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哪还有家可回?
沈思翎被她的情绪感染,跟着红了眼眶,“锦词,你的家在哪里?离临安远吗?不然……待会儿我去同四哥说,让他准许你回去看看?”
谢锦词冲她感激一笑,夺过她手里的抹布,认真擦拭博古架,“你啊,活儿都做完了吗?还有闲工夫与我说话。”
她蹙了蹙眉,若有所思,“诶,不对,上回我不是替你还清了银子吗?你怎的还在这里干活?”
之前在散伙宴上,沈长风好像有提到过这件事,当时她心绪极乱,并没有深想。
若那个时候沈思翎就在瑢韵轩干活,到现在,可是足有一个多月了!
沈思翎忙把事情原委解释了一遍。
谢锦词刚想问那碧玉芙蓉簪需要赔多少钱,沈思翎连连摆手,不安道:
“锦词,这次真的不用你再帮我了!我、我在契约上画过押了,只要在这里做工三年,赔偿的事,就可以一笔勾销……”
“三年?!”
谢锦词吃了一惊,“可是你今年不就要入女学了吗?”
名门世族的小姐们,五岁识字启蒙,年满九岁便可进入学府,所学课业与男子就读的书院大体相近,只是难易程度不同。
不等沈思翎作答,一道声音从楼梯处传来:
“这就不劳阿锦费心了,上学又不是坐牢,进去了就出不来。女学的作息时间我早已打听清楚,等你的小姐妹入了学,卯时晨起过来一趟,午间休息过来一趟,晚间下学再过来一趟,瞧我,安排得多到位!”
傅听寒端着杆烟枪,慢悠悠步下楼梯。
他身后跟着沈长风,同样是不紧不慢的姿态。
谢锦词有心找沈长风说情,但一想到刚才被气哭的事,就一点也不想与他说话。
好歹沈思翎是他妹妹,作为兄长,帮忙说话,理所应当。
“卯时晨起,晚间下学,中午就不必了吧?”
姿容雅致的少年,笑意温温,“女学不同于男子书院,午间的休息时长短促了些,若真让我四妹妹如此来回奔波,只怕久了,会吃不消。”
傅听寒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番,点头道:“好吧,看在沈四哥哥的面子上,中午就免了她来。”
沈思翎似乎很高兴,忙道:“谢谢四哥!也谢谢……傅公子。”
谢锦词没好气地瞪了眼沈长风,把沈思翎拉到自己身后。
小哥哥和傅听寒关系匪浅,明明可以与他说道几句,让他不再计较打碎玉簪一事,放沈思翎回家。
可他偏偏不开那个口,任由自己的妹妹去给别人做苦力!
有这么当哥哥的吗?!
傅听寒瞥了眼小姑娘,带着几分揶揄,又看向沈长风。
他闲适恣意地吞云吐雾,痞笑道:“呀,沈四哥哥这是怎么惹到咱们阿锦了?瞧她那模样,恨不得扑上来咬你一口。”
沈长风轻笑,并不搭理他,自顾踏出瑢韵轩,“新年佳节,食客众多,再不去铜雀楼,怕是要没有位置了。”
他脚步顿了顿,回头招呼沈思翎:“四妹妹也一起来吧,傅老板说了,近来瑢韵轩生意不错,他心情好,这顿饭啊,归他管。”
傅听寒手一抖,差点被烟呛到,“长风,你好好说话!我什么时候说要请客了?”
昨天他才被岳老敲了一笔,今天又要掏银子付饭钱,这是什么道理?
放着沈家白花花的银子不用,非要用自家的,谁能告诉他,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沈长风温声:“走了。”
傅听寒不情不愿地跟上。
沈思翎神色赧然,一双眼睛却是晶亮,盛着满满的期待,“锦词,咱们也走吧!”
谢锦词心头闷闷的,轻应了声,与她手牵着手一道离开。
正如沈长风所言,铜雀楼宾客盈门,傅听寒作为常客,与里头管事的相熟,多花了些银钱,这才订下一间厢房。
四人落座,沈长风将菜谱推到沈思翎跟前,“妹妹想吃什么,尽管点就是,不必跟傅老板客气。”
傅听寒黑着一张脸,郁闷至极。
沈思翎胆怯地瞅他一眼,默默将菜谱推给他,“傅公子,你来点吧……”
“算你这丫头识趣。”
傅听寒哼了一声,刚要点几个最便宜的菜,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拿走菜谱,再次放到沈思翎面前。
傅听寒心里憋屈得要死,对上沈长风似笑非笑的眼神,干脆转了个身,眼不看为净。
沈思翎抿着唇,小心翼翼地翻开菜谱,瞧着上头许多她从没见过的菜名,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
谢锦词心思细腻,察觉到她的不自然,俯身凑过去,掩着唇小小声道:“思翎,点你平日里爱吃的便好。”
沈思翎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声若蚊蝇:“锦词,以前大姐姐还没出嫁时,就跟我说过铜雀楼的菜很贵,我、我……”
她结巴半天,最终将菜谱推给了沈长风,“四哥,还是你来点吧,我,我什么都吃……”
谢锦词心疼地握住她的手。
这一幕落在沈长风眼里,漾开丝丝邃黯涟漪。
同为家中嫡女,沈思翎被二房姨娘欺压到如此地步,想来他的小词儿,从前所过的生活也是这般无二吧。
少年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朗声道:“既如此,那就把最贵的菜都上一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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