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什么身份,能进宫来已是因为太子殿下的特许诏牌,眼下更不可能再去见公主最后一面。然而,正当她满心悲痛地准备离开时,嬴念锦的贴身宫女阿鸳却找到了她,告诉她公主让自己给她带一句话。
阿鸳眼眶红红:“公主说去武英阁坐一坐,让我去找宫人请姑娘进宫来,后来又叫住我,让我给姑娘带个话……就是这句话了。可是,可是……”
小宫女泣不成声,“等我再回去时,就见武英阁这边来来往往,一片慌乱,等我到了这里才知道,公主殿下从武英阁上跳了下来……”
云容又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回头看向渐行渐远的武英阁。
雪已经停了,清朗如洗的天空中升起了一轮满月,月辉洒在庄重肃穆的武英阁上,把落满雪花的屋檐照得一片雪白。
她和念锦从小一起长大,她了解这个看似柔弱其实很有主意的小公主。
究竟是什么事,让她最亲密的挚友如此绝望,甚至绝望到,那样不管不顾地纵身一跃?
一阵风来,满园梨树上的雪都被吹了起来,天空中顿时再次飘满雪花,恍惚如同梦境。
她忽然察觉出一丝异样。
不对,整个世界都不正常。
明亮的月辉之下,每一片雪花都闪着雪亮的荧光,在夜空中看得清清楚楚。此刻,漫天雪花竟同时静止在了空中,仿佛有神明凝结了时间。
一种奇异而熟悉的感觉在心头蔓延开来,她猛地一回头。
静止的风雪之间,立着一个白衣如画的清瘦男子。月华如练,他沐浴在清辉之中,仿佛下一刻就会融化在月光里。
他微笑道:“小姑娘,别来无恙啊。”
她的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复杂至极的念头,良久才干涩地开口:“……相月。”
少司命相月。
他上下打量了她半晌,摇摇头叹了口气,“还真是个苦命的小姑娘,一辈子没见,又变成这样了。”
一切都静止的瞬间,她也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仿佛是沉默了很久很久,她忽然低声开口:“相月,被烧死疼吗?”
少司命显而易见地愣了愣神,随即露出了牙疼的表情:“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嫌弃地打量了她了半天,见她没有半分让步的意思,依然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忽然笑了。
“世间万事不过因果。神明畏因,众生畏果,我则是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所以嘛……疼是因为该疼。”
她默然半晌,不知想起了什么。半晌,她只是低声道:“你找我……有事吗?”
少司命一脸惊讶:“当然有啊。你还记得之前答应了我什么吧?”
“什么?”云容疑惑地问道,那些过往错综复杂,她或许是欠作为凡人的他什么,可是他如今已恢复了少司命的身份,往事都应是过眼云烟了……
“哎,不许赖账啊。说好了把你的三片杜若叶给我,之前我只拿了一片对吧?喏,现在我要来取第二片了。”
“哦,好。”
云容有些木然地探手到袖中摸索剩下的两片杜若叶。
她是凡人之身,动用不了什么法术,因此从在蜀国用尽了文离往杜若叶里灌注的一点法力之后,几乎就再没有看过这两片叶子。
可把两片叶子放到手心的瞬间,她忽然惊讶得说不出话——
一片杜若叶依然青翠欲滴,鲜嫩如同当时她摘下它时的模样。可另一片杜若叶却已枯萎,再无任何生机。
这片叶子究竟是什么时候枯萎的?
她竟一点也不知道!
一只手伸过来,毫不见外地拈起了那片枯叶:“不错不错,我收下了。如今还剩最后一片,对应的是,唔……爱别离。不过对于楚岺均来说,我想想……哦对,是怨憎会呢。”
“啧,有意思。我已经十分期待你们的第三世了,小姑娘。”
就像少司命每次出现与消失的那样,忽然一片温柔至极的白色月光闪过,他便消失在无垠的夜空中。
被风卷起的雪花无声落下,武英阁上依然是皎洁的银光。
云容想起什么,猛然间几乎喘不过气。
相月刚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难道,是她突然想到的那个意思?!
仿佛有无数牛毛般的细针海浪一样涌来,在她身上扎出了一片寒意。
凛冬的寒风从皮肤浸透了四肢百骸,冻住了她压抑不住想要尖叫的喉咙。
不不不,一定是她想错了!
她被自己心中可怕的猜想吓得几乎要软倒下去,眼前升起一片黑雾,片刻之后才听到耳边荷衣焦急的呼唤:“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她一把抓住荷衣,嘴唇没了丝毫血色,“太子殿下在哪里?我……我要马上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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