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琴右嫁进王府之后,两人几乎就见不到面了,只是每年过年,三王府总准时送过来年货和现银,也是给他清贫的家里带来一些年味。
琴右也想过一次性多给裴丁一些银子,先盖个像样的房子,再娶个媳妇。这些钱,若是裴丁开口,琴右二话不说就送过去。
只是裴丁人虽穷,骨气还在,说什么也不肯要嗟来之食,房子虽破,能住就行,家徒四壁,无病无灾就好。
因为这个原因,琴右也只能暗中照顾裴丁的母亲和两个妹妹。
小时候家里很穷,裴丁作为家中唯一一个男丁,自然承担起照顾妹妹们的责任,学堂下学时,他就要去表姐家做工,砍柴挑水送恭桶,样样都做。
那时候琴右也寄住在那里,和自己一样,需要自己努力赚钱补贴家用。他是男孩子,做的活都是出力气的,而琴右种得一手好花,有时候运气好卖出一盆,她就会从外面买一块麦芽糖和自己分着吃,那是童年时期为数不多的美味了。
不仅如此,琴右还会把自己衣裳上的洞补起来,或者绣几个花样遮住补丁,这让他觉得自己逐渐体面起来。
裴丁为琴右做过最多的事情就是挑水浇花和运肥料施肥。花长得好,琴右就高兴,琴右高兴,裴丁就高兴。
裴丁很喜欢这个姐姐,不光是因为琴右又温柔又漂亮,更重要的是,知县一家的人不喜欢她,漠视她,视她为麻烦,因此琴右只能和裴丁说话,裴丁是琴右唯一的知心人。
裴丁没有哥哥姐姐,也就把琴右视作自己的亲姐姐。她能嫁进王府,裴丁觉得又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她可以过上好日子了,难过的是从此他没有姐姐了。
也不知道她的身体怎么样了……
到底严重到什么地步……
裴丁忧心忡忡,不禁默默祷告,自己愿意替琴右受苦,把自己的寿命分给她。
马儿沿着河水跑,河面上碎银般的光影倒映在初桃的眼睛里,夏天的风像温柔的手穿过初桃的发丝,送来阵阵青草的芳香。
初桃的眼皮很重,抬不起来了,她好像好像睡觉啊,就连平时觉得很颠的马背,她也觉得很舒服,像极了小时候睡的摇摇床。
后面的臂膀很坚实,很让人安心,初桃再也忍不住了,向后仰去,把整个人的重量依靠在薛从嘉的身上。
这丫头,还是。薛从嘉心里想。
薛从嘉正了正身子,让初桃能睡得更舒服一点。
如果非要用一种动物形容初桃,薛从嘉觉得她很像一只猫。
曾经在一本奇闻逸事的书中写道,猫和别的动物很不一样,它们会找到它们认为非常有安全的地方睡觉,尽管在人们看来,那里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就像初桃此刻,她能够在马背上睡着。靠在薛从嘉的怀里,黑色的天就是她的被子。
他们路过一排低檐的屋子,马蹄踩到泥底上的干涸紫藤花瓣,发出脆裂声响,薛从嘉回头张望,烛火晃动的窗口,一缕琴声如水般渗透出来,丝丝缕缕,融化在月光和空气里。
再过去一点就是望月楼,山林两旁在春日如同繁密花海的山樱和海棠,此刻成为树叶茂密的绿树,花期早已经结束。
薛从嘉想起那个赏月的晚上,于是抬起头来,飞檐翘角的楼阁依然伫立在那里。
那天,他们在一起,秉烛夜游,打发现世庸常黯淡。
怀里像小猫一样的初桃歪着脑袋,只露出小半的脸。薛从嘉想,她现在靠着我,可我想的却是两三年前的中秋与她在望月楼上的情景,这是为什么。
薛从嘉一晃神,裴丁他们已经赶到前面去了。他定了定神,慢慢追了上去。
四人赶到了三王府,裴丁急着要去见琴右,先跟着仆人去了东边的院子,琴右还昏迷着,从他们走到回来,一直没有醒过。
初樱亲自出来接初桃,看见初桃被薛从嘉抱着,初樱脸色很难看,正要唤小红接手,却发现初桃死死扒着薛从嘉不肯松手。
小红暗地里松口气,心想还好没让我抱着,我可抱不动她……
不过!不是说再也不见面吗!怎么今晚还抱上了!
初樱还要顾着琴右,也就暂时放过拷问薛从嘉了,她说:“小红,把小姐带去睡觉,然后送客。”
然后给了薛从嘉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是不是在装睡……”薛从嘉看着死死拽着自己衣袖的初桃,问小红。
小红走过去,十分粗鲁地拍拍初桃的脸,然后说:“没呢,小姐。她就这样,着火了都喊不醒她。”
“……那怎么样才能让她醒。”总不能一直抱着她睡吧。
小红说:“要不等天亮,要不只能用这招了。”小红捏住初桃的鼻子,这招比较管用。
薛从嘉看见初桃嘟起的嘴,心软道:“算了,别弄醒她了,我把她抱到床上吧。”
你就是抱到天上她也不一定醒啊!小红心想,不管了,先把她弄床上去再说,不然醒了她要发脾气的。
“她睡哪?”薛从嘉问。
小红说:“跟我来,有点远,在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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