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许多年,思及这一日,只听说这一日是君上在昭元殿前长哭一日一夜,万氏一族在那一日伏诛,后东宫太子棠樾亦是在这一日回宫,举朝欢庆,朝臣内宫,心生喜悦,而后,百废俱兴,天下海清河晏,朝堂外戚以此为戒,再不敢干政,六宫皆为皇后马首是瞻,天下嫡庶分明,条例清明。
可是,成妧那一日回忆起来,终究只是,吹过额头萧瑟寒风,周围的寒意,被扣在世俗,荣宠之间苦苦挣扎的众人,足以杀死一个人的困顿与伦常。
在太阳落山之前,自内宫里走出来几位黄门内侍,遥遥一见也不知道是从何处派出来的长宁立在成妧背后,眯起眼睛一瞧道:“那似是昭元殿里头的宫人。”
果然那宫人走到两位姑娘眼前,倒是客客气气道:“想来这便是成府两位姑娘了吧,奴婢是四皇子殿下派来的,特地来送姑娘离宫,知道姑娘在宫里受惊了,过意不去,殿下承诺,不忘昨日所言,还请姑娘稍稍放心。夫人早已经被送回府上了……”
“勿忘昨日所言?”长宁忍不住问道,他自来是带在江憬身边的,这些宫人也给他些许面子,“这是甚意思?”
那宫人只有些笑意喜色在面上道:“是何意,姑娘心里头清楚。”他的目光只在成妧面上。
言罢,便着人去安置车马来,那长宁何其聪慧,心中料定那棠樾话中有话,只在无人处,在成妧面前道:“成姑娘……他现如今派人出来送你,在众目睽睽之下,你当他是好心么?他心里打定主意要所有人瞧见!叫你这辈子都跟了他,现如今他身份显赫旁人也不敢插手,你心里头也该有个数……”
纵使长宁不说,可是成妧心里亦是明白的,如若那棠樾还似当初那个少年心性,可待她一心,她并不奢求他的身份多么显赫尊贵,得遇这样一人她没什么不可以的。
只是,在这样的六宫里头,他能够守得住么?
“长宁,”成妧道,“你放心,我心里清楚的,有一点我自是晓得的,我未来的夫君,心里喜欢我,爱重我才是最重要的,不能够是最爱我,最最喜欢我,这样总是有别的喜欢的,纵使我是第一位,却不能够在男女之情上满心满眼皆是我,我绝对不会将就自己。”这一点,那棠樾可曾能够做到?
长宁只有些一愣,恍惚间不知思及何事,只眉目含笑道:“那奴才恭祝姑娘,愿姑娘此生定能够得遇良人,满心满眼都是姑娘呢。”
“她果真是这么说的?”黑夜里,江憬已经褪下那一身戎衣,只觉得脖子有些发疼,“如此说来,她倒是没动心。”
长宁只碰碰江憬的胳膊,有些狡黠一笑道:“她没动心,那么世子呢?”
江憬面上一红,却手上端起一杯茶水道:“这事不急,如若在此时我横插一脚,那是乘人之危,在心爱之人眼前,自一开始还阴谋起来,去图谋,去欺骗,那不是真的能够去热爱一个人,那还是爱自己。”
手上的茶盏端了半饷,也未送进口中,那长宁看的好笑,只道:“如果成姑娘一辈子不开窍,难不成世子还等一辈子么?”
江憬只伸手,自自己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长命锁,此时得见那长命锁,只记得前尘旧梦,那个时候的一切恍如隔世一般。
“我阿娘,”他淡淡一笑,又掏出另外一个金锁来,摆放在一起,却见那两个锁原是一对,“在天上庇佑着我呢。”
成妧同静姝回府之时已是夜半三更,可是府上依旧是灯火通明,早便瞧见成二爷祖母以及众人皆都等候在那外头,一见到二位姑娘便迎上前来。
那棠樾所派来的人原本便只是叫所有人都是瞧见成府这独一份殊荣,故而点到即止,也多寒暄便离去了。
祖母久不见成妧,只伸手握住成妧,一刻也不松开,眼眶湿润,成妧只道:“祖母……大姐姐到底是……”
还未说出口,众人只得齐齐垂泪,又见静姝似是受惊,形容沧桑,也只怕说多了恐静姝受不住,王氏已经病倒了。
在众人齐齐送两位姑娘回自己的院子去时,那邹氏走在人后,同着那成姈在一处道:“你方才可瞧见了?”
成姈自然瞧见了,方才送成妧回来的却是内宫之人,而且隐隐约约听起来似乎还同着当朝那位新冒出来的皇子殿下有关。
“这可是冲着你那六妹妹来的,”邹氏面上带着冷笑,有些不屑的看着众人背影,“到底是入宫了一次,你到底不如她,如今那人马上就要当娘娘了,这才第一日就被亲自派人送回来,你且看着吧,咱们家这门楣,马上要变样了。”
成姈只心里嫉妒的发疼,只道:“主母也别说的早,八字还没一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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