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完沈灵兮的婚礼,谢锦词才返回女学。
莫名地,她有些期待下午的礼乐课。
她站在窗边浇花,沈思翎抱着枕头,神神秘秘道:“锦词、幼恩,明天会有上京的贵客驾临临安,听说要暂住在知州家呢!”
萧幼恩捣鼓着她那套龟壳,“我也听我堂兄说了,好像是东宫那位,还有夜家和大司马府的两位千金。他叫我这段时间别到处乱跑,免得冲撞贵人。”
“咱们只是远远地看一看,怎么会冲撞他们呢?”
沈思翎放下枕头,从怀里掏出三张请柬,“过两天知州府会举办赏菊宴,赵小姐给许多同窗都递了请柬,咱们一块儿去吧?我真想看看他们长什么样,特别是那个叫夜九姿的,锦词,不知道她跟二姐姐比,谁更漂亮呢?”
夜九姿很美,多年前就以一支惊鸿舞闻名天下。
再加上她是夜家的明珠,所以天底下不知有多少男人把她当做梦中人。
就算是沈思翎这些女孩子,也非常好奇她的容貌。
萧幼恩兴致勃勃地收了请柬,撞了撞一旁发愣的谢锦词,“锦词,你去不去?”
谢锦词回过神来。
她攥紧衣袖,点了头。
大司马府的千金,不就是她的表姐妹?
是她的,亲人呢……
下午的礼乐课结束后,谢锦词又被沈长风唤到书房,说是叫她帮他整理书架。
她颠颠儿就跑去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她把古籍分门别类地放在不同书格上,悄悄回头,身穿白衣的男人端坐在书案后,正翻看学生们的作业。
夕阳余晖,他侧脸的弧度格外英俊。
少女看得出神,怀里抱着的书不小心“哗啦”落地。
沈长风望了过来。
少女面颊红透,连忙蹲下去捡书。
捡着捡着,有阴影笼罩下来。
修长如玉的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
温润冷香扑面而来,男人嗓音低哑:“怎么这么不小心?若是砸了脚,岂不是叫我心疼?”
话音撩人,谢锦词头低得更深。
虽是深秋,但少女穿得并不多,衣领后露,从沈长风的角度可以清楚看见一截白皙修长的细颈。
犹如天鹅。
比起当年在天香坊买下她时的模样,她已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沈长风喉结滚动。
指尖挑起她的下颌,他看见少女睫毛轻颤,紧张得不敢跟他对视。
而她唇瓣饱满嫣红,如同树枝上带露的樱桃,诱着他去品尝。
他低首,慢慢靠近她的唇。
谢锦词清晰察觉到他的意图,下意识后退,“浮浮浮生君……”
沈长风强势把她拽进怀里,“这种时候,我觉得你唤我老师,会更刺激。”
少女的瞳仁骤然放大!
脑海中仿佛炸开花火,她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男人已经吻了下来!
她急忙伸手挡住他的唇!
沈长风的吻印在她的掌心。
羽玉眉微微挑起,“不是说喜欢我吗?”
谢锦词咬牙。
明明暗恋了这么多年,事到临头,她却矜持害羞起来。
她难为情地别开小脸,“我是喜欢你,但是……浮生君还没向我正式告白……浮生君,你喜欢我吗?”
她读书比较多,行事作风比别人更讲规矩。
沈长风却愣住了。
这问题叫他怎么回答,说喜欢吧,显得自己不够端庄,说不喜欢吧,又有违自己的心意……
两人僵持良久,外面忽然响起叩门声。
是沈思翎来送作业。
谢锦词从沈长风怀里钻出来,红着脸趁机跑走。
沈思翎很奇怪,“浮先生,锦词她怎么了?是吃了辣椒吗?脸那么红!”
沈长风回到书案后,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沈思翎把作业放到他案上,又奇怪地看向他。
男人戴着半张面具,仅仅只能遮住眼睛与鼻梁。
露在外面的肌肤,同样红透。
她越发奇怪,“浮先生,你的脸怎么也是红的?”
“我跟她一起吃的辣椒……”
沈思翎百思不得其解。
辣椒有什么好吃的?
她茫然告退,决定回头去问问幼恩。
……
两日后,谢锦词等人乘坐马车前往赵府参加赏菊宴,果然看见赵府门口戒严得厉害,赵继水和沈廷洵身穿细铠,带着府兵亲自负责这座宅邸的安全。
三个女孩儿下了马车,因为有请柬,所以轻而易举就进了府。
花园内莺声燕语热闹非凡,所有姑娘家都簇拥在亭子里面,叽叽喳喳讲述着临安城有趣的见闻。
谢锦词透过人群望去,亭子里有资格坐着的,只有一个衣着华丽的姑娘。
生得小圆脸,容貌清秀,举止贵态。
纵然多年不见,她仍旧一眼认出了她。
这是她的堂姐,谢晚筝!
她出现在这里,难道……她就是大司马府的掌上明珠?
“锦词,那位是大司马府的千金,风晚筝,你要不要过去跟她……”
沈思翎偷偷去拉她的手,只觉一片冰凉,“锦词,你怎么了?”
谢锦词紧盯着谢晚筝,满眼不敢置信。
难怪她寄去上京的信,一封也没有回音。
原来她的身份,早已有人顶替,而且这个人,还是她的堂姐!
叔父和叔母,他们怎么敢!
谢晚筝,她怎么敢!
那厢谢晚筝听了会儿临安城的趣闻,呷了口茶,笑道:“我在上京的时候,就听说琼川知府认了位义女,有才有貌,甚至不输府中嫡女。不知那个女孩儿来了没?”
沈思翎惊喜不已,“锦词,风小姐认识你呢,我就说那些书信肯定是寄去上京了!风小姐,锦词就在这里!”
人群让开一条路。
谢锦词抬眸,正好看见谢晚筝打量自己的视线。
那视线带着审视和排斥,却没有丝毫亏心和害怕。
她忍下百般情绪,垂眸福身行礼,“风小姐。”
谢晚筝走到她跟前,“抬起头来。”
谢锦词与她平视。
两人年纪相同,只是谢锦词的身量要纤长些,看起来更有亭亭玉立之感。
因为娘亲是大美人,所以遗传的肌肤天生就白嫩细润,如同白璧无瑕。
眉目清丽,水青色绣花罗裙映衬下,气质沉静婉约,犹如一株含苞待放的青莲。
谢晚筝站在她面前,不止容貌逊色、皮肤粗糙,就连刚刚端着的贵态也被比得无影无踪。
如同烛火之于太阳。
谢锦词后退两步,笑意泛冷:“从未见过上京人,风小姐举止优雅,可见上京的姑娘教养极好。”
“是吗?”谢晚筝嘴角翘起,“我倒是觉得,江南的水土似乎更养人些。谢姑娘貌美,提亲的人应当踏破门槛了吧?不知你可有定好亲事?说起来,我府中有个侍卫挺不错的。”
谢锦词的笑容更冷了些。
敌意……
占据着她身份的堂姐,对她有着浓浓的敌意。
是了,他们把她赶出平轩伯爵府,险些让她后半生蹉跎在勾栏之地,这般狠毒的心思,又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年幼尚不知恨,
可这一刻,她真的好恨!
在她苦苦寻找外祖父的这些年里,她的外祖父早已把最深切的呵护给了另一个人!
她想起秦妄说的那出戏目。
虽然后来真相大白,女主人公小锦恢复了自己大凉公主的身份,但她的亲人们却因此受到很大的伤害。
秦妄什么都知道!
那么沈长风,他是不是也什么都知道?所以才叮嘱她安分待在女学……
她紧紧攥着绣帕,谢晚筝又笑道:“我外祖父很疼爱我,还为我和太子哥哥订了亲。虽然不知道太子哥哥究竟会让我做正妃还是侧妃,但正妃也好侧妃也罢,都能上皇族碟谱,地位都非常崇贵,寻常姑娘艳羡不来也没有那个福气,你说是不是,谢锦词?”
谢锦词看着她。
谢晚筝对她的家世背景非常引以为傲,并且试图让别人为她的家世背景而恭维羡慕她。
这般有恃无恐,还指名点姓要见她,应是早已为自己铺好后路。
周围贵女们都看着她们,谢锦词知道,现在绝不是冲动的时候。
她收起眼底锋芒,微微一笑,还没说话,花园尽头突然传来尖细的唱喏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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