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垂眸看着突然扑进自己怀里的小姑娘,桃花眼底情绪莫名。
雕花槅窗上,映着暖黄灯火的竹篾纸被夜风吹得沙沙作响。
淅淅沥沥的雨声接连而至。
窗外,色泽冷翠的芭蕉随着风雨摇曳,在竹篾纸上映出一方浅淡暗影。
谢锦词紧紧抓着沈长风的霜白中衣,小脸埋在他的胸膛,细弱肩膀微微颤抖,喉间是压抑的哽咽声。
少年盯着槅窗上那道摇曳的暗影,轻叹出声。
他抬手抚上小姑娘的细背,有节奏地轻拍着,并不出言安慰。
七八岁的小姑娘,乃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可他的小词儿却异常乖巧懂事。
并非穷苦出身,却能做出美味的阳春面,明明不会洗衣,却又倔强地蹲在木盆前毫不退缩。
就连受了伤,都默不作声地忍受着。
而他不过是替她涂药,便让她感动成这般模样。
可见,她以前过的日子,究竟有多么不堪。
窗外雨声不断,怀中的小姑娘从小声抽噎,到嚎啕大哭。
少年始终紧紧揽着她弱小的身躯。
……
书案上,烛台即将燃尽,发出呲呲的声响。
火光陡然跳跃了几下,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沈长风低头,听着怀中的女孩儿发出均匀绵长的呼吸声,无奈地揉了揉她的花苞头。
“妹妹倒是个心大的,哭得那么伤心都能睡着。”
他轻声,慢慢将小姑娘平放在青竹床上,扒掉外衣,拉过锦被给她盖上。
小姑娘一着被子,便舒服地翻了个身,胳膊大大咧咧露在外面,细嫩手腕上的玉镯清光泠泠。
少年盯着那玉镯,桃花眼底雾霭沉沉。
如同这无边黑夜,幽深邃暗。
翌日,谢锦词醒来时,又看见了熟悉的青纱帐。
她钻出被窝,绣枕边上整齐叠放着牙白色的婢女衣裙。
小姑娘抬眸,透过寒梅立雪的屏风,依稀能瞄见拔步床上隆起的锦被。
昨夜小哥哥给她上药,她不禁想起了亡故的爹娘,还哭得那么难看。
想到这里,她低下头搓了搓自己的面颊,有些赧然。
“小词儿醒都醒了,却赖在床上不肯起,待会儿给老太太请安,若是去晚了,小心我扣你月钱。”
清冽嗓音从屏风那端悠悠传来,谢锦词一惊,连忙抓起衣裙往身上套。
“我才没有赖床!”
穿戴整齐的小姑娘,从屏风后面探出半个小脑袋,对着拔步床上的少年吐了吐舌头,欢快地跑去打水。
等她回来的时候,穿霜白中衣的少年正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笑眯眯地盯着她看。
小姑娘细眉一蹙,严肃道:“小哥哥不是要去请安吗?若是去晚了,只怪小哥哥自己赖床!”
沈长风朝她勾勾手指,“过来。”
谢锦词绷着小脸走到他床前,“做什么?”
“小词儿看看这里。”
少年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只见霜白中衣上,那处位置印着浅淡的琥珀色,还有眼泪鼻涕干涸之后留下的痕迹。
小姑娘一愣。
少年含笑看着她,桃花眼里一片潋滟,就连眼尾的朱砂,似也带着几分笑意。
谢锦词涨红了脸,扭头便去衣柜里寻了一套干净的中衣。
她把中衣放在少年的枕边,低着头退开数步,结巴道:“昨晚我不是有意要弄脏小哥哥衣服的,我,我只是……总之,我,我会洗干净的!”
沈长风以手托腮,慢慢撑坐起来,好以整暇地看着她。
七八岁的小姑娘,穿牙白罗裙,外罩浅杏红的半臂,头上顶着两个圆圆的花苞,看起来十分讨喜。
皮肤白嫩,细眉弯弯,轻抿的粉唇状似桃花。
尤其是那双水润黝黑的圆眼睛,干净如同水洗,不染一丝杂质。
少年无声勾唇,“手伸出来。”
谢锦词连忙照做。
她摊开双手,只见细白的手心上掌纹浅嫩分明,已经看不出红痕了。
沈长风抬了抬下颌,“沁霜脂放在书案上,你拿去再涂一次。”
谢锦词偏头望去,果然看见那靛青色的小瓷罐安静地立在桌角。
她心中一暖,脸上不觉绽放出笑容,欢喜地拿了小瓷罐,坐回到青竹床上认真涂药。
琥珀色的凝脂涂在掌心,立即有一种清凉舒适的感觉,隐约还能闻到淡淡的薄荷香气。
小姑娘不知想到了什么,看着小瓷罐若有所思。
靛青色的瓷罐色泽鲜亮,有七八成新,分明不是小哥哥所说的许多年前的东西。
还说什么没有药效、自求多福!
口是心非的小哥哥!
她握着瓷罐,轻轻哼了声,嘴角却止不住地往上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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