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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们不熟(2 / 2)

唐殊的饭菜噎在嗓子里,思索了两秒后决定继续破罐子破摔地不反驳。

季青舟又适时地添了一句:“况且我现在也算是你们同事,说说没坏处吧?”

唐殊默默地给两个人的碗里又添了汤:“先说你吧,你有什么看法?”

想起与季青舟初次见面时,她刚到现场两分钟不到的时间就能分析出点条框,要说思维和判断力,这个人一定还是有的。

否则赵局那老头子也不会如此执着。

见他不再抗拒,季青舟也不推托:“目前看来,嫌疑最大的的确是龚元,他有充分的作案动机,虽然有不在场证明,可鉴于他曾经要挟司机伤害顾河,这次就算是他真的想动手,也完全不必自己亲自出马,天台上那几只和他DNA不相符的烟头足以说明这一点。”

唐殊静静听着:“所以你认为一定是他?”

“倒不是这么绝对吧。”季青舟停下筷子,“龚元与顾河的那一笔合作数额应该很大吧?从赵局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我看了下资料,这个项目前前后后进行了已经有半年,还有官方扶持,如果他们之间真的不对付,这么重要的项目,应该早就叫停了,在这个节骨眼,合作人死了,项目一定程度上会受到很大影响,加上他和顾河的矛盾尽人皆知,保不准就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有时候捕风捉影的那点谣言就足够把他给毁了。”

唐殊点头:“是,对于龚元来说,这笔合作不仅能捞到很大的油水,对顾河来说,也是他们这小破公司翻身的唯一机会,双方皆有利,所以我觉得龚元所谓的‘中止合作’,是指中止与顾河的接触,毕竟顾河平日里花天酒地,鲜少过问公司的事,如果可以把他一脚踢开,直接与另一位合伙人对接,那么进展应该会顺利很多。”

“可顾河为什么呢?”季青舟也皱起眉来,“这样一笔大单子,钱来了谁会推出去?否则没收入怎么支撑他那花天酒地的本钱?”

唐殊沉默良久,忽然开口:“除非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季青舟一愣,顺着唐殊的话微微一想,便理解了几分:“你觉得会是什么?”

“小公司都是夹缝里生存,该谨慎的就要谨慎,绝不敢铤而走险,对于他们来说,法律就是最后的底线。”

顾河不同于龚元,后者油滑老练经过长年累月的积累已经刻在了骨子里,挂在了面皮上,能在H市中打拼出自己的一席之地的他自然清楚如何打好一手擦边球,这笔合作的数额对于顾河来说确实难得,可他不如龚元家大业大,无论怎样也是不敢冒这个险的。

短短几句话倒是引出了唐殊的一些思绪,他正旁若无人地沉思着,忽然一杯温热的牛奶端到了他的面前。

唐殊莫名地抬起头:“给我的?”

季青舟一点头:“睡前脑子用多了也不太好,和你聊这些是想让你先清空一点,喝点东西吧,里面我放了安眠药。”

唐殊愣是把一句“要是用安眠药就行我找你这个心理医生干什么”憋了回来,眼见季青舟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他也只能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我知道你还有些问题没想明白。”季青舟随手打开音响,挑选了几首歌,“但我建议你,这些问题可以当作一种‘助眠剂’,不要追根究底,让一个问题延展出无数种可能性。”

唐殊接过毯子,狐疑地躺在沙发上,耳边的音乐是他从未听过的,倒品不出什么美感,可枕头和毛毯都异常柔软,他极力忽略的疲惫仿佛也沦陷于这种久不曾体验的安逸与舒适,纷纷缴械投降。

或许是安眠药真的发挥了效用,唐殊回想着刚刚和季青舟的谈话,缓缓闭上了眼睛。

季青舟的最后一句话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她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到了这份宁静,也像是自问自答一般:“那么徐茜又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会觉得顾河是自杀呢?”

唐殊没有回答。

他的眉头轻轻蹙起,带着这个问题陷入了梦境。

季青舟又在他旁边坐了一会儿,确认他是真的睡着了,才轻手轻脚地将音乐调到最适合的音量,随即收走了牛奶杯。

杯子里的牛奶被喝得干干净净,季青舟忍不住笑了。

里面根本没有放什么安眠药,她只是借此给唐殊一种心理暗示罢了。

季青舟走回电脑前,下意识地想点一根烟,却又怕烟味影响到唐殊的睡眠,正有些百无聊赖地捏着烟盒发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收到了一条陈冰的微信。

“姐,十级警告,我妈正带着我杀向你家!来者不善!做好防护!”

该来的还是要来,纵使陈冰指天指地地向她保证过东窗事发绝不拉她下水,可要真是信了这小子的话,她才真是脑子有问题。

眼看唐殊还在熟睡中,季青舟眉头一皱,飞快回复:“我这儿不方便,咖啡厅见。”

陈母是典型的女强人类型,她是一家广告宣传公司的董事长,在陈冰四岁的时候和他父亲离婚,她非常看不起自己那个整天碌碌无为,工作了多年仍然只是一名普通员工的前夫,离婚后得到了陈冰的抚养权,且大多时候禁止前夫来探视。

足够让同龄人艳羡的物质生活,母亲忙碌的身影,父亲胆怯卑微却充满爱意的笑,这是构成陈冰生活的全部。

季青舟记得在某次聊天中,陈冰曾提到过父亲,语气虽然平淡,却带着怀念:“至少空闲的时候,我爸能带我去钓鱼爬山,不像现在,我一说无聊,我妈就骂我不懂满足,反正不缺钱花,倒是了,她懂什么?”说到这儿,他嘲讽似的一笑,“一个只知道赚钱的疯子。”

治疗陈冰虽然已经有些时间了,但见到陈母的次数,的确是屈指可数。

咖啡厅里,陈母坐得笔直,浑身上下都是价格不菲的名牌衣装,搭配得却十分得体低调,可看出此人品位极佳,而从她望向陈冰的那每一个挑剔且具有警告性的眼神也可以得知,她是一个控制欲非常强烈的人。

陈母一张口便直奔主题,来到这里问罪的缘由也和季青舟想的一样:“阿冰告诉我,他这几日都留在了你的工作室,还说这种私自‘离家出走’的行为已经完全得到了你的支持?并且表示你会就此问题来向我进行沟通,是吗?”

这语气,巴不得把面前的人生吞活剥了。

旁边的陈冰哆哆嗦嗦地朝着季青舟挤眉弄眼,陈母每说一个字他就巴不得跪地磕头的表现欲就越强一分,意在期盼着季青舟圆好它这一番说话不走脑子的胡言乱语。

季青舟虽然心中有点怨气,但也不好当着陈母的面发泄出来,她正思索着怎么把话说得对双方都有利,不想陈母眼睛又一翻,也不知是空气碍了眼还是咖啡脏了手,总是满脸的挑剔:“不是我说,季小姐,你也挺年轻的,总和我们阿冰混在一起,谁知道你有什么其他的企图?”

陈冰的脸一下子就垮了。

他从胸腔里长长出了一口气,正铆足了劲儿要反驳,却见季青舟反应飞快,露出了一个适当茫然的神色对答如流:“您刚才不是也说了陈冰离家出走是‘私自’?而且我需要先确认一下,您来找我,的确是想和我沟通,而不是……吵架什么的?”

陈母一怔,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咄咄逼人,却仍然放不下颜面,抬手推了一把陈冰的肩膀:“沟通什么?都多久了,他不还是那副德行?我花钱只是为了叫你和他谈心?”

季青舟还没搭腔,陈冰就“哈”了一声,垂头打游戏的他瞟了一眼母亲,轻飘飘地反驳:“你总算知道有些事情是靠钱解决不了的了?疯婆子。”

如此言辞激烈地用侮辱性的话语辱骂母亲,在他人看来原本应该是一件非常不可理喻的事情,陈母却只是脸色一僵,习以为常似的收回目光,转而继续对陈冰道:“季医生,阿冰的态度你已经看到了,你不是我选择的第一位心理医生,也不会是最后一位,两个月后如果阿冰还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就必须停止你的治疗。”

季青舟神色如常,从头到尾都保持着非常到位的倾听姿态,听完陈母的话后,她倒真像考量了一番,随后开口道:“您现在把他带走我也没意见啊?”

数落完人准备提包走人的陈母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回答,结结实实愣在了当场。

季青舟继续不紧不慢地说着:“如果您觉得这是我的责任,我不想推辞,但我也有权利不和您解释,同样的,陈冰想到哪里也是他的人身自由,并不是我能控制的,所以您找错人了。”

陈母几乎是脱口而出:“我可是花了钱……”

季青舟打断她:“没错,我的咨询是按小时收费的,但也不是您雇来的保姆,每次陈冰到我工作室的治疗视频我有保存,您想看,随时给您调出来。”

陈冰只觉得十分解气,他抱着双臂斜睨着陈母,嘴角挑了老高,这着实是面对仇人的姿态。季青舟瞟陈冰一眼,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忍了下去,眼见着陈母一脸铁青地拿起包,向陈冰丢下最后一句“你自己看着办”,便怒气冲冲地离开。

陈冰一脸得意,季青舟动也不动地盯着他喝完了半杯咖啡,直看得他发毛:“故意气你妈干吗?皮痒?”

陈冰故作轻松:“我们俩平时就这样,再说我不气她,她能这么快就走吗?”

季青舟没吭声,依旧冷冷地盯着陈冰,起初陈冰还能勉强支着那点摇摇欲坠的笑意,可没过几秒,他终于顶不住这种堪比挨刀子似的审视,讪讪地垂下头:“对不起,姐。”

“你没对不起我。”季青舟语气严厉起来,“陈冰,我希望你能明白,在你母亲看来我是个外人,我可以和她斗嘴甚至吵架,可你不行。”

陈冰怔怔地抬起头,像是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季青舟:“姐?你明明知道她……”

“她要是真不爱你,怎么能把你光鲜亮丽地养到十八九?”季青舟一点面子不给,完全已经变成了教训的口吻,“你记住,你们母子二人之间是矛盾,不是仇恨。”

陈冰似是不服气,张了张嘴,可又觉得自己理亏,只能尴尬地安静了一会儿才弱弱地问:“那今晚我还能跟你回去吗?”

前一刻还气焰嚣张的小祖宗又变得可怜巴巴,季青舟最扛不住的就是这一套,她只能别开目光,无奈地问了句:“吃了吗你?”

陈冰垂着眼睛:“没,还饿着。”

“吃了饭再跟我回去。”季青舟起身,示意他也一起跟上,“不过今晚工作室有个病人,你安静点。”

她还真是不知道自己造了什么孽,明明是该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年龄,身后总跟着这么一个“儿子”,她觉得自己比陈冰他妈还操心。

按照陈冰往日的习性,得了便宜又卖乖后的他必然一秒变脸,一蹦三尺高地跟在季青舟的身后,可今天的他动作和神经都有点迟缓,坐在位置上没动弹。

季青舟刚想催他一句,靠近时却发现他的眼圈红了。

“我和我妈,一年多没在一起吃过饭了。”陈冰的声音变得沙哑又无助,他抬起头来,茫然又怨恨地看着季青舟,“我从她身上感觉不到对我的爱,我只能恨她了,我能怎么办?”

他卸下面具,疲惫又痛苦,赤裸裸地将自己柔弱羞耻的一面展现给她看。季青舟胸口一窒,目光似乎有些恍惚,仿佛在望向另外一个久远的时空。

少年安静地站在他的面前,像是质问,又像是嘲讽:“他们都不爱我,我能怎么办?”他秀气斯文的面孔染上了那么一点带着快意的笑,“既然没人在意我,我当然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了。”

指尖一凉,季青舟猛地回过神来,却见陈冰轻轻咬着牙,小心翼翼地勾住了她的手指。

“姐。”他仰头看着她,好似在害怕着什么,“你生气了?”

季青舟忽然叹了口气。

陈冰这小子虽然脾气冲了点,但到底还是不坏的,根本用不着她杞人忧天。

于是,季青舟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我又不是你,哪来那么多气,走吧,先吃饱了再谈你那少年的烦恼行吗?”

陈冰立刻松了口气,几天前还嚣张上了天的那股劲儿荡然无存,金毛似的亦步亦趋跟在季青舟的身后,生怕她把自己给弄丢了。

早晨六点半,唐殊被一阵闹铃声吵醒,很少睡过整整一晚好觉的他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顿感茫然,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

沙发和靠枕虽然软,可睡久了还是颇感不适,唐殊一边揉着后颈,一边环视着周围,昨晚的饭菜和碗碟都被简单收拾了,却放在池子里还没洗。他龇牙咧嘴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向来以失眠著称的他,在人家大姑娘家里天昏地暗地睡了一整晚。

唐殊活动着僵硬的身子走到料理台旁盯着那牛奶杯子,开始琢磨着是季青舟搞来的失眠药太猛,还是那几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音乐有奇效,总之睡眠充足的确会让人精神焕发。

作为回报,唐殊再次撸起袖子,又是一副老妈子的做派,准备收拾完昨晚的残局开始做早餐时,却发现了一个诡异的现象,那吵醒他的闹铃还没有停下。

开始的时候他倒也没放在心上,赖床已经成了现代人必不可少的行为之一,可他粗略一算,这铃声反反复复,整整响了十几分钟,睡得再沉也该醒了。

唐殊暗暗心惊,几步走到季青舟的卧室,象征性地敲了几下后没有回应,干脆一把推开,只见季青舟一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面孔在昏暗的房间下显得格外缺少生命力,手机催命似的叫着,明明就在她手旁。

不会是死了吧?唐殊心惊肉跳地想着。

他一秒钟都不敢再耽误,先是轻拍了几下季青舟的脸,观察到她还有呼吸时才稍稍松了口气,可这姑娘从脸蛋到手腕都凉得像是冰块,他倒吸一口冷气,掀开被子就要抱起她去医院,这场景实在似曾相识。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刚刚十几分钟闹铃都叫不醒的季青舟被唐殊这样一颠竟然醒了!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把握住唐殊的肩膀直起身子,随后额头一阵剧痛——

两个脑袋,以百分之百的契合度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一块儿。

唐殊简直是凭着钢铁的意志才没有惨叫出声,可突如其来的撞击还是让他身子一晃,两个人齐刷刷地栽在了床上。

季青舟一个姑娘家的,头自然不比唐殊铁,当即痛得脱口大骂:“唐殊!你是不是有病?”

唐殊一股火气也冒了上来:“我这不是看你……”话没说完,却发现季青舟苍白的额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只能压着火气,长叹一口气,手掌按在季青舟的额上使劲儿揉了几下。

季青舟被揉得表情狰狞,刚要挣扎,却又听这个“精神病”啧了一声:“忍着点,不揉开了就更肿了。”

季青舟被气笑了:“文盲!”

唐殊的掌心温暖异常,虽然他满脸写着不耐烦,但动作到底还是渐渐温柔了下来,到了最后还不忘轻轻吹了下:“行了,今天把刘海放下来,谁都看不出来。”

季青舟简直要被这个看似细腻的大老粗气出高血压,刚要开口,却见昨晚睡在书房的陈冰卷着毯子睡眼蒙眬地走进来:“姐,你今天出息了哈?闹铃响了十几分钟就掐了……”

陈冰看着还栽在床上的两个人,先是一愣,随即转身就走,他装模作样地把披在身上的毯子往上拽了下:“哎哟,人工叫早啊!”

唐殊身心俱疲,也不顾额头胀得厉害,支起身子就要走。

季青舟这才想起什么似的,把埋怨暂时压在心底,问道:“昨晚睡得怎么样?”

唐殊实话实说:“从来没这么好过,你哪儿弄的灵丹妙药?”

“什么药?哦,你说……”季青舟轻描淡写地笑了笑,“逗你的,里面根本没放药。”

唐殊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季青舟一点头,随即摸索半晌,从抽屉里找出一把钥匙,上面还挂着个奇丑无比的塑料小熊吊坠,她略一辨认,随即丢给唐殊:“拿着——工作室的备用钥匙,我说牛奶里没放安眠药,因为对你了解不多,所以昨晚试探了一下,现在应该能确定心理暗示可能是一个很好的治疗方案。”

唐殊欲言又止又费解地看着那只丑熊:“暗示给我下了药?”

季青舟一顿,假装没听到这不着调的质问:“其实是因人而异,虽然失眠这种事都会有一个直接原因,但其他影响因素还是很多的,有的人换个地方可能就会有入睡的欲望,有的人则听到某首喜欢的音乐就会很快入眠,我个人认为你比较适合心理暗示,入睡困难的话欢迎随时到我这儿来找感觉。”

唐殊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直接把钥匙一揣,随即转向料理台,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光一个安眠药?”

“还有你身边的环境。”季青舟也凑过去,习惯而自然地拿起咖啡杯,“可能你下意识地认为自己正在接受治疗,配合安眠药和音乐的效果,看起来还不错……”

唐殊看似正专注地切着火腿,后脑勺却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反手扣住了季青舟的咖啡杯。

季青舟疑惑抬头,却听他说道:“病刚好少喝咖啡,有空照照镜子,今早我还以为你断气了,怪吓人的。”唐殊把杯子推远,顺手从架子里取出一罐蜂蜜,“喝这个。”

季青舟愣愣地接过蜂蜜,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好像从昨天开始,这屋子的主人就不是她了呢?

直到季青舟喝完了一整杯甜到发齁的蜂蜜,这个问题也没有得出答案,反而是“地主唐”托着两个整整齐齐的三明治,轻车熟路地走到门前,回头一瞟她:“今天你一起去吗?”

季青舟默不作声地放下杯子跟在了唐殊的身后。

她觉得这个人,真是有点不动声色的可怕,一路上她几乎都在默默权衡,虽然有人偶尔给伺候三餐还算不错,可看着唐殊这架势,工作室没几天就真要变他家了吧?

两个人在路上风卷残云地吃完了早餐,没想到刚进公安局就和关彤撞了个正着,她一手提着两杯豆浆,一手提着两袋小笼包,看见唐殊就直接迎上来:“你今天来得怎么这么晚呢?要不是我赶得巧,包子都凉……”

此时此刻的唐殊刚塞完最后一口三明治,正接过季青舟递给他的牛奶。

关彤阳光明媚的笑容忽然变得有那么点尴尬。

“我这刚吃完,你给潘儿他们吧。”唐殊撕开牛奶吸管的袋子,没察觉到关彤的僵硬,径直走了过去,“我带给他们也行,我找他有事儿。”

“你见过他哪天不迟到吗,这点儿估计路上堵着呢。”关彤看似无意地跟紧了几步,“你和青舟怎么一起来的?”

关彤语气虽然自然,可但凡神经细点、多做留意的人都会发觉她这所谓的自然分明是刻意过了头,面部表情格外夸张。季青舟顿时了然,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仿佛被当头扎了一针,便立刻一声不吭地钻进自己的座位。

唐殊显然没想那么多,有什么说什么:“昨天住她那儿的。”关彤牙齿一咬,还没来得及震惊,就又听他说,“算是第一次治疗吧。”

阳光明媚的清晨,关彤一波三折的心情变化全部写在了脸上,满世界忙着找潘非的大老粗唐队浑然不知,一切都被季青舟看在了眼里。

口中还有蜂蜜的甜蜜余味,季青舟事不关己地打量着唐殊忙碌的背影,忽然给自己留下了一个无聊的疑惑——

敏锐如唐殊,他是真没有察觉关彤的热切,还是装得人畜无害呢?

十五分钟后,迟到的潘非焦头烂额地一路跑来了唐殊的眼前,饥肠辘辘的他连关彤递上的包子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直接从包里抽出一沓资料,还夹杂着几张照片:“唐队,我查到龚元私下里一直在资助一家儿童福利院,从半年前开始到现在,有三四个被送出去,结果领养的孩子都没消息了!”

照片上的孩子年龄都不一样,三男一女,年龄最大的不过十一二,个个神情怯懦,面色虽有些蜡黄,可精神却是尚好的。

唐殊凝神:“怎么查到福利院去了?”

潘非急匆匆灌了半杯水,呛得直咳:“顾河公司和他的合……咳咳……合作,之前不是说官方扶持吗?其中就涉及……”

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爬上头顶,关彤瞬间了然:“涉及福利院资助?”

清晨松散的气氛随着潘非短短几句话而荡然无存,季青舟也凑过来,瞟了一眼资料上的名字,也不由得愣住了。

唐殊余光察觉到她神色的变化,立刻将东西递到她眼前:“你见过谁吗?”

季青舟接过资料又确认了一遍:“不是见过谁,是这个福利院——爱悦福利院,你们难道没听说过吗?”

“爱悦福利院之前并不只服务于儿童,而是一家孤寡老人、被弃婴孩都统统敞开怀抱博爱接纳的慈善机构,虽然规模不算大,但口碑一向是好的,许多企业家偶尔要是想着给自己公司添点光,上个电视,就会大手笔捐钱,来这里做文章。”通往福利院的路上,季青舟用手机检索着相关的新闻,犹如大海捞针一般,终于发现了一条不起眼的消息,“可之前却因为传出院长与商人蛇鼠一窝,私下虐待老人与孩子,利用他们获取不法收入,甚至将身体健康、五官出色的婴儿明码标价售出等丑闻,好在不涉及人命,惩罚后换了院长草草揭过。”

唐殊仔细回想了一下:“我有点印象,不过这事儿不是我们负责,我也只是听过,后期院长为了一心一意做慈善,干脆就改做儿童福利院了吧?”

“对,虽说是慈善,但那股子风气还是难改,隔三岔五就有企业家和商人跑来作秀,不过说到底也是双方获利的事,龚元做贼心虚,估计拿着慈善做幌子,到时候东窗事发,也好当个借口糊弄人,拖延时间吧?”

唐殊头疼地叹了口气:“四个孩子,不是小事儿,如果是真的,这人也实在太猖狂了。”

季青舟收回手机,不动声色地分析,又补了一刀:“潘非光是一晚上就查出了四个,那些没查到的呢?”

唐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如果这次与顾河合作中的资助真的涉及违法,你说……顾河会因此与龚元发生矛盾吗?”

季青舟不置可否:“看程度,之前你说法律是顾河的底线,今天我再加一个——人命。”

唐殊握着方向盘的手渐渐收紧。

福利院的院长冯玉是个四十五岁的中年妇女,她几乎是一路胆战心惊地将唐殊和季青舟带到了屋子里,半晌才试探着问道:“是我家孩子又闯祸了吗?”

这猝不及防的开头问得两个人都是一愣,看着眼前这个怯懦的女人,唐殊尽量使自己的神色看上去柔和一点:“你家孩子?”

眼见他们的言语不像是来问罪的,冯玉这才松了口气:“我们福利院的几个孩子,这不刚成年没多久出去找了几份零工,天天惹是生非……”她说到一半,适时止住了这没完没了的抱怨,“请问两位警官到底有什么事?”

唐殊把照片拿给她看:“这几个孩子你有印象吗?现在能联系到吗?”

季青舟默不作声,观察着冯玉的每一个表情和眼神。

冯玉接过来看了一遍,又一个个递到他们面前,手指点着照片,缓慢而迟钝地思索着:“这个姑娘我有印象,是命最好的一个,爸妈带着出国了,给我写过一次信,再就很难联系,剩下的几个……”她蹙着眉又辨认了一会儿,“不瞒二位说,送出去的孩子很少有能再联系到的,毕竟有家有爹妈,谁还愿意想着这破地方啊?”

季青舟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真联系不到?”

冯玉又想了想:“非要联系的话,也有办法,等几天吧?”她双手一蹭身上的围裙,苦笑,“而且这都是人家公司大老板资助的,我哪儿敢隔三岔五地去问呢?”

说了一大段的话,绕了七七八八,最终却没得到一点有用的信息,唐殊环顾四周:“您介意我们在这里看看吗?”

冯玉身上目前找不到破绽,她看上去就像一位日夜操劳,平凡而伟大的中年母亲。可孩子们过得好不好,只要去看一眼就能明白了。

冯玉倒没什么特殊的反应,答应得爽快:“行呀,孩子们都挺好客的,你们要是愿意,留下来和他们吃顿饭也行。”

二人客套了几句就被送出了屋子,冯玉站在原地,像发呆似的等了半晌,目光忽然落在桌上那几张孩子的照片上。

她的目光有些复杂,可怜与可悲在这样一个瘦弱的女人身上诠释得淋漓尽致。她躬着腰板,这种自卑与顺从像是已经刻进了她的骨子里,甚至外化于皮囊,至死都无法摆脱。地上映出她干瘦的身影,乍一看,仿佛是被提着脖颈,动作缓慢的木偶。

冯玉的双手在围裙上攒紧,刚想走近照片,身后却传来一阵不协调的脚步声。

冯玉伸出去的手忽然被烫了似的,飞快缩了回来,她手足无措地又在围裙上蹭了两下,深吸一口气,在脸上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来,随即转过身去。

里间的屋子走出一个身高近两米的男孩,他身形壮硕,看起来像是一只极具压迫感的熊,可走路的姿势却有些怪异,虽然速度很快,却深一脚浅一脚,双腿十分不协调。

男孩虽然身高体壮,却也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他有些依赖地看着冯玉,嘴角费力地向上扯着,露出了一个十分怪异的笑,几步走到了冯玉的面前。

冯玉开始发抖,却仍然维持着自己还算亲切的笑容。

“警……警察?”男孩吐字不清,说话的时候眼睛费力地向上翻了翻,“是警……警察吗?”

冯玉的瞳孔都开始颤抖,连说话都开始结结巴巴:“你、你怎么……”

男孩把嘴巴咧得更大,他像是一个不懂得怎么去笑,却拙劣地模仿着别人的机器:“爸爸说警察来了……我可以和他们玩,是吧?”

冯玉眼中的惊恐再也藏不住,她哆哆嗦嗦地上前握住男孩的手腕:“他们只是来看看,并没有起疑,我们可以……”

男孩却伸出了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将一只正在通话中的手机举到了冯玉的面前,打断了她还未出口的辩解。

冯玉盯着屏幕上的名字,嘴唇一颤,眼泪竟然落了下来。

“我给过你机会。”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冷漠而平静,“是你自己不珍惜,知道刚刚说错什么了吗?”

窗外有风吹过,云朵遮住了太阳,也遮去了前一刻还洒了满地的阳光,男孩木讷的笑容沉浸在冰冷的灰色屋子中,让人不寒而栗。

感知到的危险填满了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几乎是凭着最原始的本能,冯玉一把抓住桌上的照片,跌跌撞撞地转身朝着门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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