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算来,距离当年哪吒与兄长相斗、被老君罚到凡间思过那一回,凡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千二百年。
秦始皇统一各国,使天下文字相同。自秦以后人间天子由王称帝,又改朝换代数次,纵然一千多年尚不至于沧海桑田,人间确已大变了样子,在凡间生活之人自然也有许多变化。
葫芦山上一根藤长出的七个葫芦协助女娲后人补天之后,经由地府再入轮回,归于凡尘,又投到某处仙山落地生根,再度长成,这过程花了数百年。而之后数百年再行修炼,入俗世,体味凡间百般面貌,增进修为后,人身外貌由幼童长为成人。
幼童与成人面貌相差通常来说还是很大的,故人相见不相识并不奇怪。
擂台上,哪吒与青年模样的红葫芦摆开架势比斗起来,也仍然没认出双方来。
哪吒曾在葫芦山教那几个童子武功身法,但严格来说却不能算他们的老师。
葫芦童子们生有神通,除了小七持一宝葫芦外,其余六个哥哥都是不靠外物的,因而只向哪吒学了基础的身法。
然而教他们的哪吒却恰恰相反。
李哪吒陈塘关出世时便身伴法宝,只除了极少数几次特例以外,兵器几乎从未离身过——说实话,他实则并不擅长赤手空拳的功夫,相比真正精通的个中高手只能算略懂皮毛罢了。
几个葫芦在凡间度过这些年,对于武功身法早已有了自己的体悟,与当年哪吒所教的基础大不一样,自然难以认出。
他们所设比武擂台又不拘泥空手搏斗,任意挑战者使惯用的武器,哪吒不便取出自己的法宝来使,索性从旁边的兵器架子上随便取了把剑应战。哪吒三太子对自己所持兵器的用法皆是精通的,斩妖剑只不过不如火尖枪常用而已。
如此一来,两边认知恰好互相错位,全然不知对手是故人,就这么比划了起来。
……
蓝葫芦赶来时,刚巧越过人群看见台上的精彩战况。
他在开封府衙听包拯与公孙策提起比武擂台之事,始终觉得内里有什么因素是自己所忽略的,在些许不安驱使之下赶来两位兄长这里。
说是他们兄弟开办的比武大会,其实也只是大哥与三哥而已。四哥五哥虽也喜欢比斗,但擅长的却不是拳脚功夫,不能在凡人面前展示,而二哥、自己与小七则更是对没必要的打斗没有兴趣,一开始便没打算参与。
蓝葫芦起初也没有认出台上少年是曾经的武学启蒙老师,直到一身红衣的少年人打得有些不耐烦了,手腕上金镯一晃,虽未变大,却落入手心五指握住。
场外的蓝衣少年一见顿时一惊,想起当年姐姐开小灶时与自己说过的趣事,连忙身形一隐,从人群最外围闪身来到擂台下的黄葫芦身旁。
蓝葫芦忙道:“三哥,快去拦一拦大哥!”
黄葫芦不明所以:“为何?”
台上局势瞬息万变,就这么一会儿已经阻拦不及。蓝葫芦不忍直视,抬手掩面,不去看大哥被红衣少年抬手敲了个昏头昏脑、翻身倒地的惨状。
红葫芦虽是山野修行的精怪,却因隐瞒真身随兄弟一同入世生活,在此时江湖上还算是小有名气的。台下观众见他被知名不具的少年完败一阵哗然,随后真正为比试而来的好武之人却是钦佩地鼓掌叫好,赞道是英雄出少年。
蓝葫芦心里估了一下哪吒三太子的年岁,小声嘟囔道:“这哪儿是少年啊。”
蓝六转眼一瞧,却发现身旁的黄衣兄长已经兴冲冲地跳上台去。
“哎!三哥——”
他依旧对好武的兄长阻拦不及,只得眼睁睁看着小半盏茶后惨剧重演,才无奈地上台去,为大哥三哥收拾残局。
蓝葫芦迎上去,见红衣少年抬眼瞥来,对上视线。
“还有?”
这两个字听起来不耐烦极了,红衣少年甚至丢下现场取用的凡剑,手往腰间的袋子伸去。
蓝葫芦已经猜到他身份,生怕他取出来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连忙抱拳行礼,抢话道:“一别千年未见了,哪吒大哥!”
哪吒的手指停在百宝袋绳子上,疑惑道:“你与我见过?”
蓝葫芦指指自己的脸,再指指被撂倒的两位兄长的脸,苦笑道:“哪吒大哥这样都认不出我们,可是叫六娃伤心了。”
他们七个兄弟是从一根藤上长出的葫芦,虽年岁大小有先后,其实脸是长得近乎全然一致的。这一点昔年如此,而今亦未变。
哪吒垂眸思索片刻,尔后恍然:“喔,是你们。”
蓝葫芦刚松一口气,就见哪吒又皱起眉来,困惑中夹着一丝愠怒——
“你们要给她比武招婿?”
六娃:“……”
没有!真不是我们的锅!
……
……
一身华贵宫装的雍容女子摸到屋里来寻我时,我刚与被派来服侍的侍女赖掉梳妆打扮这一截。
谁知她掐着这个点儿进来,略一皱眉,我先前那点无所谓的努力便付作流水。
“怎么不为郡主梳妆?”
“请长公主恕罪!”
宫装女子略一皱眉,两个侍女二话没说跪下请罪,得了长公主摆手回应之后站起来,过来牵着我按在妆台前。她们一唱一和仿佛说好了一样,令我陷入了头上饰物与脸上妆面不断增加的窘境。
我透过面前的铜镜,看到在背后监工的九妹转世当朝长公主,不由在心里哀叹。
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幸而她还算有良心,吩咐侍女不必在我头上戴太多饰物,只挽了简单发髻、插上几根珠钗予以固定便罢。
长公主上下将我打量一遍,满意地略微颌首,挥手令侍女们退下,尔后主动过来拉着我向外走。
她说:“今日带你去街上过节赏灯,不必弄得太复杂。只是你生得这般好,就是为了自己欣赏,也该好好打扮。”
我被牵着走,不好拒绝:“长公主何必这般关心……”
“我乐意。”她回答道,“又非为恶,谁能奈我何?”
“……”
我闭了嘴,偏了视线去看她的侧颜。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