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看到的是跟在自己身后的冤魂，是自己这几千年来犯下的血债。这些之前毫不在意，甚至当成军功章的东西，现在却像是催命的账单一样，贴到了她的门口，不是林末央接不接受她的问题，而是她是否有资格配得上林末央？
莉莉尔的手僵住了，她不知道自己不是有资格来做现在这件事。
有人从身后悄悄地靠了过来，从她的手中拿走了毛巾，这只手和她的手一样细腻，只是指节的样子并不如莉莉尔的好看。
这只手接过毛巾之后，就细细地在林末央额头上擦拭起来，她的动作更加轻柔，也更加地亲热。这是个经常照顾他人的女孩儿。
莉莉尔看了看那张脸，笑了出来：“你来了？”
茉伊拉窘迫地点点头，脸上红的能滴出血来，她低声“嗯”了一声，然后害羞地将头埋下。
“有你来照顾他，我就放心多了，我并不是很会照顾人。这一点上你比我优秀得多……”莉莉尔将椅子搬了搬，将位置让给了茉伊拉。
“请不要这么说，我……我什么忙也帮不上……那个……末央阁下他，他应该没有问题吧？”茉伊拉的声音很轻，好像不敢对莉莉尔大声说话，不知道她是在林末央的面前害羞，还是为什么。
这明明是个话很多，很开朗的女孩儿，但是为什么在林末央面前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没问题的，他什么时候出过事，你觉得他快不行的时候，这家伙总会生龙活虎地站起来，然后过一段时间又会躺回来。”莉莉尔打趣道，可是她实在是说不出轻松的语气。
“是啊……阁下他，总是这个样子，笨蛋……”茉伊拉将毛巾泡进水盆里，莉莉尔对乌莎哈说：“小乌，出去换盆水，这盆水不够凉了。”
乌莎哈点点头，这就是她这个所有物应该做的事情，她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结果是茉伊拉端起了水盆，不好意思地说：“这种事情交给我来就好了，我也想多做一些事情能够帮到末央阁下的。”
不由乌莎哈争辩，茉伊拉已经端着水盆走出了病房。
看着茉伊拉倔强而又柔弱的背影，莉莉尔叹了口气。
“这场战斗，我深深有愧。”格林同时叹了口气，他现在在酒店里，这边还留着学院的学生会精英们，必须要有人在这边主持大局。
“不用这么说，您也奋战在第一线了，而且您也和末央阁下并肩作战过了，你们都是真正的英雄，可惜的是，我没能亲眼看到那一幕。真是太遗憾了！”桌边做着托尼欧，两个人的面前都摆着一块牛排和一大杯蜂蜜酒，但两人面前的牛排都没有动过。
托尼欧给回来的战士们都准备了加餐，每人一块上等牛排，可是达摩克利斯之剑的成员们都留在了朝圣者的办事处没有回来，唯一回来的格林也没有胃口。听到了格林的讲述之后，连托尼欧的心情都沉重起来。
“不，我是真的有愧。托尼欧阁下，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格林盯着眼前的酒杯，眼神飘忽不定。
“您是新生代的楷模，世界上最后的骑士，美德的化身，道德的典范。”托尼欧毫不吝惜自己对格林的褒奖，格林在接受骑士训练的过程中就开始伸张正义，扶助弱小，他当然当得起这样的夸奖。
“承蒙大家这么高看我。”格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是我不觉得自己比末央出色。”
“不会的，您和末央阁下都是新时代的英雄，你们的事迹必将在巫师界广为流传。”托尼欧赶紧摇了摇头，虽然不知道格林受了什么刺激，但是格林的情绪明显不对劲，这种时候，不能让这些一线的英雄们有任何的问题。
“不不不，托尼欧阁下，这就是我困扰的东西。您说过，我是一个骑士，对吧？”格林问。
“是的，您就是一名真正的骑士，最后的骑士道践行者。”托尼欧点点头。
“是啊，你说得好，骑士道。骑士要遵守无数的规则，我们要锄强扶弱，我们要伸张正义。因为我是骑士，我的肩上是祖辈的荣誉和荣光，我不能让祖先蒙羞。”格林叹了口气，眼神中却完全是迷茫。
“是的，您并没有让祖先蒙羞，甚至您还为祖先的荣誉添上了重重的一笔，您的祖先知道您的事迹，也一定会为您感到骄傲的。”托尼欧言辞热烈地赞扬格林，想要让格林打消心中疑惑。
哪知道格林的表情更加凝重了，他忽然转头，严肃地盯着托尼欧，看的托尼欧浑身不自在，过了好一会儿，格林才缓缓问：“北欧的战士们为什么会奋勇战斗呢？”
托尼欧想也不想地回答：“因为只有英勇的战士才能够在死后获得召唤，进入荣耀的瓦尔哈拉！”
“是啊，我会锄强扶弱，救死扶伤，是因为我是一个骑士，骑士的职责让我如此去做。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情是不是我想要做的。救死扶伤是骑士的天职，我是作为骑士完成了这一切，而不是作为格林完成了这一切，如果我不是骑士，那么我是不是还会做到现在骑士的我所做的事情呢？”格林问。
托尼欧一时也愣住了。他没想到格林在思考这种问题。
“末央他做的一切事情，包括奉献和牺牲，他都没有受自己身份的束缚，他是真的打从心里想要这么做的。我作为骑士，骑士的信条规劝着我向前，但是末央是真的遵循着内心中名为善良的品格的呼唤，在做这些事情。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无论有没有现在的身份和力量，末央他永远是末央，而我呢？卸下骑士的责任之后，我是不是真的还会像他那样勇于奉献，或者说我自己的内心中，我是不是一个想要奉献的人呢？”
格林的疑惑越来越多，他的表情也越来越严肃。
“这种问题，我觉得格林老大你该去问问末央老大，一问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吗？”卡特窜到两人的身边坐下，将两盘牛排拖到了自己的面前。
托尼欧皱了皱眉头，狠狠地拍打了一下卡特的手背，制止了他这种拦路抢劫的动作。
“嘿嘿嘿……”卡特捂着自己的手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怎么样？人到了吗？路上有没有遇上什么意外？”格林问。茉伊拉就是卡特他们送来的，这是昨天格林他们商议的结果，林末央的力量来自于他的情绪，或许茉伊拉能让他的情绪更加稳定一些，更重要的是茉伊拉在回到学校镇定下来之后，立刻要求要来林末央的身边。
“已经和末央老大见上面了，路上没有什么问题，我们走的是正常的路线，路上全是普通人，谁敢作死搞事儿啊。”卡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不过，格林老大，你如果对自己迷茫的话，不如等末央老大醒了之后，你和他聊聊。也许您觉得自己做好事的动机不如末央老大那么纯粹，但是在我们的眼里，不管是您还是末央老大，都是英雄。既然都是英雄，那么就英雄不问出处啊，只要你做的是大家佩服的事情，那不就好了吗？多少人想要去做，既没有能力，也没有勇气呢？”
听了这话，托尼欧赞许地点了点头，同时将自己的牛排推到了卡特的面前：“想不到你偶尔也能发表这种建设性意见，我真是要高看你两眼了，哪本书上看的？”
卡特赶紧切下了一块儿牛排放进嘴里，他忙了一天，还没来得及吃东西。
“对……你说的没错。”格林点了点头，他的眼中多了一些异样的神采，“的确，与其我在这里纠结，不如我直接去问问末央。如果我真的不如他，那么就向他学习好了。中国古语有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更何况我们还是亲密的战友。”
说罢，格林对卡特郑重地行了个礼：“感谢你，让我学习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我靠！老大！你折煞我了！主要是让我老爹看到，我下个月的零用钱可就泡汤了！”卡特吓得差点被牛排噎死。
“对了，托尼欧阁下，既然卡特饿成这样，证明小茉也没有吃东西，能不能麻烦您做一些菜，我等下带到办事处去，正好让那边的大家也补充一下体力。”格林问。
托尼欧一听，双眼放光，他顺手将桌上的厨师帽拿了起来，端正地戴在了头上：“您应该早说才是，不管是朝圣者还是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各位，都是为人类而战的英雄，我就是英雄的厨师！只要有我在一天，就没有人会饿着上战场！您瞧好吧！亚历山大阁下每天都在往厨房里补充新鲜的食材，我随时可以做饭！”
“那就拜托托尼欧阁下了，希望您的菜肴能够让末央早日恢复，他这次受伤可真不轻。”格林想起林末央胸口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就心有余悸，他差点认为就要失去这个好朋友了。
“放心！对了，末央阁下身体现在还在恢复，是不是流食好一点！当我一下，我把艾瑞尼尔拿出来，给末央阁下熬锅粥带去……我想想里面用什么材料比较好……要有中国风……对了，皮蛋瘦肉怎么样？”托尼欧的双眼都冒出光彩来，这个丧心病狂的的厨师又要站上属于他的战场了。
“你什么时候学的中国菜？”卡特狐疑地看了这个朋友一眼，这家伙可一直是中国菜白痴，虽然有涉猎，但是做的并不好吃。
“在认识林末央阁下之后，我意识到中国也是一片英雄辈出的土地，我的生平目标就是重现那些英雄吃的菜肴！既然中国也是英雄的土地，那么中国菜应该也是英雄吃的菜肴。”托尼欧说的十分得意。
“等等……你怎么确定哪些是中国人中的英雄吃的？”卡特还是对托尼欧突然的额外技能有些不放心。
“中国的传承很连贯，也就是说，应该古代的中国英雄吃的菜就和现在的中国菜差不多。我刚刚接触到川菜，鲁菜之类的还没有学，果然是博大精深！”托尼欧笑着说，“传说中中国有个厨师叫庖丁，他的菜刀应该也像艾瑞尼尔一样是神的厨具！我决定了，等有空了，我就去中国学习！我已经在新东方报好名了！”
“……”你一个外国厨神，跑去新东方学你妹啊！学挖掘机的吗？快给我停止你可怕的脑洞啊，那里没有英雄，只有一大堆想要你再“掏掏”的新东方老师与不法商人啊。
“对了！艾瑞尼尔虽然不能煎炸炒，但是却能够炖和煮！我就做一锅佛跳墙！”托尼欧当下拍板。
“你不是说只会川菜吗？这佛跳墙我吃过，不是闽菜系的吗？你到底会不会做中国菜啊喂？”卡特感觉有些不妙。
“原理和其他的我都知道，只是材料这边可能不齐！这附近有唐人街之类的吗？还是要从中国人的手里买材料我才安心！”托尼欧忽然用力拍了拍桌子，“各位！赶紧动起来！”
学生会的精英们从各自的房间里出来，一脸懵逼地看着托尼欧。
托尼欧将自己的想法向精英们说了一遍。
凯瑟琳立刻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战斗我们帮不上忙，这种事情，就包在我们身上了！理查德！你来开车！”
理查德闻言也是拍拍胸脯，笑着道：“放心，最多十分钟，我们一定带回来新鲜的食材！您只要写出一张单子来就行了！”
“那就拜托各位了！”托尼欧在小纸条上写好了自己的要的材料。
学生会的精英们立刻四散离开，一个个跑的飞快。
“不过来得及吗？我虽然不知道这道菜怎么做的，不过我记得，需要很长的时间来做吧？”格林看着托尼欧这么激动，也不好扫了他的兴致。
“这样的菜当然要文火慢炖，我是不会使用高压锅的，但是我有艾瑞尼尔，北欧诸神的厨具，怎么可能连一道菜都炖不好？”托尼欧对自己的大锅充满了信心，这大锅也算是他的标志之一了。
“希望如此吧，这样滋补的菜，应该会对末央的身体有好处的。”格林点了点头，“连我也有口福了。”
“做菜和做人一样，中国菜我还是刚刚入门，所以不敢说一定能让您满意，但是我一定让您吃到我的诚意和用心。希望您也是这样，不管您最后从末央阁下问到了什么，您都是大家心目中的英雄。不管您自己怎么想，我托尼欧都永远将您看成是英雄，就像我说过的那样，只要我还活着，那么您就不会饿着肚子上战场。我没有战斗的天赋，即使努力训练也不过是给大家拖后腿，所以我就只能努力做好自己的每一道菜，让大家能够吃的饱饱的。”托尼欧对着格林一笑，接着他站起身来，“抱歉，我这边要准备了，先把锅热好。”
“做菜和做人一样吗？谢谢您的教导，托尼欧先生。”格林点点头。
“应该是谢谢您们的默默付出和艰苦战斗才是！”托尼欧学着格林的样子向格林敬了个骑士礼仪，转身走进了厨房，迈入了他自己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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