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阁徒怀脱辐伤,狂且心事费推详。忍教鞭打玉鸳鸯。饮泣泪从肠断落,包羞棒拭粉花香,追提往事怎相忘!
花月场中着脚,风流队里都头。小姨窈窕态温柔,瞥见难禁馋口。好事相期月下,佳节暗约河洲。满装清粪下咽喉,逃去丧家之狗。
姚霍武羊蹄起义之时,正苏吉士守制家居之候。如今掉了陆丰,再谈省会。从前,苏笑官表字吉士,此后书中称吉士,不称笑官矣。
吉士百日已满,出门拜客,先从各衙门、各行、各商起,一切亲友如乌、时、曲、竹诸家,无不都到。回家另换素衣,依然进内见过母亲、姨娘、妹子,来到蕙若房中,蕙若与小霞置酒同饮。
早上方才起身,巫云上来说道:"外边传进话来,有什么时邦臣要见。
吉士分付苏兴,叫人写了几封书,禀谢那路远的亲友。
过了下午,施延年走将过来说:"时啸斋请我奉陪姊丈,又着人来邀了两回了,我们同去吧。
这时邦臣年愈不惑,妻子早亡,剩下一个十六岁的女儿顺姐。住在纲局左侧,开一个杂碎古董铺,与竹中黄兄弟间壁邻居,这日特延吉士到家,不过为亲热走动之际。将房子收拾干净,焚了些香,预备下两个唱曲的女孩儿在家伺候。竹氏兄弟已邀同一处,守了好一回。吉士、延年已到,邦臣等忙至轿前拱候。吉士下轿,挽手进来,说道:"承时兄盛情,弟不胜惶愧。
邦臣分付家里的小子阿喜道:"怎么乌少爷还不见来?快再去请。
众人一齐迎接。时邦臣道:"少爷来得怎迟?想必晓得我家没有什么东西吃,在衙门中吃饱了才来。
他天天寻事吵闹,新年上被我骂了一场,略觉安顿些。今早起来,我到父亲那边去,小妾起身略迟了些,他竟闯进房门,将小妾打骂。我回来问他,他千不说万不说,倒说小妾和小子通奸,所以打的。我家闺门严正,别人不知,苏妹丈是尽知的,他将这恶名儿图赖人家,我如何不生气?我着实的打了他一顿。
他那嘴头子淮河也似的,说要寻死,我把他锁了,方才略软了些。
查着了,奴实难回话。吃一杯品字茶,嬲字生花,介字抽斜,两冤家依奴和了罢!
唱毕,岱云道:"绝妙,妙绝!但是只许你爱我,不许爱你苏大爷。"吉士笑了一笑。邦臣叫玉儿劝苏大爷的酒,玉儿也递上一大杯,自己鼓板,阿巧三弦,邦臣吹笛,唱了一只《醉扶归》的南曲。端的词出佳人,魂销座客。吉士也干了。众人都说唱得好,岱云道:"我不明白曲子,不喜欢玉儿。
吉士也要回去,时邦臣拦门挽留,只得依旧坐下。吉士道:"施大哥也不要生气,也不必着忙。他就认真办起来,横竖不过几千银子,我去缴还了他,他就拿不着讹头了。
牡丹虽好,须要绿叶扶持,怎好这等得罪亲友!施舅爷不要理他。
到了门首,又嘱咐延年:"不必虑他,诸事有我。"延年致谢回去。
吉士一直至厅中下轿,走进中门,早有许多仆妇、丫头拥上。两个接了檀包,两个打了提灯,两个拿了手照,望西院而来。小霞接住问道:"今日面上没有酒意,倒像有什么心思的样儿。"吉士便将岱云槽蹋素馨的话告诉一番。小霞道:"当初原是我姨丈误对此亲,只可惜我屋姐姐,何等才貌,误适匪人。
有了几千银子,我若不扳倒关部、断送乌家,我施字倒写与他看!
我也再不肯出乖露丑,只须作下呈词,叫哥哥告去。他原是失过风的人,也不过再尝尝板子的滋味,想来未必有什么死罪。
我的好大爷,你就依了我罢。"说毕,那粉腮上早淌下泪来。
吉士叫丫头们出去,自己上前替他拭泪,道:"不要悲伤,且看老乌办不办再处。
岱云走到房中,说素馨叫娘家人接他,又狠狠的打了一顿,逼素馨上吊。
这妇人家的情性,起初以死吓人,直到叫他寻死,他却一定不肯的。当下素馨受打不过,只得软求。
早来就到盈库署中,与父亲商量收拾延年之事。必元道:"你不要多事,都是至亲,何必计较,况且苏少爷面上怎好意思。
你要害他,就没良心了。况且此刻督抚因大人奏了洋匪的实情,要将大人参奏,包大爷刻刻提防,你就办上去,也不依的。"几句话说得岱云如冰水浇炭的一般,默默而退。
回转河泊署中,叫丫头烫酒解闷。他同韵娇坐下,分付丫头把素馨的链子开了,带上房门出去。
苏吉士打听得岱云没有动静,也就置之不言。转瞬间温春才吉期已到,温家着人敦请。蕙若、小霞带了家人、媳妇、丫头们回家。温仲翁将折桂轩、玩荷亭两处住他二人。十数个仆妇、丫头各随其主安歇;五六个家人、小子把住园门,听候差使。将惜花楼侧门仍旧开了,通着里边。此时素馨已早回来,带着自己的两个伴嫁丫头,居于藏春坞内。姊妹们相见,素馨自然泣诉苦情。蕙若倒还不大悲伤,小霞深为惋惜,说道:"姐姐,事已如此,且在这里住几年再处。"又告诉岱云前日与延年寻闹的话。素馨道:"我是死囚一样的人,毫不晓得,只是妹妹也要防他。我是与他恩断义绝的了,他还认得那个!
那温商娶的媳妇,是南海县主簿苗庆居的小女儿花姐。这迎娶之日,宾客盈门,笙歌聒耳。好笑乌岱云,不知为什么缘故,倒欣然而来。温商只做不知一般看待,与延年、吉士都在前厅。
那新房在惜花楼下,岱云顽了一会,就望园中走来。
丫头们晓得大小姐住在园中,不好拦阻,岱云踱在园中,也还想起从前与素馨私会的光景。
这晚,温家新妇进门,春才也一般的照常行礼,又暗暗的与吉士说了几句什么话,吉士微笑点头。岱云见外边诸事已毕,三不知溜进花园,东躲西闪,听得鼓打三更,才往玩荷亭走来。
这玩荷亭四面皆水,从一条白石桥过去,无可栖身。
可怪我们这不贤的姊妹,偏有许多闲谈,耽搁我的好事。不要管他,停一会儿就尽我受用了。"正在胡思乱想,听得上面窗棂刮辣一响,一盆水就从窗内倒下来,淋得满头满面。
岱云觉得尿粪难当,急忙移步,那地下有了水,脚底一滑,早已跌在河中,狠命的乱挣,再也爬不出来。上面又是泼狼泼藉的两桶,实在难过,又不敢作声,低头忍受。听得一阵笑声,一群儿妇女出去。岱云将河水往身上乱洗,还想有人来捞他,谁想亭门已经闭上,却有许多人摇铃敲梆巡夜而来。一个说道:"这亭子四面皆水,料来没有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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