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郡王带着三公子南宫缪来,是怕皇帝直接加封远在边境的这个儿子,把自己和嫡子以叛国之名直接摁死在京城。
至少现在全家在这儿,还可以哭个可怜求得一分宽限。
“儿子似乎明白了……”云锦书低头看着指尖说,“为何太子殿下会日日那样烦忧。”
云勤看到云锦书那样沉重的表情,隔着桌子伸出手去,拍拍他的肩膀安慰。
“不过,儿子也记得以前父亲说过的话。”
云锦书忽然抬眼看着他。
云勤愣住。
云锦书眼中的火光再跳。
他记得那么清楚,清楚得好像不是久早记忆,而是发生在眼前一般。
三岁那年亲眼目睹一场灭门惨案,官兵无所顾忌地杀死老人和孩童,绝望的母亲在悲愤中挟持着云锦书,祈求换自己血肉至亲一命。
那般惨烈的景象,云锦书仿佛一直无法从中走出来。
当年若不是皇上的一纸诏令,他也会是那尸山血海中的一个罢了。
而也正是皇上的那一纸诏令,就可以无差别的血洗京城。
他被救回去以后很久都不说话,郎氏那阵子总是抱着他,云勤虽然还是久久站在旁边,作为一个严厉的父亲,却也在那时候变得温柔了下来。
云锦书想了很久想不通,后来在云勤身边,他问过:皇上是好人吗?他印象里,九五至尊就是最好的姐夫,为人和善有趣,对姐姐无微不至,还会给云家撑腰。
云锦书小时候想要什么,他都可以满足。
可是那次经历像是把他对皇上的一切印象都敲碎了。
没有亲手杀人,就不算杀人了吗?没有亲手执行、亲眼看到就下令杀戮,才更可怕。
在他的眼里,或许人只是一个个工具,一个个数字,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当时云锦书几乎是绝望般地问父亲,为什么皇上要那么做。
云勤当年沉默许久,才说道:“有时候为了保护某一些人,注定要伤害另一些人。
只是……有时候并不能早早就看出是对还是错,有时不得不防患于未然、亡羊而补牢,即便事后看来,是过分之举。”
皇上要保护姐姐,保护云家和老初家的天下,所以有时候,即便是过分的事情,也要做。
“只要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
云锦书当年如是反问回去,“过分也没关系么?”跳动的烛焰在父子之间闪烁。
云勤也记得清清楚楚,云锦书如何成为一个过于早熟而又杀伐决断的性子。
抛开那个云家没人相信的“七杀命”不谈,云勤觉得他如今这样,自己的话一定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虽说平日里总是骂云锦书不听话,可到头来,是锦书最听最信父亲的话。
“对。”
云勤看着他微笑道,“只要为了你在乎的人,过分就过分了。”
云锦书目光闪动,低头不言。
这天回到宫中已经接近破晓,风声在清晨渐渐地变弱。
初月晚回来简单梳洗了一下就倒头睡了,困倦令她实在无力思考其他的事情。
尽管这次倒下也有种沉入水底的感觉,但是她并没有回到前世,而是安安稳稳一觉睡到天亮。
云皇后回来之后去了宸极殿见皇帝,所以没来和她一起睡,醒了以后的初月晚发现母后又出门了,不禁心里一番空落落的感觉。
“小殿下,今日上哪儿去逛逛?”寒香今日叫她起床,给她揉捏着还很圆润的肩膀。
“天气真好。”
初月晚望着窗外的光,“昨天风那么大,还以为要下雨了。”
“这老天爷变脸啊,可是比待嫁的小姑娘都快。”
寒香笑道。
初月晚听出有点“指桑骂槐”,瞥向她嘟起嘴。
过会儿芙蕖也走出来,几个宫女端了梳洗的用品跟着,寒香看到她便说:“邓姑姑是不是又上轻鸿那边去教人家规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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