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主意,可以不战而胜拿到二期工程。”如果把骆伽挖到惠康,王锴就不用在骆伽和惠康之间摇摆,兼得鱼和熊掌,“惠康把骆伽挖来。”
“噢?”韦奇峰想不通,王锴唱的哪一出?骆伽没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有必要把她挖来吗?
王锴极力撮合,两边都毫无兴趣,十分无趣,举起酒杯:“韦总,你小看她了,她可不是一只菜鸟,小心大意失荆州,阴沟里翻船啊。”
韦奇峰不以为然,王锴只好吃菜喝酒,只谈风月,他所提的两件事都被拒绝,心里暗自不爽,韦奇峰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86周三,中午十二点三十五分
赵勇扛着大包小箱,把田蜜送到郑州站台,她的父母见了赵勇先是惊诧,后是惊喜,然后就是热情,非拉他回家吃顿饭再去洛阳。田蜜明白,爸妈误会了,劝也劝不住,赵勇从了。
田爸爸本是棉纺厂的车间领导人,田妈妈是纺织女工,下岗之前是田爸爸管田妈妈,下岗之后,地位颠倒。田妈妈张罗,田爸爸反而甩手与赵勇东拉西扯。直到饭菜上桌,端起小酒,这个不富裕的小家的气氛很好,很舒服。田蜜与父母欢笑的脸蛋被家里的幸福熏得暖乎乎,娇艳欲滴地看着赵勇,目光中有着各种味道和含义。忽然一股酸水从胃里涌出,让她难以呼吸,她急匆匆从椅子上站起来,冲进卫生间呕吐。田妈妈扶着门框,用疑惑的眼神研究她的腹部。
海棠居的门脸挂了一溜红灯笼,有了浓厚的春节气息。趁着点菜未上之际,王锴拿出一个U盘递给骆伽:“春节后开始招软件标,然后是硬件标,尽快给我一个折扣。”
这似乎意味着王锴开始考虑捷科,这是不错的消息,骆伽迅疾打开电脑拷出文件,无线上网发给周锐,再加一个短信叮嘱。等她在电脑和手机上忙碌完毕,饭桌上出现了一个精致的包装:“这是什么,春节礼物吗?”
“春节附近还有什么节日?”王锴的目光很暧昧,情人节!
“真巧,我刚收到了情人节礼物。”骆伽笑着挑明有男朋友,是明显拒绝的味道。
“要不要先看看,再拒绝也来得及。”王锴一笑化解尴尬,他不等骆伽拒绝,迅速打开包装,一个红色的,她梦寐以求的爱马仕铂金包。
在去机场的路上,骆伽心里纠结,她没有打算收王锴的情人节礼物,但是当她看见爱马仕铂金包的时候,鬼迷心窍地抱在怀中。直到周锐迎过来,拉开出租车门,仍舍不得松开铂金包。
“H,E,R,M……”周锐看出她的异常行为,仔细辨认着字母。
“爱马仕。”骆伽直截了当说出来。
“传说中的铂金包?我看看。”周锐抢过来仔细看,用手掂掂重量:“伽伽,这金属不是铂金的。”
“切,秀才遇到兵,班尼路遇到铂金包,不和你说。”骆伽以往聊起品牌手舞足蹈,今天却不愿意多谈。周锐立即猜到这是王锴所送,低头不语推着行李车进入机场出发大厅。
“如果收了铂金包,依赖品牌来证明自己,还处在心中有剑手中有剑的阶段,不能达到剑人合一,一衫一缕都是时尚的境界。”骆伽不愿意纠缠这个题目,故意开起玩笑。
周锐一声不吭地打开电脑做文件,两人陷入冷战,直到骆伽将要登机,他才收起电脑,认真地看着骆伽:“伽伽,我保证努力工作,明年情人节也送铂金包给你。”
骆伽钻进他怀里,开着玩笑:“笨,我就要变成剑人了,不稀罕品牌。”
周锐取下美特斯邦威的外套给骆伽披上:“你这么有范儿,穿上美特斯邦威也是爱马仕的范儿。”
骆伽吐吐舌头,将美特斯邦威还给周锐:“这个,我真不行。”
87周四,晚上九点十分
横贯在二月的春节,打乱了一切的顺序。北京交管局的招投标暂时告一段落,围绕这个订单竞争的厂家们表面各自休战。
骆南山身形消瘦,身体大不如前,依然挣扎着与骆伽一起购置年货,然后去老通城吃豆皮,再去吃四季美的汤包。这些老字号门牌剥落,没有了父女记忆中的美味,骆伽仍吃得很开心。骆南山不停为女儿夹菜的间歇,偶尔会放下筷子忍过腹部的剧痛。骆伽看在眼中,痛在心里,眼泪却不敢恣意流淌,爸爸的病越来越重了。
大年三十是中国人最重视的节日,全家欢聚一堂,吃一顿丰盛的年夜饭。骆南山父女早已习惯了两个人的节日,虽然人少,菜色却不少,全鸡、全鱼、全鸭,鱼糕、肉糕、羊糕,鱼丸、肉丸、藕丸,桌子中间置一火锅,热气腾腾。父女吃了半天,骆伽慢慢放下筷子:“爸爸,当初宇天公司出事儿,是谁负责那个项目?”
“孩子,怎么说起那些事情了?”骆南山紧紧皱起眉头,脸颊更加枯萎。骆伽说出了心里话:“爸爸,那是阴阳合同,您记得没错,您看的那份合同的确没有回扣,但是那一页被人换走了。知道合同是谁负责的,合同保管在哪里,立即就知道谁在捣鬼。”
骆南山埋头夹起丸子,迟迟不放入口中,骆伽这么一说,他立即全都明白:“孩子,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搞清楚又能怎么样?我老了,无所谓了,他们还年轻。”
骆伽听出这话有话:“跟周锐有关吗?”
骆伽吃惊看着骆伽,仿佛不认识女儿:“周锐还在实验室,跟销售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只要与周锐无关,就一定把他们揪出来,那页被调换的合同还在吗?如果找不到便死无对证。
电视里,赵本山继续忽悠范伟。田蜜的爸爸妈妈却笑不出来,因为她又一次冲进卫生间,等她回来,他们换了位置,坐在电视机两边的太师椅上,俨然是在审判犯人。
“爸爸妈妈,怎么啦?”田蜜看出情形不妙。
“请听题,树上骑(七)个猴,地上一个猴,加一起几个猴?”电视里的赵本山突然插一句。
“两个猴。”田蜜不想面对那个话题,笑嘻嘻地接道。
“不对,八个猴。”田爸爸还不明白状况,也打岔和女儿玩笑。
“你们两个正经点儿,蜜儿,别瞒着我,到底怎么回事?”田蜜妈妈啪地关了电视,一副严肃。
“什么啊?都挺好的。”田蜜想隐瞒。
“你是妈妈的孩子,我比你都熟悉你,你不说,就能瞒住妈妈?”
田蜜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虽然肚子还不明显,但是我总是去卫生间,妈妈能不明白吗?要不要继续瞒着妈妈?瞒得住吗?
“你们认识几年了?”田蜜妈妈追问道。
田蜜揪着的心突然放松,原来是为赵勇啊,吓我一跳,轻松地回答:“将近一年了,妈妈别多想,我们就是普通朋友,顺便送我回家。”
“呃,你们只是普通朋友?”田蜜妈妈戴上眼镜如同侦探,“好吧,就算你们是普通朋友,你肚子里的孩子难道是别人的?”
田蜜刚放松的心再次揪在一起,怎么回答?告诉妈妈是王锴的?这就捅了马蜂窝了,她没有时间多想,田蜜妈妈提醒道:“是别人的?”
“不是别人的。”田蜜不敢说出王锴,这么短的时间内,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挺晚了,睡觉吧。”田蜜妈妈像极了领导,田蜜爸爸夹着椅子要走,被她叫住:“你留下开会,研究问题。”
与大多数父母一样,他们常常催促女儿恋爱、成家、生孩子。这三件事本来应该是一步步走的,田蜜速度太快,直接跳到第三步,没有过程,直接产生了结果。如果将这三步拆开来,对于老人来说,儿女成家重于恋爱,抱孙子重于成家。
讨论到这里,田蜜爸爸妈妈还是不放心,那个叫赵勇的小伙子到底怎么样?田蜜爸爸将对女婿的要求总结出来,最重要的是人品,最重要的是孝顺,性格要与女儿合得来,能够容忍她的小脾气,有潜力,学历比女儿要高些,本科以上就行,积极上进。职业也很重要,听女儿说,赵勇在中联工作,那可是鼎鼎有名的IT公司,很让人满意。比较不重要的是经济条件,不求有车有房,但求收入稳定,身高长相也要考虑,赵勇中等偏上,正好。春节晚会结束的时候,田蜜爸爸妈妈的会议有了结果,还需要详细考察,再做决定,听女儿说,春节后,赵勇还要来郑州,与田蜜一起回北京。
88周六,晚上九点三十分
周锐在家陪父母过完节,飞到武汉,一来看望老师,二来与骆伽一起转机飞往新加坡参加培训。三个人一起吃了火锅,他第一次以男朋友身份出现,开始还很拘谨,渐渐感受到父女间的爱怜和难舍,融入家庭气氛之中。
晚饭之后,骆伽抢着刷碗洗碟,周锐扶着骆南山坐在沙发上,老师又苍老很多,面颊枯萎,他关心地看着骆南山日渐衰弱的身体:“老师,您身体好了之后回北京吧,我们也好照顾您。”
骆南山对自己的病情很清楚,虚弱地摆摆手,周锐是他最喜欢的学生:“我有几句话要告诉你,周锐,我问你,伽伽聪明吗?”
周锐笨嘴拙舌,羡慕骆伽善于和各种人打交道的能力:“当然聪明,她随机应变,思维敏捷,在我们魔鬼训练中得了第一。”
“她是小聪明。”骆南山咳嗽几声,雷励行说骆伽明亮一双眸,迷糊一颗心,两人的评价异曲同工。
“人生只是一个过程,输赢并不重要,她争强好胜,不明白这个道理。我说过,她听不进去,人各有秉性,哎,她妈妈也是这样。”骆南山无意间提起骆伽的妈妈,停了一会儿,似在回忆,又继续说:“她能赢不能输,当她输的时候,你要让她明白,这世界上有一个人,不论输赢,不论贫困还是富足,不论健康还是疾病,不论身在何处,都会照顾她,关心她,你能做到吗?”
周锐处在热恋之中,立即点头,骆南山的目光依然明亮:“这并不容易,不管你们将来是什么关系,都要替我照顾她,我才能放心。”
这句话仿佛预言,周锐思量着答应下来:“老师,无论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我都把伽伽当作亲人。”
“爱情变幻无常,难以捉摸,我更相信亲情,除我之外,你就是她最亲的人,我把她托付给你,你一辈子都要背上这个承诺。”
春节转眼过去,赵勇来到田蜜家中,她爸爸妈妈热情得难以招架。然而,他们把田蜜打发出去打酱油之后,便异常严肃地坐在太师椅上:“赵勇啊,和我们田蜜认识多久了?”
“嗯,将近一年。”赵勇低头思考,像田蜜一样,将认识时间略微延长一些,抬头之际被吓了一跳,他们刚才还坐在沙发上聊天,这么会儿工夫位置怎么转移到电视机两边了?脸色瞬间严肃,难道他们是会移形换位的武侠高手?
“呃,你做过什么工作?”
“一直做销售。”
“平常下班之后都喜欢做些什么?”田蜜爸妈立即收敛笑容,在他们印象里,销售到处出差,花天酒地,不能找销售做女婿。
“我喜欢运动,还有旅游,呃,我正在报考清华的EMBA(高级管理人员工商管理硕士)。”
田蜜父母相视一笑,这孩子有上进心,继续考察:“你爸妈做什么工作呢?”
赵勇不好意思笑笑:“妈妈现在不工作了,我打算把她接到北京一起住。”
单亲家庭?田蜜父母皱眉,田爸爸又问:“你妈妈到北京,住在哪里?”
“我有奖金和提成,每个月能拿到一万元,已经攒了些钱,趁着回龙观房价没有涨起来,早点儿买套两居室,就可以把妈妈接来了。妈妈把我养这么大不容易,是不是?”
“对对,人一定要孝顺,要不还是人吗?”田蜜爸爸妈妈很满意这一点。
当田蜜打酱油回来的时候,她爸妈该问的都问了,点点头,赵勇过关了。其实这只是一个形式,过不过关都一样,女儿都怀孕了,还怎么挑挑拣拣?
89周日,中午十二点三十分
骆南山送到机场,办了手续仍然依依不舍:“伽伽,临走前,爸爸有几句话跟你说。”
父亲很少这么郑重说话,骆伽有不好的预感,鼻头酸楚,点头。骆南山拉着女儿的手,自从她长大之后,很少这样说话了:“爸爸告诉你,人生中重要的事情并不多,不要让浮云遮住视线。很多人一事无成,不是没有天赋,而是对天赋不知不觉,就像一个乞丐抱着金饭碗讨饭,你在捷科,捷科是世界五百强,你有自信了,爸爸很开心,但是人都有劣势,应该怎么办?”
骆伽明白,父亲常说自己沉不下来:“我改。”
骆南山喘口气,他以前总提醒女儿,现在明白了,劣势不一定不好:“缺点,不要担心,也不要强改,认识它,了解它,控制它。适当发挥劣势,有时候也会有好效果。还有,不要悲观,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爸爸老了,身体也不好,不要太伤心,这是自然规律。孩子,爸爸最大的希望就是你快乐,明白吗?”
骆伽的眼眶中盈满泪水,骆南山对恶化的病情很清楚,有些话必须说,这次不说,明年此时就没有机会说了:“伽伽要诚实,你从小就是一个聪明的孩子,要懂得人情世故,以诚待人,不要耍小聪明,明白吗?”
骆伽的泪水顺着脸颊流淌,扑进父亲怀中,渐渐掩不住哭声。
“还要不断学习,养成读书的习惯,充实自己,不要落伍,无论外界环境如何变化,都要有充实的丰富多彩的内心世界。爸爸收藏了一些好书,在书房里面,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就回家躲进书房,读读这些书,就像爸爸在你身边一样。”
骆南山歇口气,抓紧时间说下去:“事业虽然重要,却只是生活的一部分,生活中最重要的就是找到一个合适的伴侣,不要过多追求金钱和名牌,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就算吃着白菜豆腐都幸福。”
骆伽在父亲怀中拼命点头,仿佛回到幼时岁月,最幸福的时光,在爸爸的怀抱里开心地跳跃,拉着爸爸的手去看花灯,被爸爸送到学校。她不顾泪水横流:“爸爸,你一定要保重身体,你要看着女儿披着婚纱,你一定要抱上外孙,爸爸,你要答应我,你必须答应我。”
骆南山擦去女儿的泪水,扶着她的肩膀,这些话必须在活着的时候说完:“伽伽,有些话只有妈妈才告诉你,而你从小就没有妈妈,爸爸替她说,周锐是好男人,他不会去抱别的女人,但是现在这种社会,很多坏女人会伸手去抱他。”
骆伽扑哧笑出来,周锐眼中只有自己,将自己视若珍宝捧在手心,对每个举动都会紧张:“爸爸,他只是外表裹了坚硬的铠甲,却有一颗脆弱的内心。”
骆南山点头,他对女儿十分了解,说的都是压在心头许久的话:“你们在一起,难免会有争执,你可以不说话,不洗衣服,但不要吵架,不要伤人,最重要的是不要瞒着他,信任一旦伤害就再也难以恢复,尤其是周锐。你要把感受和想法说出来,不要瞒着他,爸爸知道,你是有很多小心眼儿的,这像你妈妈。”
骆伽低头不语,爸爸竟如此了解自己,骆南山身体衰弱,顾不上仔细观察:“还有,你一直都用名牌,这些奢侈品有什么用呢?周锐现在买不起,总不能让别人买吧?”
骆伽被说到心底,看看沙发上的铂金包,安慰骆南山:“爸爸,我自己买。”
“你真要成为物质的奴隶吗?”骆南山心里充满不安,他即将离开这个世界,心里怎么舍得这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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