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小树林,尖啸的异响,可怖的魔兽,烧成了焦炭的扎克,与魔狼融合的安德鲁,被斩断脖颈的芙琳……伊恩毫无保留地让玛修身临其境地经历这了一切。
蓝色的光芒,从包裹着芙琳的泥浆怪身体上透出皲裂的纹路,然后迸射而出。
啪!怪物被向外扩张的力量炸散,溅到小巷四周的墙壁上,留下一滩滩暗红色的泥团。芙琳静静地落到地面上,站在伊恩身边。而伊恩的眼里,蓝色光芒慢慢褪去,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眼眶红润。
云层缓缓移开,终于让月亮露出来一些。惨白的月光顿时倾泻而下,照出两团倒在地上的身影。
希德手中的剑突然一沉,随着坍塌下来的泥浆一同坠地。他顺势把剑插在地上,绕开面前娇小的孩童,去查看那个被泥浆怪袭击的男人。伊恩缓缓瘫坐下来,两眼怔怔地出神。
刚才他看到了什么?恍如隔世,又好像刚从一场噩梦中苏醒,充斥着虚脱感。毫无疑问,那些是玛修身上发生过的事,离奇、血腥,如此充满悲剧。让他震惊的是,雷金竟然也曾在那孩子的生命中出现过。他教授了玛修灵想力的使用方法,却为什么不引导他走出精神世界的阴霾?
伊恩忽然感到庆幸和后怕,庆幸自己遇到璃木林里那个凶巴巴的巫婆,后怕自己如果没有遇到她会堕入怎样的境遇。
然后他慢慢想起在精神碰撞时看到的记忆碎片。玛修所经历过的漫长孤独,威尔士勋爵和所有佣人的结局,以及库什镇那些失踪的人……他默默闭上了眼睛。疲惫感开始疯涌上来,短暂的冲突让他仿佛经历了玛修迄今以来的大部分人生。苦闷、拘束、孤独、疑惑以及各种各样无法言说的挫败感。虽然生长在舒适的物质环境里,但与他相比,伊恩的贫民窟生活竟显得要幸福许多。
希德摸了摸倒地男人的鼻息和脉搏。
“还活着!”他朝伊恩的方向叫了一声。话音刚落,忽然听见背后传来异响。
他心里一动,立刻转身,隐约看见刚才溃塌下去的那堆泥浆又重新聚集起来,汩汩的流动着,包裹住了玛修瘫软、瘦小的身躯。
希德赶忙冲过去,泥浆却以极快的速度翻涌着流遍玛修的全身。玛修没有一丝动静,如同一具没有了生气的尸体。希德赫然看见玛修身下的红土也化作了软泥,正在飞速下沉,沉入这小镇本该硬实的红土地面。
他大惊,立刻飞身扑了过去。但终归还是迟了一步,玛修整个人已陷入地表之下。希德扑倒在土路地面上,被泥浆沾湿的衣角轻易从他手中滑脱。再去看,他发现路面已经恢复了原来的硬度。希德惊疑不定地摸了摸玛修消失的地方,与周围的路面已没有半点不同。
小巷里死一样的寂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什么人也没有来过。希德只听到自己的心突突直跳,甚至忘了呼叫伊恩。
这时,倒在一旁昏迷的男人,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让希德回过了神。
他起身过去,把那个男人背起来,走向伊恩。
在东方的天空开始出现第一抹白色亮光时,佣兵公会的门口徘徊着伊恩和希德的身影。
公会大门打开的第一时间,两人就立刻冲了进去,直奔接待柜台而去。
这份委托算是完成了,但伊恩和希德的心里却毫不平静,领取赏金也失去了应有的成就感和喜悦。希德从来不在乎所谓的正义感,从军这些年,加上情报间谍的双重身份,让他早就淡化了这方面的意识。
正义永远是主观的。联邦的正义是提前获取帝国情报,使本国立于不败之地;帝国的正义要阻止情报外泄,保障本国安全;裂岩堡的正义是辖下领土的安全与繁荣,是巴尔托德领主的高枕无忧;伊恩的正义是要找出真相,为亡者复仇。即便立场对立,希德也不会去否定对方的正义。
但即使是这样的希德,也无法从这份委托的结局获得半点欣慰。玛修是在坚持自己的正义吗?无论如何他也无法说服自己接受和理解对方。
自己如果快一步抓捕到玛修,兴许反倒是对玛修的救赎。老兵的心情异常复杂。
救下的男人在送医后苏醒了。他是威尔士勋爵家的一个远房表亲,按辈分算,是玛修的叔叔。他的那一系早已没有任何爵位,自己常年在外游商,偶尔路过湖心镇才会和威尔士家的人见上一面。上次碰面,还是玛修的父母意外身亡之时,他从外面赶回来参加葬礼。
作为证人,他证实了玛修的身份。原来湖心镇镇长也曾发布过委托,找人调查威尔士勋爵家的离奇案件,以及少爷玛修的行踪,但始终无果。
当时湖心镇盗尸案的委托一直空悬,加上镇长的委托和希德接下的库什镇失踪人口调查,本来是三起委托同时完成,但鉴于盗尸案缺乏证据,镇长的委托又属于间接完成,所以最后三份赏金打了个不小的折扣,才支付给伊恩和希德。
对于两名黑铁等级佣兵积累的委托数量,倒并没有少算。就佣兵的立场来说,伊恩和希德对这个结果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抱怨的,只是昨夜战斗后那诡异的一幕,让他们始终无法释怀,尤其是离玛修最近的希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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