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埋在他的肩头,含糊道:“余医生,注意身份,这里是你的诊室。”
她的意思是,公开场合注意言行举止。
可面前的男人却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他嗓音低沉道:“那我们现在回家。”
回家二字从他口中说出,莫名地多了一层旖旎的色彩,令人浮想联翩。
她羞得一双耳朵都红透了。
“我,我回去看我爸!”她心里有些慌乱,眼神闪烁,不敢看他,含糊地说了声,推开人就往外跑。
撩了就跑,徒留反应不及的男朋友在原地,一脸无奈。
温沫回到病房,刚要推门进去,却柳如兰在里面,而宁傲月并不在。
她怎么又来了?
温沫有些不满,刚才她特意将空间留给老爸和老师,未曾想柳如兰去而又返。
她正欲推门,却突然听到了柳如兰的一句话,生生止住了她的动作。
“他已经知道沫沫是他的孩子……”
温沫皱了皱眉,疑心自己听错了。
可柳如兰下面这句话,彻底打碎了她的这个想法。
“当年你说你愿意和我假结婚,让沫沫有一个父亲。我很感激你当初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了我,虽然沫沫不是你的女儿,可你待她如何,我一直是知道的。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恩怨,我本不应当将你牵扯进来。可如今他知道了沫沫的存在,他应该会来找沫沫。所以,我想跟你商量,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沫沫……”
温沫僵在原地。
老爸和柳如兰当年是假结婚?她不是老爸的女儿?她的亲生父亲要来找她?
这一切都太荒唐了!
她面色煞白,手心发凉,心脏怦怦直跳,脑袋一片嗡鸣。
她的手一抖,不小心碰到了门把手,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柳如兰闻声而起,看到门口的温沫时,她向来从容得体的面容闪过惊慌。
“沫沫,你……”
她不知道温沫听到了多少,不知道该怎么问。
“谁要来找我?我的亲生父亲又是谁?”
“沫沫,你先听我说……”
柳如兰面色为难。
温沫抬起手:“不要跟我说废话,直接回答我。”
她很冷静,冷静到令柳如兰害怕。
柳如兰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看着女儿那冷漠的脸,她突然想起了当年那个人,也是那样冷漠地告诉她,分手吧,他要跟别人结婚了。
那一年,她21岁,她是整个舞蹈学院最美的女孩。
他的公司与学院有合作项目,院方为了表示诚意,在会谈结束后,特地安排了一场小型的演出晚会。
在那场晚会上,她作为领舞,跳了一支美轮美奂的古典舞《爱莲说》。
场上的美丽女子跳着《爱莲说》,场下的英俊男子看到的却是亭亭玉荷。
她谢幕时,他手持一支含苞待放的荷花,上台递给她。
一朵莲花盛开的时间不知需要多长,但一场爱情的萌芽仅需一支赞颂莲花舞蹈的时间。
她从不乏追求者,但从未有人送她荷花。
他为她的美丽目眩,她为他的浪漫神迷。
年轻男女的爱恋却如柴与火,一点即着,火势汹涌,灼人身心。
他和她说,等他一年,一年后他将为她披上绣着荷花的婚纱。
可是,一年后,她等来的不是绣着荷花的婚纱,而是他与别人的婚讯,由他亲口所说。
她痛不欲生,心如死灰。
她在舞蹈上已小有名气,本有大好前途,可这场无疾而终的烈火将她灼伤,伤的不止是她的爱情,还有她的人生信念。
更糟糕的是,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许是出于报复心理,又或者是心存希冀,她在历经一场内心的痛苦挣扎之后,决定留下这个孩子。
可是,那个年代,未婚先孕是世人眼中是一件非常可耻的事情。
舞蹈团里有人发现她的异常,流言渐起。
她当时只是一个21岁的女孩,她不敢告诉家里人,又不想打掉这个孩子,在最痛苦的时候,她甚至想到了跳楼自杀。
但她终究没有勇气。
舞蹈团里她再也呆不住,她不知道能去哪里,在神思混乱时,她想起曾经有一个温和男孩一直伴她左右,给予她那么多的温暖。
那天,她来到了温启正家门口。
温启正收留了她,并对她说,如果需要,他可以跟她假结婚,他愿意成为孩子的父亲。
所以,她和温启正从来没有真正在一起。
在高中的时候,她就知道温启正对她的情愫,虽然温启正从未表白。
她承认,她确实是利用了温启正对她的情感,自私地接受他对她的无私付出。
在温沫两岁时,她遇到了陆政贤。
在得知陆政贤的身份之后,她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后来,她如愿以偿,和陆政贤结了婚,还生下了二人的孩子陆瑶。
再后来,她想接小温沫到陆家,但小温沫拒绝了。
其实小温沫的拒绝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每当她看到温沫,总会不自觉想到那个男人。温沫的存在,时刻在提醒她,那个男人当初的绝情和冷漠。
正如此时,温沫冷着一张脸,让她告诉她答案。
她不知道该如何从头说起。
心底的伤,结了痂的伤口下面血与肉相连,一撕开,血肉亦随即被拉扯开。
“沫沫……”
正当柳如兰左右为难时,温启正虚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温沫闻声,把目光从柳如兰脸上移开,看到老爸时,不自觉放柔了眸色。
她快步走到病床旁,握着老爸搁在手上的手:“爸,哪里不舒服吗?我叫医生来!”
几乎是本能,看到这个温雅的男人,她的第一反应是这是她的老爸,无论她的亲生父亲是不是他。
“你先回去吧。”温启正这话是对柳如兰说,后者神色复杂,伤感、痛苦、纠结、矛盾,糅杂在一起,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她点了下头,再抬眼时,已然恢复平日那副高贵端庄的模样。
她挺直腰板,徐徐走出病房。
“沫沫……”
“爸,你刚做完手术,不要费神,也不要说话。你们刚才的话我听见了,你什么都不用说。你就是我爸。”
温沫抢先截住了他的话,神色淡淡,冷静克制。
温启正张了张嘴,半晌,徐徐叹了口气,轻微地点了下头。
他本来想和女儿谈当年的事情,但术后体弱疲倦,没一会,他又睡了过去。
见老爸睡着,温沫才起身离开病房。
她一个人走到医院的后花园,坐在长椅上,看着落日余晖,神色茫然。
她活了二十多年,认知突然被推翻,心里的天平骤然失衡。
这种感觉谈不上难过或者悲伤,就是茫然。
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温沫缓缓抬头,看到前面的人时,她的眼眸圆睁,很讶异她怎么会出现了这里。
面前的女孩面容清秀,身形瘦弱,她穿着一条C家的扇形连衣裙,看起来甜美又优雅。
她略歪了歪脑袋,精致的眉眼倏然弯起,薄唇弯出一个可爱又古怪的笑容。
“姐姐。”
温沫身体不自觉一颤,她太清楚对面这个清纯的女孩甜美笑容背后的含义。
第一次,她露出这种笑容,是在温沫读小学五年级那年的暑假。
这个长相可爱甜美的女孩流着眼泪对柳如兰说,妈妈,姐姐想要我的兔子糖,我不给她,她就推我,还抢了我的兔子糖。
温沫当时想解释,可是柳如兰拿着那种失望又痛心的眼神看她,她突然就不想解释了,任由柳如兰将她手上的兔子糖拿走,递给她的妹妹陆瑶。
第二次,是在初三那年的暑假。
陆瑶如法炮制,诬赖温沫偷她的东西,柳如兰当时气得扇了温沫一巴掌。也是从那次起,温沫再也不想去陆家。
长大后的温沫曾经想过,为什么陆瑶要诬陷她,可一直想不明白。
但她知道,自己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不喜欢自己,甚至于,厌恶自己。
“姐姐,被人欺骗的感觉怎么样?”
长相甜美的女孩徐徐开口,清澈的眼眸弯得像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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