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有机会吗?”骆伽问道,手中的咖啡冰凉。
周锐摇头,韦奇峰既然早就布局,以他的高手风范,寄希望于他的失误,无异于将命运交给敌人。他们本就是菜鸟,傻乎乎地闯入敌军层层设防的大本营,对手又是罕见的高手,他们以为可以侥幸得手,其实已经处于万劫不复的包围之中。他们兵临城下,却是敌人发动的时机,埋伏张开血淋淋的爪牙,堡垒浮出地面,火力从四面八方探出头来。
“我们去找李玉玺的领导……”骆伽说了半句,就咽下后面的话,李玉玺都攻不破,何谈他上面的领导,下周就要招标,今天已经是周五。
前有敌军,后有追兵,反身抵抗必是两面夹击,只是苟延残喘,周锐冷静下来:“向前冲出一条血路,才有生机。”
“怎么冲?向哪里冲?”骆伽轻拢耳边被风吹散的发梢。
“我很热。”周锐端起冰凉的咖啡,北风席地扫来,春寒料峭。
“嗯,我也是。”骆伽的目光中闪耀起光芒。
“这感觉真好。”周锐五脏六腑被热血滚过,身处绝境,才能爆发出全部潜力。
“希望越渺茫,反而越有趣。”骆伽看着周锐的目光,感知到了他的内心。
“赢又何喜,输又何悲?这只是一个过程,我们一起。”周锐将绝望彻底从体内驱除,每个细胞都充满决战的渴望。
“赢了举杯相庆,输了拼死相救,我们还有什么遗憾?”骆伽站起来,紧紧拉着周锐右手,丝毫不顾忌所谓的办公室恋情,依偎在他怀抱之中。周锐不顾四周异样的目光,什么清规戒律,什么行为准则,都是扯淡,将骆伽拥在怀中。
北京第一场沙尘暴终于袭来,统御苍茫,来自蒙古戈壁的石屑飞舞,一片苍黄。街道空无一人,唯有两人紧紧相拥。周锐心绪渐平,为骆伽拍去尘土,眼睛闪亮:“伽伽,我们并非毫无生机。”
“嗯。”骆伽仰头看着周锐,将一切判断都交给他。
“海参的故事。”周锐提示道,雷励行的每个故事看似随意,其实都与二期工程的进展不谋而合,恰到好处地指点着方向。周锐拥着骆伽,心神澄透,想着雷励行的故事:“伽伽,捷科是世界上最顶尖的公司,全球四十万员工藏龙卧虎,出过五名诺贝尔奖获得者。”
“所以?”
“雷先生是捷科中国二十年来最年轻的主管,四十岁便成为中国区副总裁。”
“嗯,达到了最高的境界。”骆伽嘴角挂起笑容。
“剑人。”两人一起说出这个词,漫漫黄沙中可以看见对方弯弯的笑起来的嘴角。
“夏冰养海参的故事。”周锐想出对策,在敌军奇兵出击之前,必须找出前方敌人的致命弱点,不顾一切,不计后果杀进去。他们能够冲出杀机无限的十面埋伏吗?这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在一起。
“我们去找赵洪河。”周锐拉着骆伽返回办公室,时间无多,必须立即行动。
102周五,晚上七点十分
赵洪河嗅到了招投标中的奇异味道,王锴用一元钱中了软件的标,天方夜谭居然出现在活生生的现实中。张大强坚决反对,被派到人大学习,他是交管局公认的专家,但高傲自大又缺心眼儿,栽跟头是难免的,却不该招投标的节骨眼儿上被废掉,这次招投标不寻常。骆伽电话来的时候,赵洪河急不可待,也许从她嘴里可以套出一些信息,其他厂家都奔着张大强和方恩山去,唯独周锐和骆伽总往他这儿跑。
三人无心点菜,只是喝茶,周锐将招标文件摊在饭桌上,他听懂了雷励行的故事,当务之急不是介绍集中方案的好处,而是砍翻分散的方案,否则捷科毫无胜算:“赵支队,我们看出点儿问题来。”
“什么问题?”赵洪河被招投标文件中的技术术语,搞得一团糨糊。
骆伽推开招标文件,看着赵洪河:“如果一辆注册在顺义的机动车多次违章,被您在朝阳区的交警拦截了,查不到违章记录,怎么办?”
周锐画了一幅网络图:“这辆机动车的数据保留在顺义,数据十五分钟传送一次,在这期间,朝阳区的交警查不到新的违章记录,只能把他放走。”
顺义区过河就是朝阳区,机动车跑来跑去,这不乱套了?骆伽狠狠地戳着他的痛点:“万一司机是被通缉的罪犯,被交警拦截住又被放走,会有什么影响?”
那从上到下,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赵洪河噌地站起来:“这是谁的方案?怎么办?”
周锐从夏冰卖海参中悟出了屏蔽对手的办法,不介绍方案,先砍对手:“北京机动车数量远超其他城市,路况复杂,在设计方案的时候,有几种情况一定要注意。”
“第一种风险就是分散……”周锐把分散方案的缺点拎出来,一一呈现在赵洪河面前。
赵洪河认真地听着,他粗中有细,一点儿都不傻,周锐和骆伽当然另有所图,他慢悠悠地等周锐说完,突然问道:“你们讲这些,就是要证明分散方案不可行?”
骆伽机警地去踩周锐的脚面,他已经回答:“对。”
“那你们推荐什么方案?”赵洪河仍然漫不经心。
“集中方案。”周锐不顾骆伽阻止。
“这样你们才能赢?”赵洪河的目光穿透周锐,周锐果然露出慌乱的神情,开始解释,无非是集中的方案对交管局更有利,赵洪河笑笑:“你们厂家当然把我们向对你们有利的沟里带,是不是?没关系,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事?”骆伽抢在周锐前面,商场如战场,兵以诈立,他不会撒谎。
赵洪河却绕开骆伽,拉出椅子放在对面:“小丫头鬼机灵的,我什么都问不出来,还被她灌迷魂汤。周锐,你坐这儿,我问你。”
周锐茫然坐着,看着赵洪河的目光:“您问。”
“王锴为什么用一块钱投标?”
“软件只有几百万利润,硬件却有数千万的钱赚。”
赵洪河侧头看着天花板,想明白了这个问题:“张大强为什么被废?”
“张大强被废?”周锐和骆伽一起惊呼,他们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赵洪河把会议情况讲述一遍,三人想破头也不明白所以然来,周锐忽然蹦出一个主意:“解铃还须系铃人,去问张大强。”
赵洪河与张大强分属两个系统,关系一般,估计套不出什么话来,骆伽笑呵呵挤进来:“您别担心,我去找张大强,但是您得帮个忙。”
赵洪河嘴上斗不过机灵的骆伽,忽然笑着向外招手:“服务员,点酒。”
“您不点菜?”骆伽听出了不同寻常。
“就点二锅头,来盘油炸花生米,必须先把脑筋喝直了,咱们再谈正事,三瓶。”
三瓶二锅头被砰地砸在桌面,服务员没有见过不点菜的客人,不满地转身离开。赵洪河不以为意,咔嚓咔嚓撬开三瓶,放在面前:“来,当啤酒喝。”
骆伽抓起一瓶看着周锐,咬咬牙,向肚子里狠灌一口:“队长,能说了吗?”
赵洪河学样喝了一口:“你说。”
骆伽又喝一口:“我帮你打听消息,您把分散方案扳成集中的。”
李玉玺通过方恩山紧紧控制了二期工程,这件事绝不容易,赵洪河放下酒瓶,向门外大喊:“服务员,点菜。”
103周六,晚上六点三十分
要和她在一起吗?赵勇回到北京,依旧白天泡交管局,晚上总是躲在售楼处对面的小饭馆里,透过透明玻璃,偶尔可以看见田蜜,脑子里反复都是这个问题。可是,她昨天没有出现,今天也不在,这不正常。赵勇坐不住了,离开餐厅,在路面抽根烟,终于下决心横穿过去,推门进了售楼处。白涛很兴奋:“哎,终于来了,那个戳痛点的方法,我运用起来总是有些生疏。”
赵勇把他拉到角落,低低声音问:“田蜜呢?”
“她辞职了,你不知道吗?根本看不出来,等几个月也不迟。”白涛话痨一样说个没完。
这都是我惹的祸,赵勇走出售楼处,掏出手机。
“赵勇呀,嗯,我辞职了。”田蜜放下行李箱,坐下来。
“辞职之后怎么办?”赵勇愧疚不已,田蜜辞职,十有八九是因为被说出怀孕的秘密。
“呃,我打算先回父母家,休息一段时间……什么?你别来。”田蜜挂了电话,继续收拾行李箱,将证件和衣服装进去,她来北京将近五年,积攒下不少东西。算了吧,不是必需的就不带走了,以后也不会在这座城市居住了。自从赵勇在售楼处说出怀孕的秘密,同事便用异样目光看着自己,田蜜反而放下心理包袱,干脆回家,在北京生活并非易事,冷暖自己知,不管怎么样,父母都会包容。只是,还有一件事必须做了。
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个笔记本电脑,田蜜在键盘上敲出一封电子邮件。
锴,你好
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北京了,你不需要给我电话,更不需要去找我。
宝宝曾经是你的,现在和你没有关系了。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我都会尽心尽力抚养,让宝宝身体健康,快乐成长。如果想起宝宝的时候,可以去我的空间看看,我会把宝宝的照片放上去,毕竟宝宝有你的血缘。
我们曾经在一起,有过开心的日子,这一切都过去了,我后悔遇到你。
田蜜
她仔细检查一遍,发出邮件,手机铃声响起来,显示出北京本地的号码,肯定又是赵勇,她接起电话:“喂,赵勇,你别过来。”
“蜜儿,爸爸。”电话中是爸爸的声音。
田蜜把手机拿到眼前仔细看,确实是北京的号码:“爸,你在哪儿?”
“我们到北京站了,你哪都别去,在家等,我们就到。”
“你们怎么来了?”
“等等,你妈妈跟你说。”田爸爸把电话转出去。
“孩子,我们来照顾你,你工作忙,这个时候很关键,不能累着啊。”田蜜爸妈一起商量,做出来北京的决定,一来为照顾女儿,也要跟那个赵勇谈谈,看着挺忠厚老实的,自己女儿连名分都没有,孩子生下来怎么办?总得给个说法吧。
王锴打开邮箱,看见邮件。事情越来越失控,她要生下来意味着什么?她如果再嫁人,我的孩子管别人叫爸爸?这不是亏大了,事情到了这一步,怎么走下去,好像都是自己倒霉。奉子成婚?不可能,田蜜就是用孩子来威胁自己吗?不能让她得逞。糟糕,田蜜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的,告到法院要抚养费,我也吃不了兜着走。王锴不甘心,有没有其他办法?他翻出电话号码:“哎,帮我打听一下,田蜜最近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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