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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红尘乱(2 / 2)

因为桦音不想当皇帝,因为他说当皇帝是一种负担。可是我不能这样告诉她,我知道这样的理由实在太苍白。我想了半天,终于胡诌出一个理由,我说:“这狐妖法力高强,又来路不明,难保不是冲着沧弈。”

我应该是在骗人吧,但是为了桦音,骗就骗了,我想,大不了日后再补偿瑶歌,那时也不迟。

“好。”

只要提到沧弈,瑶歌总是这样毫不推辞,她说:“你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我姑且试一试。”

也不知等了多久,桦音终于出来了,他身后跟着纤月,这次他没有牵着她的手。

“等得烦了吧?”他问。

我看着他道:“没有。”

纤月把头扭到一边:“也是,伺候天子,怎么会烦呢?”

“果然还是你知礼仪,懂法度。”桦音似乎是在夸奖她,很快便话锋一转,“那就留你在玄清宫侍奉父皇吧,纤月,你意下如何?”

“这……”纤月面露难色。

“伺候天子,怎么会烦呢,更何况你是太子妃的人选之一,伺候长辈,也是理所应当吧?”

桦音这话故意捧着她,让她下不来台,她只能硬着头皮一口答应:“既然如此,纤月遵命。”

我目送纤月离开,终于长吁一口气:“可算是把她甩开了,这天上地下,怎么就逃不了了呢?”

“天上地下?”桦音有点疑惑。

“她是九重天上的纤月仙子,天天追着你不放,没想到竟然跟着跑到人间了。”我愤愤道。

桦音若有所思:“那我在天界的时候,喜欢她吗?”

“不喜欢。”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就对了,”他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算追到阴界奈何桥,我照样不喜欢。”

“那你喜欢我吗?”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勇气,我凑到他面前问。

桦音垂眸沉思,而后轻声道:“喜欢。”

“我也喜欢恩公,特别特别喜欢。”我扑进他怀里,笑得像朵牡丹花一样,“恩公,你回了天界可千万不能忘记我,你说过喜欢我,别到以后就不作数了。”

桦音看着我笑,我最喜欢看他这样笑,温柔的,脉脉含情的,简直把人心融化了似的。

“咱们要回东宫吗?”我问他。

“你不想回去?”他反问。

我点头:“东宫太闷了,和皇宫一样闷,咱们去些好玩的地方。”

“你觉得哪里才是好玩的地方?”他又问。

若问我天界什么地方好玩,自然是天河,倘若问我人间什么地方好玩,这我可不知道了。我摇头,把这个大麻烦丢给他:“恩公觉得哪里好玩?”

“我知道了。”他将手伸给我,“跟我走吧。”

我毫不迟疑地伸手,任凭他牵着我离开。

皇宫依山而建,宫廷深处不是红墙,而是一座山。有河水自山脚蜿蜒而过,波光粼粼,实在漂亮得不像话。

“怎么样?”桦音颇为自豪地问我。

我撩着清亮亮的河水,这水比离香池的水更干净,更清澈。

“恩公喜欢的地方,自然我也喜欢。”我道。

其实这并非恭维,凡人所谓的爱屋及乌,正是这个道理。桦音在我这,便是缺点也成了优点,他喜欢的东西,我亦通通接受。

“母亲不喜欢我软弱无能,所以小时候每次受委屈,我都会偷偷跑来这里哭。”桦音边说边笑,“来的次数多了,反而感觉这里山清水秀,比别的地方都美。”

“为什么哭?”我问他。

“嗯?”他一怔。

“你说来的次数多了,是不是总受欺负?”我说,“谁欺负你,你说予我听,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现在就帮你打回来。”

桦音哈哈大笑。

“欺负我的人太多,有的已经老了,有的甚至已经死了。”他说,“比如我的那个哥哥。”

“我并不是皇后的儿子。”桦音席地而坐,像是讲故事一样,“我的生母是一个宠妃,可惜的是,她虽然受宠,却毫无心机。”他看着我,“其实美艳的女子不一定工于心计。我母亲亦然,你亦然。她只会教我与人为善,利弊锋芒,却从未想过为自己争求些什么,可是有些人偏偏用最邪恶的心思来揣测她,她们说,她图谋的是更大的利益。”

我叹息一声。

“我的那个哥哥,骄纵、放荡、目中无人,和他的母亲一样手握权力无法无天。”他的语气越来越冰冷,“然后在围猎场,我一箭射杀了他。”

桦音接着说:“我看着他的尸体冷了,被埋进土里,复仇的快感很快消散掉。在那之后,皇后以挑唆幼子为由杀了我的母亲,并且把我过继在她宫里。”

所以皇后才会对他厉声厉色,所以她才会将热茶泼在他脸上,如今桦音是太子,她尚且如此嚣张跋扈,那年桦音只是一个孩子……

我不敢想。

我从后面抱住他,把头依靠在他肩上。我以为,到了人间,桦音成了一国太子,他终于过得风光体面,不必饱尝他人白眼,却发现原来造化弄人,他不过是再次体会着天界对他的折磨而已。

这轮回从来不公平。

“恩公,从此以后你都不必再难过了。”

他的身子颤了颤,一如他还是天界的巴蛇那样无助。

“我会一直陪着你。”我说。

桦音却问:“你是在可怜我,还是爱我?”

“可怜是一种情吗?”我问他。

桦音点头。

“爱是一种情吗?”我又问。

桦音道:“可是……”

“既然可怜是情,爱也是情,那它们就是一样的。”我斩钉截铁道。

“罢了,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桦音也不再争辩,“不过这样也很好,无论这爱是真是假,对我而言都一样珍贵。”

他说:“我现在有点相信你讲给我的故事了。你不像是一个凡人,更似乎是一个仙子。”

“我就是如假包换的锦鲤仙!”我道,“所以也请你相信我,这宫里真的有一只狐妖,她在害你父皇。”

我说:“但是,有一个人可以抓住狐妖,只要你同意,我这就去找她帮忙。”

“是沧弈吗?”桦音很警觉地问我。

我摇头:“不过这人和沧弈的确有关系,就是那位并南王妃,你今天见过的。”

“只要不是他就好。”桦音松了一口气。

“你好像很害怕我和沧弈在一起。”我问他,“恩公,你是不是怕沧弈抢了我?”

桦音淡淡地“嗯”了一声:“说不准,只是感觉应该防着他。”

“我一会儿要去并南王府,找瑶歌来帮忙捉妖。”我说。

“我和你一起去。”

马车在并南王府门前停下,下人们见是太子造访,自然免了盘问阻拦,恭恭敬敬地把我们带进王府正堂。既是求人办事,肯定不能空着手来,我特意带了两大包鲜嫩的橘子给瑶歌,希望她倾尽所能,赶紧抓到那只狐妖才好。

可我最先见到的不是瑶歌,而是黑着脸的沧弈。

“无事不登三宝殿,”沧弈斜瞥我一眼,“说说吧,来做什么的?”

“我不是来求你的,”我把橘子放到一旁,“我要找瑶歌。”

沧弈摆明了刁难我:“不过是一个被王爷娶回来做正妻的丫鬟,你来找她所为何事?”

“王叔怎么故意诘难我们?”桦音把我挡在身后,朗声道,“实不相瞒,皇宫中有狐妖作祟,图害天子,我们此行正是想请王妃出力捉妖。”

沧弈冷着脸:“狐妖?贤侄,我看你是志怪杂书看多了吧?”他嗤了一声,“归根结底,不就是想请瑶歌帮忙吗?”

“想请瑶歌帮忙也不难。”沧弈看向我,那张俊脸终于露出一丝丝笑意,“你,过来。”

他问我:“宁可去东宫做个小丫鬟,也不愿意来并南王府做王妃,我是该说你聪明,还是该说你蠢呢?”

我上前两步站在他面前,信誓旦旦道:“做自己想做的事,应该是聪明才对。”

“你不会是上天派来降我的吧?”沧弈笑道。

可不是嘛,你的手腕上还拴着我的头发呢。

“小素绾,你怎么来了?”

瑶歌拎着几大包橘子扑到我怀里,余光看到我送来的两袋橘子,欢欢喜喜道:“呀,还给我带了这么多橘子。”

“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吗?”我把她推到一边,“你答应了帮我抓狐妖的,可不能出尔反尔啊。”

“好说,好说。”瑶歌一口答应下来,“今夜是十五月圆夜,狐妖为了增长功力,一定会出现的。”

我生怕她滔滔不绝说起来没完,便一口打断:“好好好,那就今晚吧!”

“不过今晚抓妖,只能你我两人去。”瑶歌指着桦音和沧弈,一字一顿道,“你,还有你,你们俩谁都不能去。”

桦音不放心:“为什么?”

“不能去就是不能去,我带着一个素绾已经够麻烦了,再带上你们两个,是输是赢就不一定了。”瑶歌道。

“你们放心吧,瑶歌厉害着呢。”我冲桦音挤挤眼睛,“恩公,连我你都不信吗?”

月上柳梢,瑶歌掐了个隐身的诀带我入宫,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玄清宫。

“怎么这么大的味儿?”我捏着鼻子道。

瑶歌说:“这狐妖的味道,凡人是闻不到的,便是你闻得头昏脑涨,凡人却察觉不到分毫。”

末了,瑶歌又道:“她的功力更强了。”

她幻化出羽箭在手,忽地将一箭射向玄清宫顶。我听到一声野兽的嘶号,这声音尖锐得很。我问:“瑶歌,这动静不会惊动别人吧?”

瑶歌道:“你放心吧,凡人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

“那就好。”

“那狐妖中了我一箭,肯定逃不远。”瑶歌抓起我便飞。

果然,隐隐约约见半空中一抹白光飞往皇宫后山,我慌忙道:“是不是那个,我见到的那个白光。”

瑶歌轻声叱喝我:“小声点,小心打草惊蛇。”

我便乖乖住口不再多言语。

那白光落在后山的山脚下,瑶歌亮出羽箭,大喝道:“小小妖孽,魔界护法在此,还不速速现身?”

我四下寻摸哪里有狐妖的影子,却见光芒化作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不愧是狐妖,果然生得貌美无双,那双眼睛摄人心魂,叫人一看就不忍移开目光。

“魔界护法?”狐妖神色微变,“我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为何来找我的麻烦?”

“你也说了,我堂堂魔界护法,莫非连处置一只小妖的权力也没有?”瑶歌手起箭落。

谁知那狐妖挥袖一挡,羽箭竟不能伤她分毫。

我心里没底,偷偷问瑶歌:“她怎么这么厉害?”

“今夜是月圆之夜,她借了天道的能力,自然比寻常更厉害。”瑶歌波澜不惊,“你保护好自己,免得让世子担心,余下的交给我。”

那狐妖化成原形,原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灵狐。瑶歌连发三箭,箭箭落空,终于有一箭射中,却也只是伤及皮毛,并未有什么大用途。

“你不打算放我一条生路?”那狐妖问瑶歌。

瑶歌抽出羽箭:“一介狐妖祸乱人界,竟然还妄图逃脱?”

“既然护法决意杀我,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狐妖说着,飞身逃至树梢,我隐约看到她在月光下绽露出九条尾巴。

霎时间,四周弥漫起一股铺天盖地的瘴气,伴随着一股诡异的呛人香味,我被熏得睁不开眼,那狐妖却突然飞身扼住我的脖子,声音暧昧道:“小姑娘,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不如今天就从你开始吧。”

我听见瑶歌弓箭的弦紧绷起来,那狐妖则冷冷道:“护法大人,我适才听你说,世子殿下很宝贝这个姑娘。还是说,堂堂魔界世子,竟然爱上了一个凡人?”

我被她掐得喘不过气来,恨不得手脚并用把她踢到一边,可惜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凡人,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果然,生死面前一切都成了无足轻重的东西,恨只恨我不能亲手杀了她。

谁知一缕红色的火光突然自我手心穿透她的胸膛。

见状,瑶歌神色一变,不可思议道:“这是般若元火?”

那狐妖手上脱力,终于软软倒在地上。我揉着脖子喘了好几口粗气,看了看手心,并没有般若花的痕迹,怎么我就使出般若元火了呢?

“完了,一切都完了。”狐妖倒在地上,我分明见她眼中倒映着天边的圆月,隐约可见泪光莹动。

“什么完了?”我不解地问她。

“过不了今夜子时,皇帝便会殒命。”狐妖咳出一口血,凄惨一笑,“我本以为……我本以为还能再支撑几日的。”

“早在一个月前,皇帝的寿元就已经尽了,我用灵力苦苦支撑至今,终于到了尽头。”她说,“多谢护法成全,我原也是想着,倘若他死,我便与他一起赴死。”

“为什么?”我不懂,“为什么要用灵力救凡人的命?为什么他死了你要陪他一起死?”

狐妖不能回答我了,她的躯体渐渐化成飞灰,灰烬中央,一颗亮晶晶的珠子从额头冲进我身体,隐隐约约,我仿佛听到狐妖回答了我,她说:“我爱他。”

什么是爱?

我不知道第多少次这样问,我认识的每个人,他们一遍遍否认我认为的爱,可是没有一个人能给我正确的答案。大抵爱情这东西因人而异,那我更不懂了,为何他们能看出我的爱情对错与否呢?

一声钟响沉闷而悠长地回荡在半空中,我听见玄清宫传来哀怨的哭声,参差不齐的,大多仅仅带着哀伤的情绪,流不出眼泪。

譬如皇后。

皇后是皇帝的妻子,原应该生生世世与他相伴相守,却处处想着算计丈夫早死;狐妖什么也不是,反而愿意用灵力供他活得更久,甚至不惜以死相随。

我好像更不知道什么是爱了。

瑶歌拍了拍我的肩膀:“小素绾,你没事吧?”

“我困了。”我说。

我与她走出后山,走到玄清宫前,迎面撞上匆忙进宫的桦音,他一定也获知皇帝的死讯了。我跌跌撞撞地朝他奔去,终于抱住他,我问他:“恩公,你喜不喜欢我?”

“你怎么了?”桦音皱着眉道。

“你且说喜不喜欢我。”

“喜欢。”

那便好,那便好,我说:“恩公,我困了。”

桦音将我抱起,他轻声道:“我先带你回东宫好不好?”

我躲在他怀里睡了一觉。

梦中,我就是那只狐妖,我趴在窗子上看一个少年读书,他说“之乎者也”,明明念着在我听来那么枯燥的诗文,可是我却不愿离开。突然我就懂了,这个少年便是当年的皇帝。

我观着皇帝与她的一生,让我奇怪的是,从始至终,他们俩的生命仿佛都没有什么交集,狐妖仅仅是默默注视他,心中便生起一种莫名的、甜蜜的情愫。

我想起恩公,我看着他的时候,可有狐妖看皇帝这般甜蜜?

可是恩公说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为何我心中就没有这般甜蜜的滋味呢?

我醒来的时候,东宫并没有恩公的影子。我听宫女说,他已经不是太子了,先皇驾崩,如今桦音已然成了新帝。

他不想当皇帝,我也不愿让他当皇帝,我怕他娶一个恶毒的皇后,天天想着害他,那可怎么办?

我正这样想着,桦音已经回来了,我见他穿着一身素白的龙袍,显得整个人格外单薄。他脸上多了一块淤青,更是让我觉得心疼。

桦音在我面前故作轻松,可我看得出他眼中的疲惫。

“对不起,”我道,“我本来以为,杀了狐妖就可以救人的。”

桦音道:“不怪你,我知道你是好心。”

他总是这样,从来不会迁怒旁人,就算再委屈,也只是一个人默默承受。

“我最近很害怕,”我对他如实道,“恩公,我想,会不会有一天,我突然不喜欢你了。”

“为什么?”

“我不知道。”

我又问:“恩公,你见到我时心中可有甜甜蜜蜜的滋味?”

桦音没有回答我。

不回答也好,因为欺骗更让我觉得讨厌。

“选秀的事情推迟了。”桦音顾左右而言他,“国丧期间,按律法应该守制三年。”

“嗯。”我点头,并没听出他话中深意。

桦音淡淡道:“我会娶你。”

“嗯。”

我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但是我依旧一口应允下来,至少我不会做一个害他的妻子,于他而言,我比任何人都可靠。

我想,一条巴蛇与一尾锦鲤,他们靠在一起取暖的时候,是爱情更多,还是心疼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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