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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2 / 2)

哪知,顾森说了句:“不要叫我爸爸,我没有你这么邋遢的女儿。”说这句话的时候,竟还用另外一张纸巾轻轻地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水。

“苏天明虽然可恶,但好在他的女儿明事理。明明见到那种场面吓得要死,却抖着手打了电话,最后和我一起跪在冰冷坚硬的地上等着救护车来。我知道满满没有朋友,却唯独和她聊得来。可是老天爷为什么要对两个孩子这么狠毒,为什么啊……”

周照辉哭着讲着那晚的事情,可就在这时——

“你说什么,当时在车上的是苏婉?”

陈子桑万万没想到,苏天明出差回来时,副驾驶座上坐着的会是苏婉,为什么会是苏婉呢?当时苏天明出差回来的路线并没有更改,也就是说他并不是中途将苏婉带上车,而是从一开始就带着苏婉出差。

“这很奇怪不是吗?”陈子桑心里升起一个最为糟糕的念头,她联想到之前徐凌双对苏婉的尸检结果,顿时觉得结果令人不寒而栗。

顾森和纪教授都深刻明白陈子桑的怀疑意味着什么,两人都没有说话。片刻安静之后,纪茶白安慰了下悲痛欲绝的周照辉,看向单面镜子那边的汪永航仍旧沉默着,潘清也是在想对策。

“你在这儿看着,我过去和汪永航聊两句。”顾森看着陈子桑说,“早点结束这一切,我们回去吃夜宵。”

陈子桑愣了下,可她看见的是顾森胸有成竹的模样,他眼睛里有一种笃定,那是对真相的执着。

即使他们都知道,这个真相说出口会有多难。

顾森推门而进,出现在了监视器画面中。汪永航见来的还不是律师,很是失望地别过脸。

“2月20日晚上你的确是在家,只不过是在别人家。”顾森轻描淡写地说着,随之拉开了潘清旁边的椅子坐下,“当天苏天明出差,于是你去找了张爱杰。我猜你们之间的通信方式就是那把青绿色的伞吧。张爱杰以挂出那把伞为信号通知你苏天明不在家,而你能够时时刻刻知晓苏家的情况,是因为你在下载的那个软件中登录了苏家监控器视频画面的账号密码,你能够看到外面那个监控器的任何情况。”

“嗬,说得好像你看见了似的。”汪永航不屑地冷哼,他没有把顾森这样一个高个子的年轻人放在眼里。

顾森坐在椅子上,身子往后靠,嘴角一翘道:“不如你拿出手机验证下如何?”

“我说了我要等律师!你们这些警察就会把问题误导到别人身上,好让大家都觉得我有罪。”

汪永航振振有词,理直气壮。可他这些话语在陈子桑听来却是缥缈无力,毫无说服力可言。

“我们刚刚有说你有什么罪吗?”潘清反问,手中的笔故意转来转去,“我们不过是说你和张爱杰有一腿而已。”

“你!”汪永航随即一拍桌子站起来,但立即被旁边的警察单手摁住肩膀给强行压了回去。

顾森神情冷峻,接着说:“苏家钥匙为什么会出现在你身上?因为那把钥匙就藏在伞里。一把雨伞为什么总是在放晴时挂在外面,下雨时却收了回去,而苏家却没有一个人用过那把伞?汪永航,你等律师来也毁灭不了证据,就好像杀死苏婉的水果刀上有着你的指纹,就连门把上也沾有你的指纹,你要怎么解释?”

审讯室里的氛围很凝重,就连空气流通都受到阻碍,那窄小的空间让汪永航在顾森的连续质问下冷汗直冒。

“你和张爱杰早在十几年前就是初恋情人的关系,却因为不为人知的原因分开。可就在张爱杰嫁给苏天明之后的某一天,你竟意外地来到他们家为他们工作,于是你和张爱杰旧情复燃,全然不顾各自的家庭纠缠在一起。但后来被苏天明发现,于是你就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们,可你为什么要杀了张爱杰呢?”顾森所说的内容来自于不完整的推理,他要在这虚实的结合中试探汪永航,以达到目的。

“我没有杀她!我也没有杀了他们全家!”汪永航青筋暴跳,奋力反驳道。

潘清扬扬嘴角,佯装恍然大悟道:“所以你承认你和张爱杰有一腿了。”

汪永航顿时惊醒,坐在位置上一时无所适从。他沉不住气,在这样的环境下,他根本不知道顾森和潘清会问他什么,又会说出什么话激怒他。他双手交叉握成拳,似是在下定什么决心。

“就算是你杀死了张爱杰,你不爱她了,可你知道吗,张爱杰一直有件事瞒着你。”顾森乘胜追击,他势必要击垮汪永航内心的防线。

汪永航没有接话,但心里却咯噔了一下。

“就连苏天明也一直瞒着。那就是——张爱杰,为你生了个女儿。”顾森说出这个“秘密”时,脸上波澜不惊,只有坚定的双眼死死盯着汪永航。

而听到这晴天霹雳的话,汪永航彷佛从地狱苏醒过来一般,瞠目结舌不知该作何反应。

但他又时刻提防着这或许是他们的陷阱。

顾森拿出手机,将里面的一张照片慢慢推向了汪永航,慢慢地说道:“人的遗传基因是很神奇的,由显性基因决定的遗传特征,称为显性遗传。我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运,苏婉身上的显性基因让她饱受争议。苏天明和张爱杰都不是高鼻梁,可苏婉是。而且,苏婉的那双眼睛和眉毛你不觉得都像极了你吗?”

汪永航不敢相信,只是瞪大着眼睛在质疑顾森说的这一切。听起来顾森完全就像是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可他却不停地往外冒汗,他甚至开始后怕得微微颤抖。

不仅如此,他回忆起苏婉的模样竟隐约觉得熟悉亲切,那种血脉的呼唤让他开始不得不往顾森倾斜。

可如果苏婉真的是他的女儿,那他岂不是“杀人凶手”?

而与此同时,陈子桑逐渐回忆起苏婉写在日记本上的东西。那里面的文字陈子桑初次看的时候,十分肯定地认为苏婉并未提及自己身世的相关信息。

可是,她好像错了。

苏婉从始至终都知道自己的身世,且日记里的内容打从一开始就说出了这个秘密。那句话就夹杂在苏婉的一篇因为生气发泄的日记里。

“就算是捡来的孩子,他也不能逼着我做我不喜欢做的事啊!更何况是我这种十几年养到大的……亲情这种东西跟了谁就跟谁姓,就好像妈妈最终嫁给了谁就属于谁……”

当时陈子桑以为这是叛逆期孩子都会说的话,并未往心里去。可现在细细想来,苏婉真的知道得太多了。虽然并不能确定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一会儿后,每个人的手机里都收到了来自徐凌双的短信。看完后,大家都对顾森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顾森见到徐凌双给出的答案,微微一笑,随即将手机中的那张照片举起放置于汪永航眼前。他一字一句道:“这是你和苏婉的亲子鉴定,毋庸置疑,她就是你的亲生女儿。”

汪永航惊诧不已,瘫坐在位置上,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张单子。受到的打击过重让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就连低喊也只是卡在喉咙深处,难受得无法吞咽。

“你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你的指纹会出现在那把凶器上?”顾森步步逼问,他能看出汪永航已经在接受他给的事实。

而另一边,纪教授也只是轻声说了句:“汪永航不是凶手。倘若他是凶手,为什么大门内的把手上没有他的指纹?他既然要进来行凶就必定要出去。”

陈子桑也点头同意,她犹豫了好久才对纪教授说:“我和徐法医都怀疑这起案子的性质。苏婉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但她并不一定就知道谁才是她真正的父亲。而且根据苏婉日记上的不同字体,我怀疑……”

“多重人格障碍是吗?”纪教授出其不意地反问道。

“你早就知道?”

纪教授先是看着顾森那边一会儿,才缓缓说:“当时进苏婉房间时,我就感受到了那种极不协调的氛围。她的书桌整理得很干净,可她的床却始终凌乱不堪。后来你们在床底下发现了饼干的碎屑,再加上薄藤所说的年轻女孩不爱吃的高热量零食,我就怀疑她当时已经成为‘周满满’,吃着这些好吃又容易长胖的零食,躲在床底下,好像在陪伴保护着‘苏婉’。”

“天哪。”即便知道会是这样的一个说法,陈子桑仍旧觉得心有余悸。一个房间,两个灵魂,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床下;一个害怕懦弱,一个无知无畏。

黑暗冰冷的床底,苏婉……苏婉的“周满满”在想些什么呢?苏婉吃着零食,听着寂静的一切,是不是得到了安全感?

陈子桑无从得知,只觉得这悲剧式的结尾越发令人不寒而栗。

“我想苏婉会变成那样,来自于对自己身世认识的模糊以及可悲,再加上亲眼看见周满满惨死以及苏天明的暴戾行为,让她愧疚、害怕,可却无力回天。”纪教授此刻将自己所知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陈子桑却听得心一阵凉,因为她好像懂得了苏婉写在日记上的另一句话,也明白为什么苏天明出差回来副驾驶上坐的是苏婉。

“‘妈妈在魔鬼身边笑,她并不爱我。’”陈子桑轻声地念出了这句话,整个表情因为过于震惊而变得狰狞,她看向纪茶白,声音颤抖竟带着哭腔,“嗬,我终于知道苏婉遭遇了什么。她无法对家人和朋友说出这一切,于是她告诉了周满满,以至于她最后变成周满满也仍旧保守着这个秘密。她想带它进入死亡……死亡……”

话音刚落,陈子桑转身推开门来到隔壁审讯室。她重重地打开审讯室的门,径直朝汪永航走了过去,一把揪起了他的衣领,悲愤地质问道:“现在你知道她是你女儿了?来不及了!你知道她生前遭受了什么吗?在你和张爱杰卿卿我我的时候,你知道你的苏婉遭受了什么吗?!她被养了她十几年的‘父亲’压在身下痛苦地喘息着!可却没有人救她!她救她自己的唯一方法就是去死!而你这种人,连给她陪葬都不配!”

含泪说完,陈子桑重重地推了把汪永航。顿时跌坐在地上的汪永航也噙满了泪水,这次是悔恨的泪水。

他仍旧说不出话,可却放声大哭了出来。

顾森当即就起身来到陈子桑身边,扶住她的肩将她带出门外。此时,潘清对这案件已经了如指掌,只不过他没想到陈子桑会用这么强烈的举动来摧毁汪永航的心理防线。

最后,律师没有来,汪永航全部交代了。

案发那天,他确实如约去了苏家,可因为路上堵车比平时晚到了半个小时。而就在那半个小时里,苏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等他拿起钥匙打开门的瞬间,刚好目睹了苏婉拿刀划开了自己的喉咙。

鲜血喷涌而出,苏婉倒在了他面前。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见苏婉脖子处的鲜血不断蔓延开来,那场景让他害怕到不敢多看一眼,于是顾不上要往家里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就这样带着伞慌不择路地跑回了家。他只希望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牵扯不到他。

而那把带有他指纹的水果刀确实是他买的,是他和张爱杰私会的时候路过一个小摊子,张爱杰提及家中水果刀不好用,汪永航便买了下来。买了不到几天,张爱杰还没来得及触碰,就成了苏婉自杀的利刃。

顾森后来也说,当时第一眼见到苏婉的尸体时,他的脑海中就有疑问:为什么苏婉在家还要戴着手套,家里明明开着暖气,且四月天已经没有那么寒冷了。而那把水果刀掉落的地方离她的手是那么的近……

事已至此,再多的回想都已成定局。

可如果汪永航当时能停下来看看,或许苏婉不会死。但结局如果改变,那苏婉又将何去何从呢?汪永航本就有自己的家庭……

故事的最后总是不随人愿,可以避免的悲剧都一一发生了。谁能说出个道理来,这一切不过是场梦,可梦里的人根本无法苏醒。

那晚发生了什么或许再也没有人知道,也再也不会有人过问。只是明白苏婉在那个晚上不顾后果地变成了那个无知无畏的少年,她不知道除了自己以外谁是谁,她唯一确定的是这一切都该结束了。

即便双手沾满鲜血,即便灵魂堕落。

她终于解脱了。

“唉——”

星期一大早上六点集合,去广场升国旗。陈子桑站在队列中敬礼注视着国旗,心中感慨万千。

自从苏婉的案子结束后,她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难得睡着了,却每时每刻都梦魇缠身,她真的差点吃起了安眠药。

但这一举动被顾森制止了,因为他说:“本来脑子就不好,等下吃成残废怎么办?”

陈子桑觉得他说得不无道理,于是一直没有去碰安眠药。倒是宿舍里的好姐妹给她搜罗了一百种治疗失眠的方法,但无一奏效。

“没道理啊。我是属于一看书就犯困的,屡试不爽。”许瑶捧着一本霸道总裁的言情,不可思议地说道,“我最喜欢高富帅了,可我居然对书里的不感兴趣,简直奇迹。”

“恭喜你,少女心不复存在。”程醉拍拍她的肩膀,开始了内务整理。

许瑶不信这个邪,非要把书塞给陈子桑,强烈要求道:“我觉得你和我比起来,你更没有少女心,因为你的少女心都给顾森了。拿去看看,没准你一无聊就睡着了。”

陈子桑觉得好笑,但看到这些言情文她又克制不住地想起了苏婉。即便是那样的年纪,她也没有了少女心。

那颗心,早就被杀死了。

“又来了,又来了,这个表情!”许瑶索性捧住了陈子桑的脸颊,晃了晃说,“不要露出这么难过的样子。被人看见以为你被顾森甩了!我跟你说,只有我们宿舍里的人甩男人,没有男人甩我们的道理。”

陈子桑无奈地笑道:“干吗总提到顾森?”

“因为你只听顾森的话啊。”拿了块抹布准备擦桌子的宿舍长胡晓萍悠悠地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我们让你不要吃安眠药你不听,顾森呛你一句,你就妥协了。”

“你也知道他那是‘呛’我啊?我就是受不了激将法啊。”陈子桑将许瑶的手拉下,默默地坐回位置上,片刻后又陷入了沉默。

程醉拉着拖把走到胡晓萍和许瑶中间,忧心忡忡地问:“怎么办?再这样下去,陈子桑会死吗?”

“你再乌鸦嘴,先死的就是你。”许瑶双手环胸,白了眼程醉,警告道。

可问题就是即便是宿舍里的好姐妹也没有弄清楚陈子桑萎靡不振的原因,因为她们没有人知道顾森和她刚破了个大案子。

“你说会不会是他们小两口情变了?”刚骂完程醉的许瑶纳闷地提出了一个似乎不太现实的看法。

三个人挤在一边,盯着陈子桑的背影,胡思乱想。

“他们是小两口吗?他们连承认互相喜欢都做不到。”胡晓萍鄙夷地反问道,手里还不断地甩着那块抹布。

程醉冷哼了下,翻了个白眼,对宿舍长这一想法嗤之以鼻:“不承认难道喜欢就是假的了吗?我跟你说,我可调查过顾森的背景……”

“调查?八卦就八卦,干吗往自己脸上贴金?”许瑶转头不屑地反驳,然后伸手从宿舍长的桌上拿了个苹果,张嘴就是一大口。

程醉摆手示意许瑶不要打岔,悄声道:“顾森的爸妈都是官场上的人。他爸爸是省公安厅里的领导,妈妈是检察院的领导,顾森是名副其实的官二代啊!你想想,我们子桑要是嫁过去,那他们家还了得,简直是……”

“太棒了!”许瑶嚼着苹果兴奋地低喊,还跺着小脚冲着胡晓萍和程醉说,“那我们可不是有了靠山!以后办事多方便!”

“哎?”程醉一听,都忘了自己一开始要说的是什么了,甚是惺惺相惜地和许瑶握了手,偷笑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许瑶心一横,出了个主意道:“为了我们畅通无阻的未来,我们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撮合这对都不太好对付的人。”

“嗯!明白!全听首长指示!”程醉很不要脸地立正敬礼,搞得和真的似的。

当她们聊得正嗨时,前方飘来陈子桑悠悠的声响:“这宿舍就这么点大,我听得见,姐妹们……”

许瑶和程醉互看一眼,抿着嘴继续笑,只有胡晓萍盯着许瑶手中的苹果,真希望这苹果有毒。

陈子桑不说话,坐在一尘不染、井然有序的桌子前,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空虚。那晚,案件结束后,她和顾森面对面地坐在阳春面馆吃面,面凉了,他们两个都没有吃下一口。

顾森问她:“相信命运吗?”

陈子桑摇头。

之后,两人再无话。

那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太多的坏情绪蒙蔽了他们的双眼,以至于无法察觉到身边细微的变化。

早上七点四十分集合,陈子桑的无精打采让整个区队多站了十分钟。何队看得出陈子桑的沮丧,也曾安慰过她案子破了是好事,该过去的事情就应该放手。

可年轻人毕竟心思细腻,就算再怎么聪明,她也无法将这件悲伤的事情当作没发生过一样,理智无法战胜情感上的起伏。

“我告诉你,你们501的被子叠得和垃圾一样,我已经从五楼扔下去了。顺便再告诉你们四个女生一句话,上完早上三节课,抱着被子操场跑步。我等着你们。”

何队不耐烦地扯着嘴角对着四个女生低吼道,魁梧的大个子挡住了陈子桑如今稍显消瘦的身躯。

何队的分贝刚好让整个区队的同学都听见了,更不要说隔壁区队的顾森以及隔壁的隔壁区队那个想请陈子桑吃饭的区队长。

陈子桑无语,却也觉得对不起宿舍姐妹们。这几天她心不在焉的,内务也是整理得一塌糊涂,连累她们陪着她接受何队变态的惩罚。

“区队长可以带队走了。”最后,何队不痛不痒地说了句。

待到顾森那队走到他身边时,他又阴阳怪气地笑着轻声问了句:“心疼不?心疼可以替她跑啊。”

顾森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迈着步子和大家整齐地走着。面对着何队的“挑衅”,他只是回了句:“我们的宗旨就是绝对服从。何队的命令高于一切,至少在学校里。”

何队撇撇嘴,站在原地没有动,任凭顾森这队走远。他摸了摸下巴,随后打电话给了纪茶白。

“茶白,你这学生心理状态不行,有空给辅导辅导。我光是罚她跑圈好像不能解决问题。”

纪茶白这会儿刚倒了杯水,准备润润喉给陈子桑他们区队上课。接到何锋铭的电话,他好像顿时没了上课的心情。

“你干吗老是罚她跑圈?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整日被你罚跑,你于心何忍?”纪茶白放下茶杯,置于桌面上,随后坐了下来,离上课还有二十分钟。

何锋铭这时候已经往办公室走去,半路上还捡了根花坛里的树杈,边走边用树杈轻敲自己的腿。

“在警校,男人当畜生用,女人当男人用。身心都不坚强,往后碰到黑暗的事情多了去了,难道她也要整天这么郁郁寡欢吗?”

何锋铭这话倒是很有道理,陈子桑是纪茶白的学生,也是他的学生。再加上,默认陈子桑和顾森去查案的事也有他的份。

“她只是过于心善。”纪茶白轻声叹息。

“你确定她不是有心结?”何锋铭拿着树杈这里戳戳那里戳戳,看似无聊得很,“我看她心事很重的样子,睡眠不足,黑眼圈都有了。我们系花可不能这么垮了。”

纪茶白捏捏鼻梁,好似明白了要怎么做,不过他多余地问了句:“你怎么左一个陈子桑又一个系花,你怎么不问顾森?”

“那小子好着呢。连我罚陈子桑跑圈他都无动于衷。哎,你说顾森这小子到底喜不喜欢陈子桑?”

“嗬,”纪茶白低笑一声,道,“我上课了。”

随后他就把电话挂了。留着何锋铭一人对着挂掉的电话哼哼,这纪茶白明明知道什么却不说,真是枉费自己对他那么好了。

上午的三节课分别是《刑法学》《犯罪原因分析》以及《普通心理学》。好在上课的时候,陈子桑还是能打起精神,不为别的,只是害怕《刑法学》挂科,教刑法的曾老师是个相当严厉又特立独行的老头,严厉在于打分的时候,就算是卷面分加上平时分也会给个不及格;特立独行在于他喜欢在上课讲案例的时候说英语……

“强奸罪这个,我看很多人评论说什么女孩子穿着miniskirt(超短裙)走在大街上,这么招摇那危险系数肯定高啊!这虽然是对强奸犯的犯罪行为进行诡辩,但说真的夏天的时候我去别的学校上课,一排女生全都穿着热裤啊,一眼望去全是大腿……”

唉,这个不正经的老头。

上完课,陈子桑的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全都是“miniskirt”,要怪就怪曾老师的口音,实在是形容不来的奇葩。

“我们午饭吃什么?”下了课,宿舍里四个人边收拾边问。

还没等得出什么结论来,神出鬼没的何队倚在教室门框上,笑得相当阴险,然后手里依旧拿着那根树杈架在肩膀上,就这样悠悠靠近她们说:“回去换作训服,跑到我满意为止,然后我再替你们想想午饭吃什么?叠成豆腐一样的被子吃吗?”

陈子桑和其他三个人无力地叹了口气,手上收拾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

程醉壮着胆子笑嘻嘻地对何队说:“就不能罚我们去操场叠被子吗,何队?”

“五公里。”结果,何队听后莫名其妙地就往上加路程。

许瑶忙举起双手晃,说:“不不不,我们现在马上回宿舍换作训服!说好的三公里就三公里,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理直气壮地说完之后,她抓起自己的包就冲其他几个人喊,“赶紧撤啊,姐妹们!”

“哦哦。”陈子桑她们连声应和着,都纷纷拎着包从何队身边快速闪开。

几分钟后,操场上多了四个倒霉蛋抱着乱七八糟的被子在使劲地跑圈。何队一如往常,一边乐呵呵地看着她们跑步,一边又打电话给纪茶白唠嗑。

与此同时,操场边上的篮球场上,顾森已经和同区队的张华林打了快一个小时的球了。

“顾森,你的女朋友耐力不错啊,都跑第五圈了还一点都不喘。”同区队的男生看见陈子桑,忍不住调侃起来。

顾森手里刚接过球,听到同学这么说,便不管手里的球是否要传给张华林,就转身看向陈子桑所在。确认是她之后,他又瞥了眼跑道外优哉游哉的何队,皱了皱眉头。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顾森漫不经心地回答,之后看也没看就将球抛向了斜对方,那是张华林所站的位置。

但这个话题还没有翻篇,男同学一听,双手叉腰疑惑地反问了一句:“真不是女朋友?难怪我听说隔壁区队的区队长要追她呢!”

“嗬。”顾森好似听见了什么笑话,冷不丁地笑出了声。

这一场景让一起玩球的几个同学都备感诡异,顾森就算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也面无表情,但他现在的笑充满了嘲讽不屑的意味。

同学脸上写满了问号,又不知道从何问起。后来只听见顾森说了句:“有意思。”

“有……有意思?”这会儿连张华林都站不住了,抻长脖子强调了这几个字。

顾森还是那般模样,清冷孤傲,但眼神却明显发生了变化。他冷静低沉地回复了一句:“我是说之前还不是。”

篮球场上但凡是听到这句话的人全都一脸惊疑的表情。

五十分钟过去之后,陈子桑她们的速度明显降了下来。何队在一旁和纪茶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通常都是纪茶白挂了电话,他因为太无聊又死皮赖脸地打了过去。

终于,他再打过去时,纪茶白已经把手机关机了。

“行了行了,都给我过来。”何队不是因为心软才终止惩罚,他只是因为无聊透顶了。

跑到何队身边的陈子桑等人喘着气,拖着沉重的双腿,破罐破摔地将被子扔在了何队的脚边,然后四个人瘫坐在了地上。双手撑着硌得慌的塑胶跑道,仰着头闭着眼睛,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子桑,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何队见这几个女孩光是跑个步都累个半死的模样,很是替她们丢脸。但他还是蹲了下来,好声好气地对陈子桑说。

“什么?你求子桑帮忙,你罚我们跑步干什么?”还没等陈子桑吭声,许瑶和程醉倒是恢复元气表示强烈抗议。

何队“嘁”了声,教育道:“求她办事和罚你们跑步是两回事,别瞎扯到一起。”转而,他又笑嘻嘻地问陈子桑,“怎么样?”

“拒绝。”陈子桑休息了会儿,坐正了身子,歪着脑袋看向何队,简洁明了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何队没有动怒,抬眼看了下前方过来的人,胸有成竹道:“这事你没法拒绝。”

陈子桑见何队态度如此,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来的竟然是手拿着四瓶水的顾森。

“所以何队的忙需要我们两个人帮?”面对突然出现的顾森,陈子桑满脸狐疑地从顾森手中接过那瓶他已经为她拧开的水。

同样拿到水,却需要自己拧开的许瑶、程醉和胡晓萍三人相视一笑,喝了一口,夸张地笑道:“啊,这夫妻搭配就是干活不累。顾森买的水,喝完跑步不累。哈哈哈。”

陈子桑果断地给这几个人一人一个白眼。

“什么忙?”顾森看了眼跑完步面色红润、体质巨佳的陈子桑,随口就问道。

何队却卖了个关子说:“其实不光是帮我一个人的忙,还有纪教授的。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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