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对于曹操而言,如此珍贵之与家人相处时日,其自然不想在这般沉默之中度过,是以用饭至半晌,突然看向曹昂,言语之间意味不明地这般问道。
何意?
听闻曹操之言,曹昂一口饭差点吐出来,不过还好其稳住了,将口中食物吞入腹中,脑海中却是在思索曹老板何出此言。
“父亲何出此言?孩儿不甚明白。”
只是心中思索不可太久,是以曹昂念想之间,顿时这般应对。
常年在外为官不曾尽父亲之责?还是念及杀害吕伯奢一家?
曹昂心思电转之间,立即想到此两种可能。
根据前身记忆,曹昂对父亲很崇拜,但亦有所幽怨,怪他不曾回来看望自己。
而吕伯奢之事,虽然不知事情始末,但得知父亲杀害了吕阿翁一家,前身心中可谓复杂难明,对父亲的崇拜,对父亲的怨,乃至对父亲的恨,此亦导致了前身于逃亡之路中发生意外。
是以,此刻曹操如此之言落下,曹昂顿时想到此两件事,不过此二事自己皆不便谈论,是以其状作无知之态,不明曹操所言之事。
哎!
曹昂之言响起之间,曹操神情并无多少变化,但是曹昂却注意到了其微不可查地轻叹,看来其对自己表现尚且颇为在意,奈何出于父亲威严不便继续追问下去。
“听闻你近日武力精进许多,自明日始,去军营点卯吧。”
曹操看着面色恭敬,举止有礼,但跟自己却仿佛隔着遥远距离的曹昂,最终无声叹息,如此开口。
食时用餐之际,三言两语之间,曹操就安排了曹昂接下来的行动,而且并非与其商量,而是下达命令,其只需奉命行事即可。
“谨遵父亲之命。”
面对曹老板之言,曹昂自是无拒绝之理。
曹操之言落下,曹昂回应之后,席间一时间变得有些沉默,仅有用饭之轻微声音响起,真可谓食不言。
只是父子两人一言一答之际,始终将一切看在眼中的丁氏,其一双眸子中满是忧心之色,显然对于曹昂被安排到军营之中,乃是颇为担心的。
曹昂虽然文武皆已经不弱,但毕竟年龄尚幼,更不曾经事,身在军旅之中,少不得要吃苦的。
只是此事早已有定论,并非其可以阻挡,其亦无因由阻碍,是以此时丁氏虽然心忧,但其却不曾,亦不能开口道出任何一言。
无人开口,无人询问,曹昂亦是乐得自在,默默吃着手中的食物,虽然不甚可口,但足以填饱肚子,亦是颇为难得了。
不知军营之中是何种情景,亦不知自己去军营之中作何差事,想来不应是跟普通士卒一般,或许是在账下听用。
心中念及各种可能,曹昂用饭之际,眼角余光隐晦地观察着曹操。
曹操长相较为普通,身形亦不甚雄伟,但是一双眸子却绽放精光,其身上气势不凡,身形之寻常,气势之不凡,两种截然相反之处极为恰当地融合在了一人身上,是以其虽然面貌不甚出奇,让人一眼望去即可知其非寻常之人,难以忘怀。
控制着用饭速度,眼见曹操以及丁氏接连放下碗筷之后,曹昂方才紧随其后,最后则小妹,不过其年不足十岁,丁氏虽然管教严厉,但对其亦颇有宽宥之处,自己如今却已无这般待遇。
仅是吃饭就如此多规矩,曹昂心有疲惫之意,其每每用饭之时皆畅想以后独立之际,不说放浪形骸,但至少亦无如此多约束。
在其看来用饭一些规矩需要遵守,但如果太过,则就显得迂腐了,让人难以忍受。
幸好曹老板乃是一个不甚讲究之人,如果换做其他那种古板的家长,曹昂实在不能想将会是何种情境。
用过饭后,在仆从收拾餐具之间,端坐于正堂之中的曹操跟丁氏闲话家常之际,曹昂对两人躬身行礼之后就溜了,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偏院之中。
曹昂还是决定在相当一段时间之内还是尽量躲着点为好。
偏院属于曹昂自己的世界,这里只有一个仆人以及一个侍女,皆属于自己的人,且两人皆是仆从,在他们面前曹昂要放松许多。
在院中简单散了会步伐,之后其则再次扎进了自己的书房之中,熟读各种典籍,各种书册,尽可能地给外人留下一个自己乃是博览群书,饱读好学之士,如此即便将来有何新奇言论和想法,勉强亦算有出处。
时日日久,晌午时分,正院厅堂所在传来一阵嘈杂之声,有人言远远传入耳中,只是不甚清晰,如此一幕引起了曹昂的好奇。
一月以来,登门拜访之人尚是首次,奈何无人传自己去拜见,曹昂亦只能安心待在偏远之中,行自己手头之事。
“是何人来访?”
一段时间读书之后,曹昂复又舒展身体,练习武艺之际,眼见仆人进入院中,其顿时询问道。
“禀公子,是卫先生来拜访主人的。”
卫先生?应该是卫兹吧。
听闻仆人如此之言,曹昂顿时明白来人是谁,乃是曹老板逃出洛阳,至陈留郡之后,出资帮助其起兵之人,乃是襄邑富商,亦是豪杰义士。
当然,其资助曹操起兵亦不乏以此作为进身之资,想趁着如今天下纷乱,摆脱商人地位,求取官爵,进而踏入仕途,成为上流人士。
不过,据自己所知此人虽然跟风投对了人,但是命运不济,仅在讨董卓一役即丧命身陨,一腔抱负化作流水。
如今已至仲冬,如自己所料不错,再有月余,讨董檄文即要传至各地诸侯手中,然后就是浩浩荡荡,尔虞我诈的异常闹剧乱剧上演。
如此说来,卫兹此人想来尚不足半年可活。
脑海中闪过关于卫兹此人的信息,念及其寿岁不久,曹昂一时间心情莫名,如果大势不可变的话,似乎己身亦仅存七年可活。
虽然曹昂知晓卫兹可能不久之后丧命,但是两人并不交集,更无情义,此时更无人来安排自己与其认识,是以其也只能将此事按在心底,不曾与人任何人说起。
习武读书,读书习武,曹昂所为之事皆是如此,循环往复,往复循环,倒也清闲自在,直到夜色已至,复到天明,朦胧之中被人叫醒。
“公子,该起了!”
这是仆从的声音。
“几时了?”
仆从近身之际,曹昂即已醒来,此时其一边穿衣,一边如此询问道。
“禀公子,寅时末,快到卯时了。”
“这么早?”
听闻仆从之言,曹昂心情可谓十分不爽。
仲冬十分,寅时末,此时天色黢黑,尚不及凌晨五点,如此时辰叫人起床简直是要人命啊。
此时此刻,曹昂心中可谓是极其不爽的,连带着看向仆从的眼神也不太好。
要知道其一月以来勤于武艺和读书,尚未天明即起床,但也至少也到了早晨六点,如今卯时不到就起其还是第一次。
“公子,主人已在正堂等候了。”
眼见曹昂有些恼,仆从顿时低眉顺眼地小心提醒道。
“竖子为何不早些将我唤醒!”
仆从之言落下,原本还有些睡意朦胧的曹昂顿时变得精神抖擞,三下五除二之间就穿戴完毕,随后简单梳洗之下,连忙向着正堂赶去。
“竖子以后再如此不尽事,有你好看!”
临走,陈川看着低眉顺眼,一副无辜模样的仆从,心中依旧很气,让曹老板等自己,说不得自己就要倒霉了。
“是主人吩咐的,又不关我事。”
面对曹昂在责怪,仆从很是委屈,只是其却不敢在曹昂面前发牢骚,在其身影消失之后才如此嘟囔起来,只是此时曹昂紧赶着前往正堂面见曹老板,其已经听不到了。
仲冬,凌晨四五点。
曹昂骑马跟在曹老板身后,向着城外的军营前进,一路走过,所闻所见,再次刷新了曹昂的认知。
此时天色尚黑,但街道上却已有不少人行走,这些人或是身穿公服之官员小吏,或者巡视兵卒,更有挑着菜蔬遥遥从城外乡野之地赶往市集之地,赚取一些小利糊口之庶民,诸如此类。
总之,此时此刻,这个点上,曹昂眼中出现的不是静寂一般的清晨,而是有些热闹的场面。
看来自己的生活条件还是富足了许多!
亲眼见到如此诸多情景,一时间曹昂心中不得不感叹自己命好,因为在其观察之下,街道上行走,进城赚钱的庶民之中一些人甚至看上去年龄比自己还小,而且尚且是女子。
如此情景呈现在眼前,曹昂一时间有些汗颜,看来自己还是颇有些怠惰的。
行不多时,两人以及三两随从行至城门之前,曹操跟守门小吏打个了招呼之后,对方没有丝毫阻拦,一行人径直向着城外大营之中前进。
前进数里,跨越了护城河,城外平坦开阔之地,并且路过了一条小河之后,方才在一片丛林之前见到了一片营地,正是曹昂等人的目的地,即曹操亡命而来之后,散尽家财,再加上卫兹相助,张邈支持之下,曹老板最早期的根基所在。
眼前营地处在丛林边上,距离小河不远,地形较为开阔,在几人出现在此地之际,即有人发出警戒,同时有人前来查探。
如此一幕看在眼中,虽然来人衣着装备不怎么样,但是至少此地的警戒和军队纪律性还是不错的,如此看来,身为此地最高长官的曹老板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确认身份之后,哨骑向营中发回报,之后一行人进入营中亦再无人阻拦。
一路走进营中,远远地就传来了兵卒拉号声音,忽高忽低,虽然没有想象中那么齐整,但是诸多兵卒一起的声音亦是颇为响亮。
“主公”
曹操带着曹昂并未直奔中军主帐,而是来到了一处高台之上,此时高台之上一人居高临下手中令旗挥动,正在对下方的兵卒进行训练,见到曹操出现,其手中令旗挥动之间,训练士兵顿时停止,而其本人则对曹老板躬身行礼。
“小侄拜见叔父!”
见到练兵之人来到近前,在其对曹操行礼之后,曹昂顿时躬身拜见,神色恭敬,礼仪周到。
眼前之人不是他人,正是曹操的从兄弟,即三国演义之中的猛人,历史上虽无多少战阵经历,但对曹魏政权而言却是居功至伟的人物——夏侯惇,极其擅长练兵和管理,乃是曹老板征战在外之际大后方的保障。
此刻曹昂眼前的夏侯惇乃是一个身形瘦削,面相温和,蓄有短须,举止儒雅的中年模样,完全没有其印象之中那种满脸胡须,粗声粗气,凶猛狂暴,生吞其目的狠人模样。
是以,这一刻再次见到夏侯惇,曹昂心中都无法将眼前之人跟无论演义还是史书记载中那个生吞其目的狠人联系到一起。
“早听主公提及你要来,不曾想今日终于得见了!”
见到曹昂出现在此地,夏侯惇并不感到意外,之前曹操早有提及,只是一时间尚未至营中点卯罢了。
“昂儿,你看我军阵势可雄壮否?”
打过招呼,夏侯惇却突然如此开口,对曹昂说道,只是其开口之间目光更多的却是在曹操身上,显然其此言主要对象并非曹昂。
“昂儿,你叔父于练兵之道颇有心得,营中能有今日,元让可是居功至伟!”
曹老板和夏侯惇两人相互吹捧之际,曹昂却是将目光放在了下方的兵卒身上。
只是入眼的兵卒模样,却是一言难尽,如果让其用一个词来形容眼前士兵的话,其唯一能想到的只有散兵游勇四个字。
散兵游勇?
心中生出如此念头之间,曹昂连忙摇头,如果自己敢如此说,恐怕就得罪了夏侯惇,甚至就连曹老板也对自己生出芥蒂,认为自己实属无用。
只是,虽然自己不应道出如此之言,但眼见下方兵卒,看其手中兵器,观其身上衣甲,再描其身形,乃至精神面貌,诸多方面,不一而足,无一处可与自己原本生活时代的那支强兵相提并论。
在曹昂眼中,下方诸多兵卒衣着尽皆十分淡薄,即便身处在寒冬之中亦是如此,至于手中兵器,更是形式不一,几乎各不相同。
而眼前诸多兵卒的披甲率更是低的可怜,仅有近前一部分人身上穿着战甲,且是较为简陋那种。
最重要的精气神就不说了,在曹昂眼中眼前这些兵卒只是为了生存,为了活下去而餐具而已,至于什么家国天下,什么信仰之类,更不知为何物。
是以,当夏侯惇问及自己眼前兵卒军势雄壮否,曹昂一时间只能保持沉默,确是眼前兵卒与其想象之中差距颇大。
之前进入营中,眼见巡哨之人以及守门之人虽然衣甲略差,但勉强还过得去,可是此时亲眼见到训练之诸多兵卒如此模样,曹昂顿时认清了此时军队真实条件。
“叔父,兵卒训练难道不披战甲的吗?”
猛然间,曹昂突然想到或许是因为仅是训练之际,是以诸多兵卒并不曾全副武装,念及此处,其顿时这般开口。
“额,此事,此事说来话长。”
期待之中,听闻曹昂之言,夏侯惇立时语塞,面色颇为尴尬,只是其亦不便言之兵卒并无战甲,是以其辗转一番之后,如此搪塞道。
眼见夏侯惇如此神态表现,曹昂立时明悟,是以其并不在此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将话题转向了他处。
眼前兵卒之所以如此情景,一句话,即此时代还是太穷了!
不仅庶民穷困,就算是豪富之家,乃至朝堂亦是颇为穷困,根本无法支撑所有兵卒全副武装的庞大开支。
更何况眼前这些兵卒仅是曹操以自己家财和商人支撑之下招募而来,仅算是私兵,如此队伍岂能跟朝堂正规军相比。
曹昂虽然知晓不多,但多少亦是知道一些,那就是汉朝时期军队兵卒的武器装备还是比较齐备的,根本不可能如眼前这般。
同时,眼见曹操招募兵卒如此境况,再想到董卓军队,曹昂心中顿时生出一个想法。一个猜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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