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轧!”
小姑娘正愁眉苦脸,一团白胖身影大摇大摆地奔了过来。
“大白!”
谢锦词惊喜地站起来,小跑着上前把白鹅搂进怀里,“我差点忘了,还有你陪我呢!”
话音落,两道人影跨进院门。
谢锦词扭头一看,竟是扶归和惜寒!
扶归手里拎着一只五花大绑的花母鸡,憨厚冲她挠头,“词儿,公子要陪老夫人守岁,日夜肯定是不回来了,我和惜寒陪你过年吧!”
惜寒也笑道:“是了,我在朝雨院也是一个人,倒不如来你这里,还热闹些!”
谢锦词看着他们亲切的面容,心中一暖,翘起嘴角,用力地点了点头。
……
紫藤院,花厅。
婢女们布完菜,皆对座上的人道了几句吉祥话,惹得郭夫人眉开眼笑,打赏了不少银钱首饰。
坐在她身侧的少女,与她长得五分相似,花一般的年岁,娇艳可人。
此时少女正微微嘟嘴,软语撒娇道:“母亲,我一大早就来跟您请安,贺年话也道了不少,也没见您赏我些什么……”
“你这丫头!”
郭夫人点了点她的眉心,满目柔和,“这些年来,你要什么我没给你?放心吧,压岁钱少不了你的!”
圆桌对面,沈若欢倚在陈语薇怀里,挥舞着小拳头奶声奶气道:“压岁钱!压岁钱!”
郭夫人瞥了眼孙女,眉间笑意敛去不少。
沈廷逸心不在焉地吃着菜,打趣道:“二妹妹,瞧瞧,你的小侄女儿都在取笑你呢!”
沈冰雁轻哼,“若欢这么小,她懂什么?倒是三哥你,纳了一房美妾,竟还能留在这儿陪母亲坐一上午,真是难得。”
沈廷逸心虚地摸摸鼻尖,“大过年的,我自然要陪着母亲。”
纵然他的心思早已不在这里,但今日毕竟是除夕,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还是有分寸的。
他笑嘻嘻地给郭夫人夹了一箸菜,讨好道:“母亲,你别听冰雁瞎说,晚上咱们还要去陪祖母吃团年饭呢,我才顾不上冬黎!”
沈若欢正是牙牙学语的年纪,听见什么都觉得新鲜,当即咧着嘴模仿道:“冬,黎,冬黎……”
陈语薇下意识看向郭夫人,见对方沉了脸色,忙去哄女儿吃饭。
虽说冬黎曾是紫藤院的大丫鬟,但自从被三弟收了房,没少受郭夫人的针对打压。
她知晓郭夫人痛恨冬黎,也知晓她不喜欢若欢这个孙女,只是童言无忌,但愿她不要迁怒于孩子才好。
郭夫人瞧见陈语薇低眉顺眼的模样便觉得心堵,顾忌着前两日陈家上门闹的那一出,责备的话到了嘴边,终是没有说出口。
她转向沈廷逸,不温不火道:“冬黎好歹伺候我多年,你说要便要了去,倒也没问过我习不习惯。”
沈廷逸听不出她话中的弯弯绕绕,想了想,兴冲冲道:“母亲是觉得别人伺候得不好?不如这样,改日我为母亲物色几个机灵的婢女,绝对不会比冬黎差!”
郭夫人平日里最宠这个儿子,见他没心没肺,心里的阴霾也跟着散去不少,“你呀,还是先管好自己吧,如今妾都纳了,打算何时去周家提亲啊?”
“我才不娶那个母老虎!”
沈廷逸满脸惊恐,一个劲儿地摇头。
沈冰雁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添油加醋道:“三哥此话差矣,周家小姐可是上京户部尚书的女儿,这等高贵身份,怎还配不得你了?”
“她有多蛮横你难道不知?我都被她揍过不下三回了!这种女人娶进门还得了?”
“哥,打是亲骂是爱,人家周小姐是对你用情至深呐。”
兄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虽是在吵嘴,却在无形中活络了饭桌上的气氛。
唯有陈语薇,眼观鼻,鼻观心,始终看顾着女儿,一言不发。
天光渐晚,万家灯火齐燃。
凌恒院小厨房的烟囱里也升起了袅袅炊烟。
扶归切菜,惜寒掌勺,谢锦词则把灶洞里的火烧得旺旺的,间或打打下手,忙得不亦乐乎。
大白闲来无事,满院溜达,路过厨房门口时,总能得到最爱的青菜叶,欢喜地叫个不停。
掌灯时分,方桌之上,鸡鸭鱼俱全,满汉全席。
惜寒点燃一根红烛,立在窗前,暖黄火光跳跃,与竹篾纸上的大红剪纸相映生辉。
三人落座,一面吃菜一面唠嗑家常,温馨融洽。
只是吃到一半,院儿里的大白突然轧轧大叫,粗噶的声音里分明带着几丝惊惧。
谢锦词忙丢下碗筷,急匆匆地跑出去看。
小院静谧,霜草萋萋,墙角盛开的梅花正肆意吐露暗香。
檐下灯笼照亮石子小路,有那青衣少年悠闲而来,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拎着只大胖鹅,满脸笑意温温:“我还以为妹妹会拿这只鹅做菜呢,养得这么肥,真是可惜了。”
“轧轧!”
大白无力扑腾着翅膀,小脑袋耷拉着,看上去可怜极了。
谢锦词又惊又喜,屁颠颠地跑到少年跟前,仰着细白小脸,脆声道:“小哥哥,你怎的现在回来了?年夜饭吃完了?不用守夜吗?”
被忽视的大白别提有多委屈了,干脆闭上黑溜溜的眼睛,直接装死。
沈长风笑了笑,将鹅丢出一丈远,掏出一方雪白帕子细细擦手,不紧不慢道:“吃多了,出来散散步消消食,恰好路过凌恒院,进来瞧瞧罢了。”
他瞥了眼小厨房,叹道:“原以为妹妹自个儿过年无聊得很,看来是我想多了,妹妹这里,可是比我那边还要热闹呢。既如此,我便先回去了,妹妹好生去吃饭吧。”
谢锦词见他刚来就要走,心里有些不舍,巴巴地牵住他的衣袖,“小哥哥,我做了些年糕,你尝一尝再走吧?”
艳红灯火下,小姑娘澄澈的圆眼睛干净如洗,唇瓣微抿,期待竟是多于紧张。
沈长风揉了揉她的花苞头,“看在妹妹如此挽留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吃一块吧。”
小姑娘甜甜一笑,转身钻入小厨房,出来时,手上多了个瓷白小碟子。
炸得金黄的年糕错落有致地叠成一座小山,模样俏皮,还冒着热气儿,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
沈长风接过小姑娘递来的筷箸,夹起一块年糕,细嚼慢咽。
其实他在降鹤院已经吃得很饱了,纵然年糕美味,吃进嘴里也味同嚼蜡。
惯来挑剔的少年,一连吃下三块年糕。
他不愿扫了小姑娘的兴致。
至于其中缘由,他却不曾深想。
谢锦词心生欢喜,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小哥哥吃了这么多,肯定是爱吃的!
沈长风忍下胃中不适,变戏法似的摸出几条细鞭。
在小姑娘疑惑的注视下,他亮出火折子,引燃鞭尾。
霎时间,斑斓火花霹雳炸响,绚丽而夺目。
谢锦词拍手惊呼:“是烟花!”
沈长风把烟花全塞进她手里,慢悠悠离开,“吃了妹妹的年糕,只好拿这些小玩意儿作为回报。妹妹玩得尽兴些,别伤了手才好。”
谢锦词望着满目璀璨,心中的某处仿佛也被点燃,温暖盈满,亮芒万丈。
她舞着细鞭,冲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喊道:“小哥哥,祝你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青衣少年不曾回头,带着唇边笑意与眼底温柔,一齐踏入茫茫夜色。
子时三刻,陆府。
阔绰厅堂镶金砌玉,珍馐琳琅的圆桌前,孤零零围坐着三个人,相对无言。
中年男人饮下一杯酒,感慨道:“平日里小厮进出,倒也不觉冷清,如今大过年的,竟一点人气儿都没有!”
他面颊通红,显然是喝醉了,微染霜白的两鬓衬托着沧桑脸容,依稀可辨年轻时的俊朗风姿。
“爹,我发现你最近特别爱说胡话,咱们父子三个一起过年,不是挺好吗?”
色若春晓的少年,肩上松松垮垮披着件狐裘,手里举着个鸡腿,啃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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