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晚了，人早已不在了，现在送来又有什么用呢，郗晨她已经喝不到了。”
金浩中静坐了片刻，起身从厨房拿来了杯子：“郗晨不在，我们代她喝吧。”
我点点头，趁着金浩中泡茶的空当，捡起了地上的信，放入盒子里时不小心将明信片碰到了地上，然后我看到了明信片背后的几句话——
小晨，前几天我听到了一首歌，叫《荼蘼花开》，是水颜唱的。对不起，我不知道……
明信片的背后只有这寥寥几句话，末尾甚至连署名都没有，只有墨色的花押，我却好像知道这是谁写的了。
在我看明信片时，金浩中已经将茶泡好了。透过玻璃茶杯，我看到荼蘼花褶皱的花瓣在水中舒展开，同时有淡淡的花香在空气中散开，却又带着丝丝苦涩。
金浩中在我的旁边坐下，桌下，他伸过手来握住了我的手：“要看信吗？”
我蹙了蹙眉：“那信又不是写给我们的……”看信岂不是对郗晨的不尊重？
余下的话语被金浩中打断了，他后退一步，笑眯眯的样子像只狐狸：“既然是离胥让人转交给我们的，就代表他已经授权让我们看了，我们看了后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我忐忑不安地拆开了信，只是看了一眼便愣住了。
【三】
小晨：
我知道这些话你再也看不到了！
对不起，我没想到真相竟然会是这样，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的人是浩子，所以你才能在我和别的女生亲近的时候微笑着说祝福我，所以你才什么事情都和浩子说……
你知道吗？在知道你创作了《荼蘼未放》打算唱给喜欢的人听时，我是什么感觉吗？我心里其实嫉妒得快要疯掉了！
我约你出来，试图让你先试唱给我听，我卑微地希望借此麻痹自己，假装其实我在你心里也是有着一定分量的，可是你微笑着拒绝了。
于是，我心中最后一丝希冀也幻灭了。
可是，哪怕是这样，我也宁愿当初在那场车祸中死去的人是我。
这几年来，每晚睡梦中，我都会梦到你扑到我身前为我挡住那致命一击时的模样，梦到你哽咽着说“玄夜，这首歌我再也无法唱给他听了，以后能不能请你为我唱出来，让他能一直听到”，梦到你微笑着说“别内疚，我会救你，是因为我们是好哥们儿啊，我怎么能看着自己的哥们儿受伤”……
我一直陷在这个噩梦中，无法逃脱。
现实生活中，浩子也疏远了我，他认为我是害死你的凶手，认为我夺走了属于你的光芒。
可是……呵呵，他说得没错呢，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死；如果不是我，今天站在舞台上的人就是你……
可是到底为什么，哪怕到死你也不愿意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我呢？小晨，你是害怕我自责吗？可是，在自责和在从未拥有就已经失去之间，我宁愿一辈子活在自责中。
浩子带阿颜来看过你了吧，你也觉得她和你很像吧！
是啊……看着站在舞台上的阿颜，我总会有种自己又见到了你的感觉，我以为阿颜是我的救赎，是老天爷对我的补偿，可是，原来从来都不是呢！
我所拥有的，早在你离开的时候便已经失去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荼蘼花吗？因为你曾经傻傻地说过，希望有个男孩可以在盛夏的时候，送你荼蘼花，对你说出爱语。
当我把那封信给金浩中看的时候，他足足愣了几分钟。良久，他僵硬地扭过头，蹙着眉头，沉默了许久才声音喑哑地叹息道：“事情竟然是这样的……原来郗晨会死居然是为了保护玄夜，而玄夜也一直喜欢着郗晨，我误会他了。”
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感觉，突然明白当初玄夜对我莫名地示好是因为什么了，可是，虽然知道他只是把我当成郗晨的替身，我却还是无法讨厌他……
在这样的情况下，突然发现自己认定了许久的事实其实并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般，金浩中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我走到桌旁坐下，桌上那杯荼蘼花茶早已冷却，花香也早已散去，只留下了淡淡的苦涩。
我伸手端过，仰头喝下了那杯茶，咽下肚，胃里顿时泛起一股酸，酸得我想要吐，但我还是忍住了。
金浩中却在许久的沉默后，放下了手中的信，突然对我说：“阿颜，我给你讲个故事，好吗？”
我点头，说好。
“玄夜和郗晨是在很多年前的冬日里遇见的，那天小郗晨偶然路过小巷时看见了背着画板在垃圾袋里找画的小玄夜，还给了一张手帕给玄夜擦那幅被染黑的画……”
金浩中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与往日里的他大相径庭，嘴角一直挂着清浅的笑容，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金浩中说完后，仍旧保持着一种陷入回忆的姿势，久久没有言语。
我笑着将一杯冷却的荼蘼花茶放在金浩中的面前，看着他一口饮下后，露出扭曲的表情。
他怨气颇重地对我说：“明明知道荼蘼花茶冷了后是苦的，你还用这个坑我。”
我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说：“谁叫你让我看信，又给我讲这么伤感的故事，我会很难过呢。”
金浩中笑嘻嘻地逼近，附在我耳边说：“可是我明明见你一脸好奇又感动的模样。”
我一掌拍在他的额头上，命令道：“仆人，给本公主做吃的去。”
他一顿，默默转身，进了厨房。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笑了笑，伸了个懒腰。
每次吃金浩中给我做的鱼时总是最幸福的，真想天天都吃他做的鱼啊。
不久后，我接到了离胥的电话，他在电话中特别诚恳地对我说：“阿颜，谢谢你！”
“什么？”我愣了愣，一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离胥没有解释，他接着说道：“如果不是你在演唱会上说的那段话，玄夜就不会把心中的话写出来放到姐姐的墓碑前，我就不会知道，原来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样的……”
原来，玄夜是把这些东西放在了郗晨的墓碑前上吗？所以说，演唱会那天我看到的背影，真的是他吗？
“知道他不是为了夺得姐姐的歌曲而故意伤害她，我心里好过多了。这些年来，一直压在心里的恨消失后，我突然觉得好轻松……”离胥说着顿了顿，豪气地说，“阿颜，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千万别跟我客气！”
“当然！我会尽力压榨你的……”我笑着回答。
“阿颜，你在傻笑什么？”金浩中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我正对着手机傻笑。
玄夜知道了真相，离胥对郗晨的死释怀了，现在，大家心里的结应该都打开了吧？
“仆人……”我抬头，认真地看着他说，“你和玄夜，还是好哥们儿吗？”
他顿了顿，然后微笑着朝我用力点了点头：“当然！”
【四】
我没有将我和金浩中的关系告诉金家人，对此，金浩中很是不解，甚至还跟我闹起了别扭。
最终我告诉他：“我想要给他们一个惊喜。”
金浩中的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了点儿：“惊喜？”
我点头：“是的，惊喜。”
而这个惊喜自然是我跟金浩中交往的事，我打算等金家人都在的时候再宣布我们的关系，虽然对于他们来说很有可能会变成惊吓。
但是因为金爸爸、金妈妈经常都要很晚才能从鱼庄回来，所以这事就这么拖了下去。
然后，在一个阳光耀眼的午后，我和金浩中的关系曝光了，起因是为了给我补习。
因为数学小考，我非常“幸运”地没考及格……
“我觉得我该给你补习。”金浩中一手端着可乐，一手指着那张只有30分的数学卷子，一脸鄙夷地看着我。
老实说，我很不想承认这张卷子是我的。
居然只考了30分，真是太丢我这个人鱼公主的脸了！更何况，以这样的成绩，我该怎么征服人类世界？
不过……谁让数学尽是些线条框框的，看都看不懂。
闻言，我抓了抓头发，故作无知地说：“补习？那是什么东西？可以吃吗？”
金浩中的眼神立刻有些愤愤然了，他狠狠拍了拍桌子，朝我低吼道：“水颜！”
在他下一句话说出来前，我赶紧举起两只手投降，一边在心底默默地鄙视自己，一边谄媚地说：“好好好，补习！坚决拥护你的决定！”说完后，在金浩中看不到的地方做了个鬼脸。
补习要从枯燥的理论讲起，我恹恹地趴在书桌上，三番五次想要插话打乱金浩中的话却被训导后，我乖乖地坐好，开始发呆。
偶尔在金英楠的惊呼声中回神，便看见金浩中琉璃般的瞳仁里似浮上一层水雾，但只要我的视线一往金英楠那边移，他就会沉着脸教训我。
终于在他第二十次教训我时，我爆发了。
“难道你不知道我是人鱼吗？人类的知识我懂那么多干吗？”
“你不是要征服人类世界吗？什么都不懂，你怎么征服？”金浩中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几度。
我右手撑在桌上，探过身子，左手拍了拍他的脸颊，说：“我这不是有你吗？我亲爱的人类男友。”
“你……”
金浩中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声刺耳的尖叫打断了。
“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金英楠走了过来，她穿着小熊拖鞋绕着我和金浩中一边哇哇大叫一边走，甚至把难得在家休息的金妈妈也引了过来。
“怎么了？”金妈妈纳闷地问。
闻言，金英楠迅速冲到她跟前，指着我和金浩中说：“母亲大人，快看，人鱼恋！”
身体僵了僵，我和金浩中颇为默契地对视一眼，然后叹气。
唉，看来惊喜没了！
金妈妈看了我们俩一眼，一掌拍在了金英楠的后脑勺上，说：“怎么这么没出息？不就是人鱼恋吗？”
蹲在地上抱着头的金英楠苦着一张脸，委屈地说：“母亲大人，我这不是第一次看到吗？所以这反应很正常。”
金妈妈不满地瞥了她一眼，说：“看我多淡定。”
说完，扭头一脸和蔼地看向我和金浩中，问道：“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怎么也不跟我说呀？不知道以后生出来的是什么品种，是人鱼还是人呢，嗯……好期待！”
我一脸无语地看着自说自话的金妈妈，她也想得太远了吧。
而且，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呀？
金浩中快要生日的时候，我正在写如何征服人类世界的计划。
那时他站在窗口处，45度仰望，脸上带着明媚的忧伤，语气哀怨得像前几日金英楠逼我看的宫斗剧里的深闺怨妇，他说：“阿颜，我生日好像要到了！唉，估计今年又要找个没人的地方独自一人过了！”
“为什么？”我头也不抬地问。
“我生日的时候要么被学校的老师拉去当壮丁，要么因为女生追着送礼物要求陪我过生日，导致我一路逃亡躲避……唉，这就是太受欢迎的结果吗？”
握着笔的手不禁微微用力，脆弱的笔尖便飞了出去，我深吸了一口气，扭头对他灿烂一笑：“那真是可怜啊，不像我，每年生日时，都是全人鱼王国的人鱼陪我一起过。”
金浩中的身子一顿，脸上的忧伤越发幽怨：“整个王国的人鱼啊，那应该很热闹吧！”
我一边从他的笔袋里拿出笔，一边得意扬扬地说：“是啊，还收到好多礼物呢，不过我想你应该体会不到那种收礼物收到手软的感觉吧。”
“是啊。”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语气愈加幽怨了，“是啊，我只体会到过被想要送礼物的人追到腿软的感觉……”
“嘁！”
“对了，阿颜！”金浩中转身，脸上的笑容堪比窗外刺眼的阳光，他说，“今年给我准备生日礼物吧。”
“不是说被想送礼物的人追到腿软了吗？再加上我送的，你的脚不会断吗？”
我绝对不会承认，我嫉妒了。
“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金浩中自动忽略了我的不满，转身往外走去。
走到教室门口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对我说：“啊，对了，记得买支新笔放在我笔袋里。”
闻言，我抓起桌上的书朝他扔了过去，大吼道：“本公主用你的笔算是看得起你，再多说一句废话，分手！”
闪躲的身形一顿，然后是“砰”的一声，接着是金浩中痛苦且哀怨的声音：“我绝不会同意！你不可以这样威胁我，伤害我脆弱的心灵！”
神呀，收了这只“妖孽”吧。
事后，我给离胥打了个电话，请他帮忙。
他在听了我的要求后，立刻大叹我是在压榨他剩余的生命……
可是，嘿嘿，谁让他自己答应，只要我开口，他就会帮我呢！
后来，不知是谁将我和金浩中的交往的事情说了出去，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有女生从身边路过时，我都会接收到各种羡慕嫉妒恨且怨愤无比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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