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说过,忙完一号晚上的最后一单,要全程陪在她身边,一直等她手术做完出院。
潘子浩仍旧在哭,没有回答她。
苏润问:“是不是她的婚期快到了,在忙着装修房子啊?你看我这记性,上次的窗花还没贴完呢!”
“姐,安安姐她,她,她已经……”
苏润感觉自己心如死灰,眼泪将枕头打湿一片,她虚弱地摇摇头说:“你出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姐,”潘子浩泣不成声,“这件事不怪你,你不要这样。”
“怎么不怪我?如果不是我,安安就不会有事,再过两天,再过两天是她结婚的日子。”
以前她觉得哭是一种发泄的方式,眼泪可以减压,可是现在,她觉得眼泪很无助,不会给她减轻一丝一毫的压力,只会让她更痛。
苏润手术日子早已定了,她整个人懒懒的,虽然很想从这里解脱,可还是没有改日期的打算。
五号,真的还挺好,也挺讽刺。苏润经常梦见安安,她觉得是自己害了她,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两个人早就决定好的日期,说好一起结婚,她却临时变了卦,婚期成了手术日期。
所以安安死了,那那一天,她的手术也肯定不会顺利。
医生来得很频繁,主治医师是个中年妇女,很温柔,每次都在苏润病床前坐一会儿才走,说一些跟病情无关的话。
苏润很累,不想说话,也对她的热情感到奇怪又无奈。
四号的时候,潘子浩在手术书上签了字,苏润睡了一整天,感觉整个人都睡肿了,可是她不想动。
虽然在睡觉,可又无与伦比地敏感,病房里进进出出总是有人,她不知道是谁,她也不想睁开眼睛看。
但还是有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晖哥?你怎么来了?”
余晖来了吗?来就来吧。其实她很不想让余晖看到她这个样子,可是她也很无奈。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恢复平静,她听见又有脚步声进来,无奈地将双眼紧闭,让呼吸变得平稳,想办法进入梦乡。
“苏苏,你到底是怎么了?”
有人将脸放在她的手心里,热热的,湿湿的,她还听见了哭泣声。
成远也来了?他哭了吗?
“医生,她,她的病严重吗?”
“手术倒还好,只是病人情绪比较激动,我也觉得奇怪,初始的时候她总是很在意手术的风险,后来就又担心会把宫腔拿掉,那时候我感觉她有轻度抑郁的风险,就开了一些药给她,希望她能好好休息,早日调整状态。”
“那,那就是说,手术后养一养肯定就会好的?”
医生皱眉,“不好说,我跟她交谈,感觉她似乎真的抑郁加重了,不知道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我问她也不肯说,我只能给她开药让她休息,也许还是担忧病情吧,小姑娘没有经历过,心理素质差也是有的。总之,你们多开导吧。”
抑郁了?苏润腹诽,我吗?
医生又走了,房间里又恢复一片寂静,苏润努力了几次,也没有睁开眼。
想要清醒又做不到,一般这种情况都是在做梦。
苏润想:梦是反的,成远怎么会来看我?我怎么可能抑郁?
一整天的昏睡,虽然睡眠质量不高,但晚间的失眠必然的。
苏润从病床上坐起来,守着他的潘子浩趴在一边睡着了。
她轻轻地走下床,看见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时间是十一点五十九。
“还有一分钟,就是九月五号了。”
外面的星光很亮,透过半开的窗帘映射进来,苏润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飘窗的窗台上,打开了窗户。
夏末秋初,凉风阵阵,她穿着医院里单薄的病服,感到一阵一阵的凉意袭来,她哆嗦了一下肩膀,在夜空中看见了安安的笑脸。
“苏润,来呀来呀,快点啊!”
一如往昔,阳光明媚,笑容照亮黑夜。
“安安,你回来了?你回来找我了?”苏润一伸手,只抓住了一缕清风。
“好冷,好冷啊,苏润,来……”
安安的笑容消失,在夜空中不断地往下沉,直到变成一个黑点,落在病房外的土地上,再也看不见。
“很冷吧?很孤单吧?安安,我来陪你了。”
没有再多一丝一毫的犹豫,苏润纵身一跃,朝着那个已经消失不见的黑点眨了眨眼睛,就疲惫地再次闭上了。
“成远,我知道白天守在病床前的那个人是你,你哭着问我哪里最痛。”
“我想告诉你,我哪里都痛。”
“但是现在,我只想说,我哪里都不会再痛了。”
一分钟过去了,已经是五号了。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