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还是愤恨地声音:“是一群走迷路的人,走到这里来了。我已经指了路给他们,让他们明天就走。”
“那就好,再往走,是去不得的。昨天又和山里的忠义将军打一仗。这山里现在是乱得很?”朱禄耐心地听完,看着那个人影又翻墙出去,这才从墙根下面站起来。
再接下去的行程,淮王完全是迷路了,只能跟着朱宣,看着朱宣不按大路走,反而小路也走,只能苦笑一下:“你不会是也迷路了吧。”
一连两个晚都是宿在野外,第二夜,升起篝火,白天路边的一些猎物放在火上烧烤,朱宣命毅将军跟着自己,正在对他说话:“这山里苦吗?”
“苦,”毅将军对父亲回答。朱宣坐在篝火前,双手放在膝盖上,看着儿子被火光映红的小脸,再问毅将军:“为什么苦?”
毅将军想一想才回答:“吃的不好,他们也不种田。”朱宣心里一乐,这一次行程是带着儿子来吃苦,看着他回答的象是也不错。可怜这个小子已经不说干豆角好吃,总是四处瞄着要打猎,就他那个小弹弓,能打到一只不长眼跑得慢的兔子已经是不错了。
“为什么他们不种田?”朱宣接着和儿子说话,妙姐儿说骑马累了,在另一旁走几步。毅将军毫不犹豫地回答父亲:“因为有人不让他们好好种田。”这几天里和人说话,毅将军也是支着耳朵听,小孩子图新奇也听到不少,心里也有自己的想法。
眼睛看着妙姐儿身边,这个时候多了一个身影,却是淮王站到妙姐儿身边,两个人正在低语。
“……王爷是不打算让王妃生孩子吗?”沈玉妙想了又想,决定直说。淮王一愣,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妙姐儿才等到淮王的一句低低的回答:“要留我一条命才行呢。”这次愣的是妙姐儿了,看着淮王说出这样话来,脸上却是缠绵悱恻的表情,沈玉妙又愤怒了,有点儿机会就要胡说一下。
转身走回来,突然掩住口一声惊呼,与此同时,朱宣一只手抱起毅将军,一只手拔出剑来在身前。
四周,莫名出现了不少粗衣大汉,当先一个人口阔脸方,粗声粗气问一声:“来的可是南平王?”
至此,淮王才明白,难怪南平王有恃无恐地往这里来,原来他与这些人早就搭上线了,淮王只觉得自己受了蠢弄。
朱宣把儿子放在膝下,这才沉声回答:“我是,你是张铁柱?”张铁柱得到肯定的回答,却还是犹豫不决:“王爷你来迟了,郝大哥说你是过年后会出京,我们一直在等你。”
“我有我的事情。”朱宣对于这些人,还是象对郝大海一样不客气。看一眼四周至少几十个大汉,只问一句:“今天晚上我就想看到事情真相,郝大海应该交待过你?”然后拿过一个东西给张铁柱看过。
张铁柱这才释然,对朱宣行礼:“小人见过王爷。”淮王一只手抚在自己的佩剑上,只是冷冷看着这一群人,再看一看一旁的南平王妃,全没有一点儿惧怕的样子,想想自己刚才表白一句真心话:“要留我一条命才行,”反而被她又当成登徒子。
“王爷请随我们来。”张铁柱看着朱宣膝旁小小的一个孩子,自从自己出现,一直用手里的弹弓对着自己,只能对着他笑一笑,你这弹弓能做什么。
毅将军一松手,“啪”地一声响,一旁的树上立即掉下来几片叶子,张铁柱只能对着这小孩子再苦笑一下,听声音象是也能打伤人。
“那路可以走马吗?”朱宣问张铁柱。然后挥手命人都上马。过了这道山丘,看到山丘上也有一群马,张铁柱等人也上了马。带着朱宣等人认路前行。
又是一个时辰,已经是深夜,一行人驻马在一个山坡上,看着山下是一个关卡,张铁柱介绍道:“那边有灯火的地方就是兵营了,自从他们进山里来,我们就没有好日子过,和这附近的衙门也去讲过,只说是正常驻的兵。在这里有好几年了。”
张铁柱接下来的讲的话让淮王也是一惊:“那边西去五十里就是王爷的地方了,这里南去八十里是淮王的地方。两处最近的县尹都到这里来过,不知道有什么勾结。”
事情至此,不管是什么情况,晋王这一队不尴尬的兵摆在这里都不行。朱寿手一指山下:“王爷,你看。”山下关卡上站着一个熟人,却是赌棍刘秀才。
这里指手划脚地说得正痛快,身后忽然传出来声音:“在这里了,抓住他们。”然后背后突然火起,同时有人象山下喊:“造反的人在这里,快派援兵上来。”
朱宣等人一起转身,身后几十步远的地方,却是一小队士兵。朱宣一伸手,对朱寿道:“给我。”从朱寿手中接过弓箭,一箭就射到一个,正中他的右手臂上,听着他哎呀连声。
然后就有人哗喊:“这里有人杀官兵了。”
朱宣这里从容上马,张铁柱带着的人一起护住朱宣:“王爷你们走,这里是没有规矩的地方,不是久呆之地。”朱宣四面看一看,对张铁柱道:“我们往山下走,反而近,西去五十里就是我的地方。”
然后命令:“但有阻拦者就杀”一行人在张铁柱的护卫下往山下冲去。
沈玉妙这一次是坐在朱宣身后,然后跟着的是乌珍和如音,其余的人跟在身后。这一行人突然出现,山下的人还以为是绿林好汉,没有想到是一小队骑术箭术都精良的人,等到想起来放箭,人马已到关卡前。
只听几声马嘶,已经纵马从关卡上跃过去,不由得他们一阵慌乱:“快追,”喊声最高的就是刘秀才。
五十里,快马奔起来也很快,仗着马快的这一群人奔出去以后,为首的朱宣先停下来,把身后的妙姐儿拎自己身前,看一看毅将军在朱禄身前,这才道:“我们走。”
这几句一停顿,身后的人已经追上来,晋王在这山里秘密的放了一队兵,只说是山深林密,有人起义,是以郝大海等人一开始旗帜招摇,后来退居深山动静不大,晋王反而有些纳闷,这样的话自己这一队兵就不能名正言顺的继续养在这山里。
有几个人造反,相反帮助晋王扩编自己的私兵。没有人起义,晋王倒是有几分寂寞不如意。
现在硬生生出去这一队不知来路的人,刘秀才刘大人在马上只是催促:“快走快走,一定要把这几个人都杀了。”
如音在马上又想同乌珍闹别扭了,以前都是坐在乌珍身后,这一次紧急之中上马,乌珍把如音推到身前去,如音心里别扭:等这事情过去了再和你算账,你坐在我身后,你皮厚吗?能挡箭,可是乌珍骑术好,这倒是王爷都公认的。
这马跑得实在是快,乌珍那么紧急的情况下,也没有忘记带着如音坐到王妃的白马上去,空着的那匹马用唿哨就能指挥。如音看那匹空马在自己身旁,禁不住又想笑了。
回身看着身后人追过来,算是射程,朱宣把这群人带到了自己的封地上,过了那条分界的小树林,身后人追得兴起,全然把这个给忘了。看一看身后追过来的也有几十人,二敌一的一个比例。
一过小树林,朱宣就命朱寿:“放信号。”一道烟火拔地而起的时候,刘秀才大人才想起来,跑过了界,急忙归拢人:“不能再追了,大家停下来。”
一道长箭从背后射来,“嗖”一声射到身边的一个人。刘秀才大惊失色回马时,身后不知道何时出现一队士兵,都是盔甲上身,黑压压的有十几个人。这人数当然也不如刘秀才的人多。
反正刘秀才是松一口气,勒住马僵,大声道:“我们是官兵,都是自己人。”话刚说完,就被一箭毙命。
淮王正在看得惊心动魄,听到身旁朱宣淡淡一句:“这样的骑射倒也有趣,王爷也请试一试。”一只手执着马缰,一只手搂着妙姐儿,把她脑袋按在自己怀里不让妙姐儿看这人杀人。
一直跟着的淮王当时心里清楚,南平王想把这些人灭口在这里,也可以算是给晋王一个敲打,眼前算是杀官兵,自己要是不动手,南平王会对自己猜忌重重。
当下淮王从跟的人手中接过长箭,一连三箭,射倒三个。这才把弓箭还给跟的人,目视一下南平王,目光平静:这下子你可以满意了吧,咱们俩个人手上今天晚上都沾了血。
此时乌云蒙上月亮,不知道是不是不忍看,月黑风高夜,夜半杀人时,南平王朱宣无声无息地把晋王的这一小队人灭口在自己的封地上。
淮王看着那一队人一个一个惨叫着倒下去,有的都没有惨叫,一下子就毙命。然后突然出现的一队人开始打扫战场,不到半个时辰,一具尸体也没有了,如果明天早上要是有,也只是草上树上或是地上的一些干涸的鲜血罢了。
沈玉妙先是听着身后马蹄声,表哥住马的时候,就把风帽往自己头上一蒙,把自己按在他怀里用披风围住,虽然听不到外面也看不到外面,可是也能想得起来周围也发生什么事情。
至少朱宣对淮王说的那句话:“这样的骑射倒也有趣,王爷也请试一试。”妙姐儿是听到了,此时的妙姐儿心里只是担心,毅将军太小,让他看这个也有点儿太折磨孩子。
听周围没有声音,按在自己头上的手重新松开时,妙姐儿抬起头来就赶快去看毅将军,却没有看到,朱宣温和地声音传来:“朱禄带着他呢。”
一入封地上,朱禄只是前驰,不再回头,他心里明白王爷把他们往封地上引是要做什么。王爷调兵的信还是朱禄拿出去让人送走的。
带着毅将军在月夜里尽力奔驰一回,看一下胸前,小王爷居然睡着了,这样的颠覆,好象摇车,毅将军在朱禄早就困得不行,这一会儿睡得正香。朱禄这才带着他往回走,看到战场早已打扫干净,只有王妃期盼的眼光:“睡着了,好。”妙姐儿也放心了。
这样的事情该怎么往上回奏,十天以后,重新出现在那小院子里的朱宣坐在书案前,手执着笔面对眼前的奏章,在考虑是明说还是不明说。
淮王自己也杀了人,他的口是堵上了,现在要思虑的就是往不往上如实奏呈自己杀了人。正在执笔想着,妙姐儿喜气盈盈走过来:“表哥,徐先生来了。”
“哦,”正在思虑的朱宣大喜,我这个第一幕僚来的正是时候。丢下笔走出来,却是徐从安和史敬功一起到来。同来的还有史敬功的家眷,却是妙姐儿的闺中好友周寒梅。
毕长风陪着进来,当然是高兴的。朱宣对下属是难得的满面春风,今天满面春风。看着他们行过礼,第一句话就是吩咐朱寿:“隔壁那小院子象是没有人住,去租下来,这里水好山好,咱们一起玩几天再走。”
一侧纱橱内周寒梅与妙姐儿相见,恭敬行过大礼以后,看着锦榻上坐着的妙姐儿,史敬功跟着王爷是随身幕僚,周寒梅过年过节时都可以见到妙姐儿,每一次见到妙姐儿,都觉得她又出落几分,而且威仪日重,虽然笑容亲切,也不再象是以前那样的天真可亲。
“坐吧,一路上辛苦了。”沈玉妙满面笑容,周寒梅度一下位置,却不敢与她对坐,只是在榻前一溜四张椅子上坐下来。
过去的女子一般是足不出户,能有一次出来游玩都是开心的。妙姐儿跟着朱宣到处跑,史敬功要跟着王爷走,周寒梅就跟着丈夫走。
已经不是第一次出来,可每一次都是高兴的。周寒梅笑容不断回王妃的话:“好,路上吃过几次好吃的地方,没有想到又到这里来了,路上我看着风景好,就是城门不知道为什么查得严。”
沈玉妙一笑,表哥说我不谙世事,周寒梅更是只知道家里的事情。妙姐儿笑道:“象是怕书生闹事。”还要严查。
“真是这件事情我听了吓得不行,我也是背后里听着我家老爷和徐先生的说话,说书生们要闹事。要是天下的书生都闹事,真让人害怕。”周寒梅只是恍惚听一句。
妙姐儿看着如音倒茶过来,让周寒梅喝茶,这才慢慢笑道:“总是能解决的吧。”各处在等公文,是重考还是此科作废,往窗外看一眼,昨天才回到这里。那两个顽皮书生等不及表哥回来,自己出去玩去了,昨天一夜也没有回来,表哥一定又要担心一下。
朱宣坐在外面听徐从安说话,高兴的不行。徐从安坐下来才道:“是世子爷命我来的,说书生们要闹事,王爷一定需要我。敬功先生奉王爷的命在京里耽误几天,我们就一起来了。”
京里书生也是一片大乱,不过京里从科考前就开始关注这事情,世子朱睿一听说这样的事情,想到父亲一定会需要徐先生,命徐从安第二天就出京到父亲身边来。
有儿子真好,朱宣不能不笑一声,儿子最贴老子的心。眼前真的一件为难事,这奏折怎么写,正好交给徐从安,大家一起商议,该如何回奏。
史敬功在说京里的局势:“城门各处都增兵,就是义学里也是命各处管义学的严查,这试题皇上亲手圈过封好后一直封在宫里,要有泄漏也是出宫以后,交到礼部开始的。礼部也开始严查,又是一批进去的人。”
不管是与泄漏试题有关,还是与贪污等别的事情有关,礼部又开始严查了。
事不关已的时候可以高高挂起,朱宣只是大概听了一下,这些事情信里都有呈报,再听一听也没有什么新意。朱宣道:“我们封地上也是一样,妙姐儿及时拟了信,已经发走了。”
然后问一问父母安好,世子的功课,徐从安是说好:“世子爷每天早起早睡,又认识了好些朋友。”不是侯爷世子,就是皇亲等后代。
朱宣听过了以后,只说一句:“那我就放心了。”然后只谈玩乐,徐从安和史敬功都是急忙赶来,看王爷只字不提公事,只是说玩乐,大家也就跟着说纵情诗酒的事情,再加上毕长风,当然是说得一团高兴。
毅将军进来见过各位先生,徐从安夸奖毅将军几句,毕长风也觉得脸上有光,现在他是在教毅将军,不敢和世子爷比,和徐从安比,只是想着尽心二字罢了。
见过礼,毅将军就进来看母亲,周寒梅赶快进来给毅将军行礼,毅将军却等着问京里的事情:“周夫人几时出京的,祖父好不好,祖母好不好,哥哥弟弟妹妹呢?”一口气都问到了,就是方氏和申氏也礼貌地问候了。
妙姐儿手抚着儿子的头,心里格外欣慰,这位毕长风先生以前初遇的时候还觉得他出言有几分刻薄,完全是境遇不好的关系。儿子跟着他这几天里来,象是也还不错。
周寒梅含笑一一的为毅将军解答:“太夫人老侯爷出京前去拜见过,说见了将军问好。让将军不要担心。世子爷也好呢,三天就在家里宴一次客。闵小王爷长高好些,小郡主公主府上经常接去。”
跟着两位幕僚的人这个时候才把东西整理出来送进来,有给妙姐儿的,也有给毅将军的东西。其中有一对小小的荷包,上面只简单绣了两朵花,却是端慧郡主给父母亲的。
针法虽然稚嫩,妙姐儿打心眼儿一阵喜欢,当即站起来走出去给朱宣看:“表哥,这是你的宝贝女儿端慧给你我绣的。”
拿着那小小的荷包,朱宣要开怀大笑了,把自己身上戴的一个宫制荷包解下来,换上来女儿这一个,越看越喜欢。
先生们看着王爷有几分高兴的忘形了,也都是微笑,只是互相交换一下对此次事件的看法。
徐从安认为此科功名是会作废,史敬功和毕长风却觉得会重考,三个人都是中的晚,前者徐先生一直在朱宣帐下,不为衣食发愁,所以作此想法,颇有些不解别人疾苦。
史敬功和毕长风却都是为生活发过愁,四处奔走作西席,忧别人之忧,此科功名作废,天下书生心伤透不少。
听着三位幕僚们拿出彼此的主意来争论,朱宣只是听着,象是三个人各有道理。直到朱寿进来,快手快脚的朱寿已经把隔壁的院子租下来,进来回王爷的话:
“那里齐整着呢,朱禄在那里收拾呢,先生们的行李可以搬过去了。”朱宣这才命史敬功过去:“史先生去歇一会儿吧,一路上辛苦了,毕先生作陪,徐先生留下来。”这又是吩咐的口吻。
周寒梅也就告辞妙姐儿,过去帮着收拾院子,把行李拿出来,这是男人不懂的。这里朱宣才把最近的事情对徐从安说了一遍,然后让他看奏折:“应该如何写?”
沈玉妙坐在锦榻上还在打理京里带来的东西,儿子人人都有东西送过来,世子朱睿是一封问候的信,闵小王爷还不会写信,则是两个自己庙会上买的新奇的东西,端慧郡主除了荷包,一定要让哥哥在信里加一句:端慧想父母亲。
弄得妙姐儿看完了,眼睛有点儿湿润。站起来把信去给朱宣看:“表哥,你看看端慧的信。”朱宣看过一遍也是欣慰的不行,对徐从安颇为得意:“看我的好女儿。”然后命妙姐儿:“出去吧,我和徐先生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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