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风离开时,浓妆艳抹的美人靠在窗棂上,挺了挺胸脯,嗓音酥软:“沈公子,更深露重,孤枕难眠。你一个人过夜,就不寂寞?谢锦词年幼,怕是伺候不了你,你看奴家怎么样?”
“呵呵,姐姐还真是百无禁忌。我并不记得,姜家之人,如你这般。”
见女人冷了眉眼,少年微笑,
“我很好奇,被姐姐放在心尖上的那个男人,你为何对他仇恨至此?我更好奇,姐姐不准楼里的女人踏出去半步,若是姐姐离开薄情馆,又会如何?姐姐在薄情馆虐杀无数读书人,可朝廷却不闻不问。是懒得过问,还是无法过问?如果是无法过问,那么姐姐离开薄情馆,会不会就能被朝廷堂而皇之地诛杀呢?”
少年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姜无忧那股媚气倏然不见。
她冷眼盯着他,最后凶狠地将骨梳砸到他头上。
一缕殷红鲜血,从少年白皙的额角滑落。
恒阳陆府。
因着陆景淮来的突然,府上来不及准备,陆聿之便就近安排了一处院落,招待堂弟和那位容貌可爱的小姑娘。
“堂哥,你尽管放一百个心,明早天一亮,我就去顾府把你喜欢的那个姑娘给抢回来!一切包在我身上!”
陆景淮拍着胸脯如是保证的样子,谢锦词想着就觉得头大。
春夜寒凉,小姑娘坐在庭院的石凳上,一丝困意也无。
八字没一撇的事,小哥哥和陆景淮还真是一个敢说,另一个敢听。
她已见过陆景淮的堂哥陆聿之。
那是一位知书识礼、相貌堂堂的温雅男子。
若非从陆景淮口中得知他有抢亲之意,谢锦词断然想不到,如他这般进退有度的人,会做那在旁人看来伤风败俗、匪夷所思的事。
可见他对那位心上人用情极深。
而那位被他放在心尖尖上的顾家姑娘究竟是谁,谢锦词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顾家的两位小姐,
除了已经死了的顾明玉,
还有一位,叫做顾宜婷。
“词儿,你还不睡吗?”
东面厢房打开,陆景淮穿一身中衣,发梢尚盈着水雾。
他刚沐浴完,就想看看谢锦词房里的灯熄没熄,结果却瞧见小姑娘坐在院子里发呆。
夜风吹过,微凛。
他哆嗦了一下,回身取了件儿披风,却是快步走到院子里,仔细披在小姑娘肩头。
而他自己仅着中衣,就这么在小姑娘身侧坐了。
“词儿,可是在担心明天的事?放心吧,我陆景淮出马,这事儿一定能成,你就等着吃我堂哥的喜酒吧!”
少年自信满满,眸光落在谢锦词脸上,炽热掩于夜色。
谢锦词不置可否,细声道:“陆哥哥,顾家小姐要嫁的人,究竟是谁?”
“好似叫做郭策。恒阳王府你听说过吧?那人正是恒阳王的儿子,听闻是个好色之徒,光小妾就有十多个……这种男人,根本不能与我堂哥相比,也不知顾家是哪只眼睛瞎了,非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不过没关系,就算是王府又怎样,我陆景淮才不怕,敢跟我抢嫂子,那也得他们有这个本事!……”
见小姑娘听得认真,少年心里欢喜得紧,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
他多希望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
一隅庭院,一抹月华,还有心爱姑娘专注看着自己的目光。
最最重要的是,没有沈长风那个搅屎棍!
这厢陆景淮激动不已,连未来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谢锦词却眸光一黯,默默抬头望向夜穹。
恒阳王府,乃是郭夫人的娘家。
顾宜婷之所以会被嫁进郭家,想必与顾明玉做了妾有关。
世家大族的姻亲,离不开利益权势。
顾明玉本该许配一门有助家族、门当户对的亲事,可她却给沈廷逸做了贵妾,所以这份重担,自然而然转移到了庶出的顾宜婷身上。
郭顾两家本就是亲家,等顾宜婷嫁过去,更是亲上加亲,两家势力相辅相融,几乎能在恒阳独占鳌头、一手遮天。
牺牲一个女儿,换来权势与尊贵。
这便是顾家的目的吧?
“词儿,你要不要在恒阳多玩几日?我知晓很多好玩的地方,到时候一一带你去,保准你喜欢!对了,恒阳乃音律之城,小曲儿自然是要听的,我知道有条巷子名唤杏巷,里面有好些个茶楼曲馆……”
“杏巷因乐仙人的一曲《醉花三弄》而闻名江南,的确是个消遣的不错去处。”
一道人影慢悠悠跨入院门,青衣鸦发,唇红齿白,桃花眼含笑弯起,艳雅独绝。
“小哥哥,你回来了!”
谢锦词屁颠颠儿迎上前,瞧见少年额上有血迹,顿时蹙起细眉,踮着脚尖想要查看。
沈长风按下她的肩膀,“路上碰见一位漂亮姐姐,不小心看痴了,结果——唉,恒阳的姑娘脾性都如此泼辣火爆么?还是我家词儿好,乖巧又听话。”
谢锦词信他个鬼!
正要刨根问底,少年牵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厢房走。
陆景淮喊道:“沈长风,你的房间不在这边!”
没人搭理他。
他大步追上去,想要把沈长风拖走,可到底是慢了一步。
槅扇砰的一声关上,将他阻拦在外。
少年摸摸鼻尖,很有些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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