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话,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好好躺着。”初桃手忙脚乱地给自己套上小靴子,站好了之后才看见薛从嘉。
“我的清凉油……清凉油呢。在这!”刚被叫醒的初桃觉得头昏脑胀的,她需要辣辣的清凉油让自己清醒一点。
初桃伸手在梳妆台上摸了几下,最后在几支钗子底下找到了小铜罐,打开盖子挖了一点抹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我的茶杯呢……茶杯呢。在这!”初桃又在一顿果皮中找到了自己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杯冷茶,咕嘟嘟灌下去。
她觉得自己很清醒了。
“这么乱,也亏你能找到。”薛从嘉讥讽道。
初桃抹嘴道:“你懂什么,这叫乱中有序。我现在要去见王妃了,你……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你不是和三王关系不错吗?”
可是你姐姐不欢迎我……薛从嘉没说出口。
茯苓请来了太医,太医也表示回天无力,希望初樱能够做好准备。
初樱悲痛欲绝,一时间也慌了神。这时府上的老人说棺材已经备下,让初樱放心。
初樱甩了个闭嘴的眼神给那老妈子,老妈子吓得噤若寒蝉。
就在刚才,琴右忽然醒了,吐了口血后张口要纸笔,初樱总听老人说什么回光返照,心里也猜到了七八分,含着泪递了纸笔,并把裴丁叫到跟前。
琴右挣扎着坐了起来,她头上戴着紫色的抹额,嘴唇也是酱紫色,脸也是呈现诡异的青白,只有那双眼睛里,烧着最后的光芒,亮得吓人。
“初樱,你过来。”琴右伸出枯木一样的手。
初樱含泪握过那只冰凉的手。
琴右温柔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裴丁,清晰喊了一声:“弟弟。”
这一句话,裴丁再也忍不住,低着头哭起来。
琴右对初樱说:“你聪明,过多的话我也不想说了。刚才……我虽睡着,耳朵却记录着外面的事情,太子妃如何刁难你,我都听到了。”琴右忽然间也不咳嗽了。
“不碍事,太医请来了,姐姐醒了正好,不如把药喝了再睡一会吧。”初樱说。
“不必,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都说久病成医,琴右病了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已经是将死之人。
她昏昏沉沉这么多天了,也就今晚她觉得脑子格外清楚。
今天的自己,好特别啊。
“初樱啊,以后,王府就交给你了。你要让王爷知道,东宫是怎么对我们的,更要让他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卷进来,就没法独善其身,唯有拿出勇气来,和那位斗上一斗,才有可能保上全家的性命。”
“照顾好自己,照顾好王爷,照顾好肚子里的孩子。”
初樱流着泪:“姐姐别说这么丧气的话,你好歹等王爷回来瞧你一眼,你还没看看王爷的孩子长什么样,我求求你了,你再为我们撑几天,好吗?”
“今天也挺好的,我不愿意让王爷看见我这个样子,我想,我想留在他心里的,永远是漂漂亮亮的琴右。”
汉武帝的妃子李夫人沉疴在床,形体枯槁,容颜憔悴。汉武帝刘彻多次亲临探视,李夫人都以被蒙头,拒而不见。
琴右不是李夫人,她并不是害怕自己衰败的容颜会让三王厌恶她,她只是不想让三王难过。
“谁没有一死?千百年来,人都是这样,弹指一挥间这一生就过去了,最后都是落得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原先我担心我走后王爷无人照顾,现在有了你我就放心了,我真的可以放心地走了。”
“茯苓,带樱王妃下去,她怀着孩子,要照看好她!”
“弟弟,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裴丁跪在地上,多年没见再见就是生离死别,这滋味又是谁能说的清的?
琴右用尽力气在纸上写着最后的遗言,裴丁一看,一字一句也都是为樱王妃说话。
“我若不写清楚今天发生的一切,王爷是不会知道今日之辱是谁带来的。何况王爷不在府上,一定会有人拿这个造谣,他日谣言四起,污蔑了樱王妃,说我的死跟她有关系,她又怎么说的清楚?”
裴丁哭着说:“姐姐,你这一辈子太苦了。”
“苦什么,不苦。只是身子比别人弱一点。”琴右淡淡一笑:“你总不肯受我的接济,我也不能勉强你,可我要死了,就当我的遗愿吧,有些话你要听我的。”
“你读书尚可。就是家里负担太重,你操心太多,有了这笔银子,你可以安心读书赶考了。”
“还有你的两个妹妹,年纪也不小了,你真忍心看她们一辈子找不到婆家,有了这笔银子,为妹妹准备好嫁妆。”
“剩下……还有一些银子,樱王妃请你来的意思我也知道了,她考虑得很周全,就按照她说的做吧,我这辈子也没什么体己钱了,你……莫要嫌弃才是。”
“我这封信你先留着,待王爷回来后,亲手交给他,切记不能让别人知道。”
琴右都这么说了,裴丁若是不答应,岂不是让琴右死不瞑目!
说完这一切后,琴右觉得没什么遗憾了,她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小小的旧荷包,里面有两缕缠在一起的头发,这还是她新婚夜亲手放进去的。
她把荷包握在手里,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闭,再也没有睁开过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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