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松樵心里升起一丝怜爱,有些惭愧。他不该吓她,不该把她关在地下室和自己爸爸待一晚上,不该这样对她。有罪的人是聂源,她没有错。
抱着她,他突然觉得很轻松,仿若满身的疲倦都给了她,他的身心都轻松了不少。
可聂梓煊却只觉得沉重,邓松樵抱着她,把全身的重量都给了她,压得她快要窒息。
好久,邓松樵才放开她,低头凝视她。
这次聂梓煊没退开,而是大着胆子,眼睛雪亮地看着他:“可以了吗?我能去见哥哥吗?”
这是她第一次提叶亭远邓松樵没有发怒,他看着她,还在怀念少女软香在怀的暖意。他看着她一动一动的水红色的唇,突然很想用指腹摸一摸,是不是也如她的身体这么软?
他不想听清她的话,笑笑,又说:“煊煊,你亲我一下。”
“什么?”这次聂梓煊真的震惊了,她瞪大眼睛,她才不会去亲这个恶魔,这会让她做噩梦的。况且她还没接过吻,这可是初吻啊。她的初吻只能是跟叶亭远,她想亲的人也是叶亭远。于是她出于本能地拒绝,才不会让他得寸进尺。
邓松樵的笑容一滞,她眼里的排斥和厌恶伤到他了,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他勾起嘴角,讥笑道:“怎么,觉得委屈?你不是很重视你的哥哥,很想见他吗?啧啧——叶亭远为了你被判了三年,都坐了这么久的牢,结果你连亲一下别人都做不到?你看不上我,可要说忘恩负义,谁比得上你啊,彻头彻尾的白眼狼一只!”
聂梓煊被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低着头咬唇,脑子里乱成一团,有个声音在说:他说得对,叶亭远为你做了这么多,不就亲他一下、恶心一下嘛,可恶心这一下,就能见到叶亭远啊。另一个声音又弱弱地说:不行,这可是她的初吻,接吻这么美好的事,她只想和喜欢的人……
她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握拳,抬起头视死如归地看着邓松樵,气势凶猛地上前一步。
邓松樵看着她,差点笑出声来。这不像是要和他亲吻的少女,而像是一个要上阵杀敌还准备牺牲的烈士啊。于是他摆摆手:“还是让我来吧。”
“啊?”
“你先闭上眼睛。”
聂梓煊犹豫了好久,最后如壮士断腕般闭上眼睛。
邓松樵上前一步,搂住她的腰肢,要俯身吻她时,又停住了。因为她在发抖,她全身都在颤抖,连紧闭的眼睫毛都在颤动。全身绷得很直,很僵硬,脸上带着献祭般决绝的神情,痛苦又忍耐。
接吻本是件美好的事,邓松樵却觉得自己不是在和人接吻,自己就像个恶贯满盈的凶手在强迫一个贞洁少女献身,而这个少女的不反抗、隐忍、牺牲,全都是为了叶亭远。
为了叶亭远,她宁愿强忍着恶心和自己接吻,被自己抱,一切都是为了叶亭远,都是为了叶亭远!
这挥之不去的三个字让邓松樵感到一阵愤怒,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已一个巴掌朝着聂梓煊狠狠地甩过去。他这一下打得很用力,用尽了所有力气,把聂梓煊打得摔倒在地,脸肿了起来,嘴角也裂了。
聂梓煊被打蒙了,脸火辣辣的疼,茫然地望着他。
邓松樵也有些蒙,看她嘴角都流血了,脸又红又肿,有些不敢置信,这竟是自己做的。
以前聂源打女儿他是最看不上的,他从不打女人,这还是第一次动手。他有些心疼,又恶狠狠地想,都怪她,怪她太在乎叶亭远,为了叶亭远都卑微成什么样了。他没来由一股气,指着她一通乱骂:“聂梓煊,你怎么这么贱?”
“今天你为了见叶亭远,我说抱你就抱,我说亲你就亲。哪天我要说让你脱了衣服,你是不是也会照做?
“你这样子和妓女有什么差别?”
这本来是他自己胡乱骂出来的,可又不知道触犯了哪根神经,想到有这种可能,他就把她拖起来,扔到床上,欺身压上去,作势要扒她的衣服:“说啊,你是不是会这样做?”
聂梓煊本能地抓住自己的衣服,反应过来,挣扎着,用力推开邓松樵,一下把他推倒在地。她愤恨地盯着他,眼里全是仇恨。
邓松樵摔在地上,也不恼,看着她脸上的愤怒,想到她刚才闭着眼睛任自己索取的样子,又笑了,继续骂:“怎么?这会儿想起自己是个贞女烈女了?晚了!”
“聂梓煊,你真脏,被我这样碰过之后,你还想和叶亭远一起双宿双飞吗?
“那你可真脏,你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脏!”
聂梓煊还是看他,愤怒而仇恨地看他。
最后,她还是没忍住,眼泪掉落下来。她流着泪说:“是的,我是贱,为了见哥哥一面,让你想亲就亲、想抱就抱,可是我不脏,我是干净的。”
“我全身上下都是干净的,包括我的心也是干净的。我没有错,我喜欢一个人,想去见他、想去看他,没有错。哥哥对我这么好,我不想见他受一点委屈没有错,可这不代表你可以肆意凌辱我!
“邓松樵,我不脏,脏的是你,龌龊的是你,恶心的也是你。你欺负我、折磨我,把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我的头上,还自以为正义,其实你才是最恶心的人!
“还有,有句话我一直没说,我不欠你的,你爸的死跟我没任何关系。有本事你去找聂源报仇,欺负我一个寄人篱下的继妹算什么本事?”
说完,她就要跑出去,却被邓松樵一把拉住。
他紧紧攥着她的手,眼里全是怒火,怒气冲冲:“你说什么?你喜欢叶亭远,谁准许你喜欢别人了?你不准喜欢他!”
“我怎么就不能喜欢他了?我就是喜欢他!”聂梓煊很可笑地看着他,还用力挣脱他的束缚,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说,“你管天管地,还能管到我的心不成?”
她抬脚就要狠狠地踹过去,又生生止住,只是推了他一下,把他推倒在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你给我听清楚了,我喜欢叶亭远,我爱他,我这辈子只爱他!”
“就算你哪天真的侮辱了我,我也是干净的,我哥哥也不会介意的。因为他也爱我,我们生来相遇,就是为了爱彼此而存在的!
“至于你,你只是个恶心的怪物,无耻的小人!”
骂完,她又不屑地啐了他一口,转身跑了出去。
她飞奔下楼,在客厅看到正悠然泡茶的聂源,神色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门没关,他们这么大的动静,聂梓煊就不相信聂源不瞎不聋会听不到。
他只是当听不到,不想管罢了,就算是小时候,他明明知道邓松樵欺负她,故意挑衅,最后挨打的也还是她。
因为他是邓文的儿子,他和她一样,不过是寄人篱下,不过是他怕被赶出去。因为他要钱,他想做个风光的有钱人,为了钱,女儿又算得了什么。
真恶心,这就是她的亲人,她所谓的家。
聂梓煊要跑出去,却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你听不到吗?”
“小孩子打闹很正常。”聂源云淡风轻地道,仿若邓松樵刚才的行为真的是小孩子打闹,聂梓煊脸上的伤,那鲜明的五指印他根本就看不到。
听到这句话,聂梓煊觉得自己如果要伤心,那就是自己蠢。她一把抢过聂源手里的茶杯,也不管茶水烫不烫,就朝着他的脸上泼过去,说:“你……你真让我恶心!”
她在楼上差点被强迫了,而他还能在楼下自在地喝他的茶,还只当是小孩子打闹?
真可笑!原来这就是她的爸爸,从来没有变过,和过去一样无耻可怕。或许邓松樵说得对,她爸爸就是个杀人犯,是害死林佑的凶手!
聂梓煊跑了出去,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只觉得邓家是待不下去了。
她想报警,但她知道没用。她没受什么伤,就脸上这一巴掌,连轻伤都不算,最后大概就是以小孩子吵架草草结束。
她跑出邓家,胡乱上了一辆车,又转了几趟车,回到温陵。她想见刘小忍和易木凡,不管怎样,她还有两个朋友,他们会帮助和温暖她的。
可她下了车,站在校门口,看到三两个说说笑笑的学生时,又止步了。
她看着闪亮的校门映照出一个狼狈的女孩,身体在瑟瑟发抖,穿着拖鞋,头发凌乱,脸颊高高肿起,白皙的脸上有鲜明的手指印,一看就是被人打的。她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一步一步离开。她的朋友不会介意自己的狼狈,但他们会担心。
她不能再让他们担心自己了,毕竟他们和自己一样,都只是学生,能做的事太少了。
最后,聂梓煊晃晃荡荡地去了监狱。已经过了探监时间,她不能进去,于是她就站在墙外,找了个角落坐下,痴痴地看着远方。
远方什么都看不到,夜已深了,前方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聂梓煊靠着墙角,坐在地上,双臂抱着自己。她很冷,夜很黑,但她没有哭,眼泪早已流干。以后她也不会再哭,邓松樵以为这样就能吓到她,以为她会妥协、会害怕吗?不会,她是不会屈服的,她会坚持下去,她还会继续好好读书,不受他们的影响,她不会这样被打败的。
她愣愣地看着前方,前方没有光,听说黎明之前是最黑暗的,可她不害怕,因为她心里有光。
因为在一墙之后,有她的亭远哥哥。
那是她的亲人,她的恋人,等他出来了,她要告诉他,自己爱他,只爱他,他们要永远在一起,再也再也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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