音他……”

“恩公怎么了?”我赶紧站起身,问她。

“界主要杀了桦音,我拦不住他,所以才想着来找你。”瑶歌抓起我就走,“你到底和界主说了什么,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没敢告诉她,我说我喜欢桦音。

等我跟着瑶歌来到牢房,见到的不是沧弈,而是胸前被刺了一柄长剑的桦音。那柄长剑的剑身明晃晃的,正闪着诡异的光。

“恩公!”我扑倒在桦音身边,眼睁睁看着他灵力四散。

我从未这样害怕“死”这个字,在我的世界里,神仙的万年寿命都是很长很长的,怎么可能这就死了呢?

我说:“恩公,我会救你,你放心,我这就到天界请天帝救你。”

可桦音只是摇头,他流了那么多血,源源不断,擦都擦不净。他嘴唇翕动,对我说:“能被素绾这样心疼,纵是死也值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擦干眼泪,余光看到瑶歌默默站在一旁,“瑶歌,我求你救救恩公,你要什么我都给,要我的命也行。”

我口不择言,泪眼模糊地求她:“你那么厉害,你是魔界护法,你一定知道怎样能救他。”

“不是我不想救,”她终于摇摇头,“他仙元已尽,回天乏术。”

我眼睁睁地看着桦音逐渐变成一颗颗细碎的微尘,他的睫毛,他的手,然后是他的身子……那些金色的微尘越飞越远,越飞越高,四散在天地之间,终于,我怀中只剩下一柄长剑。

原来这就是神仙的死。

最后什么也没有,什么都没剩下,连一件念想都不留。

—“看你傻傻地叫我恩公的时候,我在想,世间怎么有这么好看的女子。我在宫中那么久,所有人对我的好都是带着目的,只有你什么也不图。”

—“我真的把你当作一束光,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活不到你那么干净纯粹。”

—“有了我,以后你再不会这样疼了。”

我想起那天,熊熊大火将我们围在中间,他对我道:“相思则披衣,言笑无厌时。”

他说:“素绾,你还不懂我的心思吗?”

是我的犹豫杀了他。

我看见沧弈朝我们走来,他看了看瘫坐在地的我,然后问瑶歌:“出了什么事?”

“人证、物证俱在。”我站起身,将那柄剑丢在他脚边,冷笑道,“你不必演戏了,就算我错怪你,难道瑶歌还能错怪你吗?”

我问:“你为什么要杀了恩公?”

“我,杀了桦音?”沧弈懒得辩解,只道一句,“荒唐,本尊一直在不秋殿,未曾来过这里。”

“我能给界主做证。”拂柔一步三摇,聘聘婷婷地走到我与沧弈中间,如同一只无骨的猫一样贴在沧弈身上,与我道,“今日界主一直同妾身在一起。”

她将衣裳的领口拨开,露出一个清晰的吻痕,十分轻浮地道:“姑娘若不信,上前看看自然知晓。”

我呸了一声,骂她:“下作。”

拂柔便悻悻地退了两步,把衣服理了理,道:“我不过是说实话,你凶什么凶。”

“这里都是你的人,自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说完便走,再不愿与沧弈多讲一句。

朝日出,暮月升,青要山依旧和往常一样,并没因为桦音的死有什么不同。

有时候我甚至怀疑这是一个梦,可是桦音实实在在地消失了,天上地下,再寻他不得。

自从那天之后,沧弈很少来找我,成亲的事也被耽搁下来。我疑惑于天界竟然对桦音的死不作为,正这样想着,纤月就出现了。

我不知道她怎么突破重重结界来到青要山,她见了我,第一句话便是:“桦音的事,我已知晓。”

她又说:“若不是为你,桦音哥哥不会死。”语调里这才有一点悲戚的意思。

“所以,我想求你帮个忙,也算是为桦音报仇。”

不知为何,我总有种错觉,好像她并不是那么伤心。

我问她:“什么忙?”

纤月见我有几分动摇,接着告诉我:“天界即将攻打魔界,王母的意思是,擒贼先擒王。”

她对我伸出手,幻化出一只通体紫金色的小瓶子。她看着那瓶子说:“这里面是七绝散,纵是天帝吃了,顷刻间也会灰飞烟灭。”

我已经猜到她接下来的话,她一定是想说,让我把七绝散骗沧弈喝下。

“你与他大婚之日,便是天界举兵攻打魔界之时。”她说,“你只需把它放进你与沧弈的合卺酒中,这可一点都不难。”

我迟疑了。

“就算是桦音用一条命,与你换这一次机会。”

纤月将那只小瓶子塞进我手中。

她转身就走,我看见她头上戴着素白的钗,联想起刺穿桦音胸口的一剑,那些金黄色细碎的微尘……

“我与天界是敌人,”我说,“这是为了恩公,与旁人无关。”

我看见纤月的脚步停了一瞬,她背对着我,说了一句:“你很可怜。”

你很可怜。

我并没有消化这句话的深意,只是目送纤月越走越远,她终于身形一晃,变作一阵清风消失不见。

她一定是没有那么爱桦音,我想,我与桦音无风月之情,却能为他肝肠寸断,而她口口声声说爱他,却毫无表示,依旧纵心于权术。

我只是不知道,原来那个时候,许多事情便已现出丑陋的端倪。

来到魔界这么久,在青要山住了这些日子,我还是第一次主动来到不秋殿。

秋风落,冬风起,不秋殿前的花草凋零了大半,我还是初次发现,原来魔界也有春夏秋冬。

快冬天了。

我站在殿门前,看里面烛火斑驳,沧弈独自坐在案前写字,偌大的不秋殿安安静静,连一点细微的杂音都没有。

他这样的时候,特别像在枢云宫第一次教我写字的那天,也是这样,我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他,他这样静静地坐着,恍若神祇。

“来做什么?”他突然问。

我四下看看,却空无一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是在叫我。

“来让你教我写字。”我提着裙摆走到他身边,轻轻地坐下,“好久没见你写婚书了,想让你写给我看。”

他转过头看我,目光定格在我头上的虞美人。

“我觉得我戴比拂柔戴更漂亮。”我说。

沧弈“嗯”了一声,他随手从厚厚的书卷中拿出一张红色的纸,蘸饱了墨,写下一个“结”字。

“这句不好听,我想让你写上一句,就是我第一次见你写的那句。”我与他道。

“以前在天界闲得无聊,只有帮着红鸾司写点婚书打发日子。”沧弈难得笑了一下,便揉碎了那张纸丢在地上,又拿出另外一张,写下:长发绾君心,幸勿相忘矣。

“就是这句。”我冲他笑了笑。

“要是能回到最初就好了。”我说,“我想同你一起去天河,如果可以,我想在天河岸上建一座小房子。”

沧弈撂下笔,问我:“你怎么了,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我信你,我信桦音的死与你没关系。”我将那张纸折得工工整整,然后塞进袖子里,“桦音死了我才知道什么是珍惜,我不想再错过你了。”

沧弈好像要说什么,道:“阿绾,其实在人间的时候……”

我抱着他的脖颈吻他,我对他道:“沧弈,我信你,所以不必解释。”

沧弈突然把我推开,他看了我许久,简直看得我后背发毛,我生怕他看透我的那些心思,可是他什么也没说,他将我揽在怀里,问道:“阿绾可会后悔?”

“我用一千七百年才揣摩透的情爱,怎么可能后悔。”我笑着道,“我唯恐你成了界主,花妖精怪争奇斗艳,把我这个鲤鱼精比下去。”

“你是说,拂柔?”他笑了,“别人都可能,唯独她不会。”

“为何?”

沧弈说:“拂柔是我爹风流债中的一笔,按理来说,她该叫我哥哥才对。”

“那你为何,让她做侧妃?”我不解。

“她身世那样坎坷,最容易招惹闲话,又是那般嚣张跋扈的性格。”沧弈轻轻叹了口气,“若是不给她一个身份,恐怕早在魔界死了万八千回了。”

我联想起拂柔的语气动作,更觉得沧弈说得有理。

“快冬天了,”我看着不秋殿外衰败的花枝,“等这个冬天过去,我们就去种花吧。”

我对他道:“我以前做了一个清明梦,梦见咱们两个在天虞山上种虞美人,漫山遍野都是虞美人。”

“那后来呢?”沧弈好奇地追问。

后来,后来桦音出现了,这个清明梦就醒了。

我牵强地笑了笑,说:“没有后来,我们一直住在那片花海里,一直到我醒来。”

沧弈道:“也好,等这个冬天过去,咱们就去天虞山。”

他说:“你若喜欢,一直住在天虞山也好,而且那里靠近鹿城,我可以时常陪你上街。”

“我们成亲吧。”我突然道。

我抬起头看着他,说:“咱们成亲吧,明天,或者后天,你觉得哪天方便都可以。”

“阿绾,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沧弈皱起眉,问我。

“我怕你被别人抢走。”我说,“原就是一千七百年前该做的事情,你我却一拖再拖,怕不是要拖到我两万岁,变成一个老太太才好?”

“这月初九是个好日子。”沧弈略加思索,“那就初九吧,三日后,阿绾觉得如何?”

“就初九。”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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