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
下跪的太医也愣住了,他抬眼撞见这个明媚的人,不禁苦笑起来。自己因错事失魂落魄,太医院的同僚俱以为他因救治大皇子不力而心生愧疚、神志不清,连本该属于自己的院判也没了,回想起来从前,那日在众目睽睽下踹打他的和亲公主,竟成了他午夜梦回的索命魂!
“卑职……太医成禄。”
玉和“哦”了一声,问道:“你知道从哪里出皇宫吗?”
成禄愕然地看她,人尚且还跪在地上:“您……不记得我了?”
“我应该记得你吗?”玉和反问。
“哈哈,哈哈哈哈哈!”成禄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神经兮兮,“人在做,天在看啊!”
他的笑声成功引来了更多的人,太医院里头出来几位太医和小太监,见玉和衣着不凡,以为是宫中哪位小主娘娘,纷纷慌忙跪下饶罪,一边又拉着这个发疯的成禄离开。
成禄见众人都要拉扯自己,急忙扑到玉和跟前,几近颤抖畏惧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做这样的事,我错了我错了啊……”
玉和怔然,几乎忘了自己来问路的初衷,傻在原地看着一群人将他拉下去,听着成禄的哭声越来越远,她才问:“那位太医是犯了什么错吗?”
一位小太监躬身答:“小主娘娘恕罪,成太医自从先皇后薨后时常精神错乱,起初圣上看在严院判的分上恩准他继续留在太医院,如今成太医冒犯了娘娘,自然是不能再呆在宫里头了。”
“……也是可怜的,”玉和叹了一声,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忙问:“你知道宫门在哪吗?”
小太监一愣:“娘娘是指寝宫吗?敢问娘娘所居何处?”
玉和看着小太监异样的表情,解释道:“我不是后宫的娘娘,我是慎王妃,在宫里迷了路。”
听闻,小太监又是一愣,慌忙跪下:“奴才不知是慎王妃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无碍无碍,”玉和摆摆手,“不知可否带路?”
小太监有些为难,再一次告罪:“奴才进宫不久,也不太熟悉路径,只知这太医院离东泰门很近,直走就到了。”
这叫不熟悉路?玉和腹诽,面上还是道了谢,顺着小太监指的路走去。
玉和走后,小太监松下一口气,嘀咕着“怎么到处都是疯傻的人”。
延福殿内,一声“皇上驾到”打破了略带哀伤的氛围。
皇帝行过礼,见连妃也在,不由讶然:“你身体可好了?”
“谢皇上挂念,臣妾这病……怕是难治愈了,”连妃说着轻咳了两声,道:“只是许久未见太后,思念得紧。”
皇帝点点头,一边坐下来,对太后道:“儿臣方接到急报,前线元蒙猖狂,又有一城快守不住了。”
太后点头,眉间却染上忧思:“也不知翊儿他……”
“母后且宽心,五弟从小受教于……”皇帝略意识到不对,改话道:“以我大英实力,此战必胜无疑。”
往日太后听到小儿子从前之类,定得气上一气,如今自知理亏,只余哀叹。
太后问:“皇帝,后宫不可一日无后,你打算立谁为后?”
皇帝微愣,瞥了眼在坐的连妃:“母后放心,六宫事务已暂由贵妃打理,很是妥当。皇后一事,全凭母后做主。”
太后只又叹了口气:“只怕眼下这后宫之中,都以你那位艳贵妃为尊了吧!”
“有母后在,自然是事事以母后为先的。”
太后摇头:“……连妃也算是哀家的侄女,既然都是一家人,哀家就直说了。哀家选儿媳,看重的不是她母族在朝堂的势力,看重的是人品,看重她是不是知书达理,贤良淑德,若再来一个像尊穆公主一样的人物,哀家可吃不消!”
皇帝连连点头。
“哀家不管你那些朝堂的纷纷扰扰,你可得记住了!”太后道。
“儿臣记着了。
如此,太后才继续说:“哀家再劝告一句,景妃令氏在冷宫关着,不是长久之计。”
皇帝微愣,不语。
连妃咬了咬牙,决心道:“皇上,臣妾斗胆一句,虽不敢言令氏品格如何,但是令氏与皇后娘娘的情谊,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她会做出如此之事啊。”
皇帝难得正眼瞧起连妃,不冷不热地说:“你倒是个清醒人。”
连妃垂头,不敢言。
玉和觉得自己好像越走越回去了,离所谓的宫门越来越远。在一次又一次走回老地方时,玉和终于忍不住叉腰怒道:“这哪啊!怎么到处一个样啊!”
早知道从前进宫的时候就好好兜兜这破皇宫了。
唉,只是眼下这里……是不是有点过于萧瑟了。玉和深深吐气,没事没事,林玉和行军打仗,万里江山都趟过来了,怎会迷失在这区区皇宫里呢!
玉和深吸一口气,神色坚定十分:“这次就直走这条路了!”我就不信还走不到底了!
走着走着,越走周围的风景越萧瑟。
玉和看着这头顶的大太阳,又看了看眼前的萧瑟之景。这……已经深秋了吗?
眼瞧着不远处好像有一座宫殿,玉和大喜,三步并两步来到殿前。这座殿前竟无人看守,玉和伸手推门,门也是锁着的,但贴耳细听,还能听见一些女人的说笑声。
奇了怪了……玉和退后一步,抬头看宫名,可怜见,那宫匾也因常年风雨侵蚀而破败不堪。玉和紧锁着眉:“清……德,苑?”
大英的宫宇不是取名都以什么什么宫作结尾的吗?
正想着,前头宫墙转弯处传来侍卫走近的谈话声。玉和细想了想,使了轻功点地,飞上了宫瓦之上。
“我就说嘛,就算这再门前冷清,也不能没人守着啊!”
“切,还不是你小子说到饭点要先吃饭,咱也不会被参军骂一通。”
“那,那你不是也想早点吃饭嘛!”
“话不能这么说,谁都知道去帮景妃娘娘领食盒能拿赏赐,我这不也是想到这一层才……”
景妃?玉和一愣,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如今一听人提起,她陡然间想起华皇后临终所托,登时脸上一热,满腔懊悔。我的天,这么久的日子了,恐怕这后宫形式也变换多回了,就算自己无心纷扰,也实在不应该这么久毫无动作,惭愧啊惭愧。
玉和边想这,下边的人已打开吱呀作响的老宫门,拎着饭盒走近一座屋里。
借于自己食言数月,玉和也跟着那名守卫进了屋,躲在门后掩身。
“景妃娘娘,请慢用。”
令兰淡淡地嗯了一声。
“……娘娘若没有什么事,属下就退下啦。”
那侍卫毕恭毕敬地退下,玉和露出身子,啧啧叹道:“没想到景妃娘娘在这儿也没比锦衣玉食的差多少嘛!”
令兰惊讶不已:“慎,慎王妃?”
玉和耸了耸肩,寻了把椅子坐下,环顾四周:“娘家有力就是好,连冷宫都给翻个新,大英皇帝也不敢说什么。”
令兰脸色微沉,把头撇向一边:“慎王妃来这,难道是来奚落我的?”
玉和听言,略感讶异地看向令兰,按正常来说,令兰应该是失落万分的说王妃多思了……嘶,今日的令兰,怎么和以往那种温柔可人的气质不同了?
但是玉和更觉得,这样的令兰,才更有意思。
于是玉和摇摇头:“和太后老人家吵嘴,迷路了。”
令兰讶然地转头看她,不觉间竟笑了出来:“你,倒真是与众不同!”
玉和好笑地学着她:“你,在冷宫好吃好睡,也真是与众不同!”
令兰抿嘴摇头:“不过是熬着日子罢了。”
“是嘛?”玉和道,她看着令兰跟前的食盒,不免觉有点饥肠辘辘,难得厚颜问:“你,饿了吗?”
令兰微愣,看了食盒又看玉和,心中了然,笑着开了食盒道:“不知慎王妃可愿赏脸一起用膳呢?”
玉和笑,拱手还礼:“多谢景妃娘娘。”
一时间,令兰竟想起从前和先皇后的日子,不禁喃喃:“明郁姐……”
见令兰失神,玉和边理着饭菜,边问:“怎么了?”
令兰连忙摇头:“无碍,无碍。”
玉和狐疑地看她,心想她肯定是想着从前的事了,遂安慰道:“你也别太伤心,以你的势力,东山再起只是时间问题。”
“我的势力?”
“嗯,”玉和道,顺手见一副筷子掰成两段,“令氏一族遍布天下,在各国各朝的势力都不容小觑,你看看,光论女性,我们林月上代君后就是姓令,好像论辈分算你太姑姑,你们大英藩王立头……南淮王妃也是令氏出身……”
“瞧你这话说的,令氏的女子都做了正妻,那我岂不是出去得做皇后?”令兰开玩笑道。
话罢,玉和也一愣,旋即眼睛一亮:“对,你不仅要出去,还应该做皇后!”
“慎王妃!”令兰恼怒,“当心祸从口出,我根本无心后位!”
玉和见她生气,不禁皱起眉疑惑起来:“你们姓令的,不做皇后王妃,难道还想做一妾室不成?”
令兰哑口无言,她想起茗氏来,想起那天救太后的事情来,忽然两眼就蒙上泪来,她死死咬着唇,不肯哭出声来。
“怎么,做皇后还委屈你不成?”玉和不由嗤笑,心中却也有些艳羡,令兰虽身处冷宫,可是凭借家族势力照样可以衣食无忧,那林玉和呢,败国的和亲公主,远在异国,如无根浮萍,就连肖姑,也毫不犹豫想太后俯首称臣,简直可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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