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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锦词去女学时,特意找赵瑾萱说了自己想去看虞倾萝的事。
听说沈长风也同行,赵瑾萱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当即爽快应下。
下学时分,沈长风果然已经等在女学外面了。
暮春深深,日头晴好,少年一袭青衣勾勒尽挺拔身姿,慵懒倚在青瓦檐下,竟比春光更加艳雅三分。
赵瑾萱看得眼睛都直了,还是谢锦词小声提醒,她才反应过来,请两人坐上回府的马车。
有赵家大小姐亲自领路,赵府的小厮婢女都恭敬非常,穿过梅园,三人来到一座清雅僻静的院落。
赵瑾萱对谢锦词颔首,“人就在房里,你进去便是。”
谢锦词道过谢,理了理衣襟裙摆,大大方方地踏上石阶。
因着是姑娘家闺房,沈长风不便进去,只得在院中等谢锦词出来。
本来赏赏景色就可以打发时间,但旁边站了个赵瑾萱,还一直盯着他看,实在是让他意兴阑珊。
少年朝赵瑾萱作揖,“既然登门赵府,我理应去会一会赵二公子。赵小姐,先失陪了。”
“长风哥哥!”
赵瑾萱唤住他,“赵继水这些日子忙着打理生意上的事,很少回府。”
沈长风挑眉。
赵继水和宁家已经走得如此近了?殷勤到自己的家都不回了?
“那真遗憾,我还想向赵二公子讨教一下如何做生意呢。”
少年走到石桌前,撩袍坐下。
赵瑾萱连忙也跟过去坐下,“我曾无意间买到一本《浮生花间词》,里面的诗都写得极有底蕴。我探研词风多年,不难分辨出,那些诗词与沈廷逸去年梅宴上作的诗很相像。我始终不相信沈廷逸会有文采作出那等好诗,那首诗应当是你写的吧?《浮生花间词》的作者浮生君,应当就是——”
“赵小姐有话,不妨直说。”
沈长风冷冷打断她。
赵瑾萱了然一笑,挽袖斟茶。
“正月十五的宴席上,我与你提起的事,你还记得否?长风哥哥,我不介意你错过科考,只要你愿意,咱们可以马上定亲。”
“我的答案,赵小姐应当记得。”
“此一时彼一时。我始终坚信,天底下没有捂不暖的心,没有爱不上的人。”
赵瑾萱紧攥绣帕,“长风哥哥,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
她鼓起莫大的勇气,去牵沈长风的手。
还未碰到对方的指尖,就被对方轻飘飘躲开。
赵瑾萱一怔,不觉拔高声音:
“沈长风,我喜欢你,比临安城任何一个姑娘都要喜欢你!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始终对我无动于衷,但你扪心自问,这世上,我与你才是最般配的不是?!”
容貌清丽的少女,眼圈微红,
“遇见你之前,我从不觉得任何人能够配得上我,那些男人,或轻浮,或无才,或贪图我赵家权势,但你不同,你和他们完全不同……长风哥哥,我喜欢你,我不在乎你的庶子身份,不在乎你错过科举,我在乎的,只是你!”
沈长风掏了掏耳朵,“赵小姐表个白,跟下战书似的,叫人怪害怕的。”
闺房内,身形纤瘦的少女端坐窗畔,瞧见谢锦词进来,淡淡一笑,并无太多惊讶。
谢锦词在她对面坐了,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后又道明来意。
“你认识我姐姐?”
虞倾萝看向她,染着郁色的眉尖微微蹙起,剪水秋眸溢满悲伤。
她的眼睛,像极了虞落。
谢锦词怕她伤心,不愿提起虞落,于是询问她近况可好。
虞倾萝一一作答,赵府并未亏待过她,相反,赵继水对她极为照料。
“若我没记错,虞姑娘今年也才十三,为何不继续去女学读书了?”
谢锦词忍不住问道。
“不去女学,也没什么不好。”
虞倾萝垂眸,抚摸案上古琴。
她想到女学那些背地里对她说三道四的姑娘们,浅浅勾唇:
“二公子近来奔波生意,人都消瘦了许多。我不想再让他为我的事情劳心。”
她不愿多说,谢锦词也不会多问。
对面的少女,面容白净姣好,气色看起来也不差,只眉间笼着一层淡淡伤愁。
不知为何,谢锦词总觉得她有难以抒怀的心事。
回想起赵继水在浔水帮凶狠阴险的一面,小姑娘斟酌试探道:
“虞姑娘,赵二公子真的对你很好吗?你若是有难处,尽管告诉我,我定会尽全力帮助你。”
虞倾萝笑着摇头,“谢姑娘多虑了,二公子是生意人,在外免不了狠辣些,旁人如何看待他,都与我无关。”
说起赵继水,少女眼眸含笑,神色竟异常温柔。
她轻声:
“我九岁识得二公子,四年多的相伴,他是怎样的人,我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如今姐姐不在了,留在赵府,留在二公子身边,是我心甘情愿。”
听完这番话,谢锦词忽然就想到了沈长风。
小哥哥的心狠手辣,比起赵继水只多不少。
可尽管如此,她依旧坚定地站在他左右。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看见虞倾萝过得很好,谢锦词的目的已达到,想到外头沈长风还在等她,于是不再久留,起身告辞离开。
她始终不曾深想,虞倾萝的那句心甘情愿究竟是何意。
直到很多年后,当她生出同样的心境时,方才知晓——
所谓心甘情愿,正是不顾一切的喜欢。
哪怕被欺骗,被利用,也仍旧控制不了自己向着那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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