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风雪中,禁地外的嘈杂声与打斗声越来越近,石门也在此间缓缓合上。然而,就在石门即将合上的时候,墨殇与孟简突然出现在了鹿呦的面前。眼看石门即将合上,墨殇直接踢飞一块巨石卡住石门,并对身旁的孟简厉声道:“还愣着干嘛?”
鹿呦见情况不妙,遂拔剑朝墨殇与孟简胡乱劈砍。原本有些迟疑的孟简随即在墨殇的催促以及鹿呦的逼迫下,不得不蹿入石门内,鹿呦见状心中暗呼不妙,本想追过去。
却见墨殇眉头一皱,并在弹指间击落鹿呦手中的剑,然后将鹿呦轻松制服:“你知道这一刻我等了有多久吗?”
这时,石门夹碎巨石,在鹿呦与墨殇的面前轰然关闭。墨殇见状,原本漠然的神色竟流露出少有的愤然。他一手拎起鹿呦的衣襟,语气中有些许愠怒:“这条暗道通往哪里的?”
鹿呦冷笑:“通往城中各处。”
话语间,墨殇直接掰断了年迈老者的一根手指,剧烈的疼痛迫使鹿呦发出惨痛的叫声,整个鹿府后院都在此间回荡着他痛苦的嘶吼。
“啊————”
向来对诸事漠然的墨殇,在看见孟简被关入石门内之后,眼神中交织着愤怒与担忧:“我再问你一次,这条暗道通往哪里?”
鹿呦冷笑着吐了墨殇一脸口水,就在墨殇打算再掰断他一根手指的时候,廉牧、蒹葭、林苒以及古依娜缓步出现于鹿呦的面前。紧随廉牧等人身后的还有夏晖、韩桀以及部分宗室出身的霜剑。
墨殇见廉牧等人已到,随即将鹿呦重重地扔到了廉牧的面前。然后径直走向那扇石门,并在石门附近寻找是否有开启它的机关。
狼狈的鹿呦抬头看着此时蹲下身子对自己一脸憨笑的廉牧,并环顾四周众人。每个人的目光在与他相触之后,皆流露出不同的神色。有的愤怒,有的同情,有的憎恶,有的讥笑,有的不屑。
这是霜剑三司自整合以来,首次聚首。加上有北漠飒部古依娜的点缀,此番阵容之华丽,阵势之浩大,对于身为前任夙国大司农的鹿呦而言,这个排场绝对给足了他的面子。
廉牧一脸坏笑的将鹿呦扶起,并为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客气道:“许久不见,鹿大人别来无恙?”
“哈哈哈哈哈哈!”望着站在他面前的众人,年迈的鹿呦忽然明白了先前困扰他的种种,并恨恨的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柳溯啊!柳溯!没想到,原先的那一切都是假的!原来都不过是专门演给我看的戏!我早该想到!早该想到的!”
话语间,韩桀与夏晖站在鹿呦的身后,将他可能会逃亡的路线彻底封死。年迈的老人颤抖着指着面前的众人:“谕法司的林苒,亲卫司的蒹葭,寒甲司兼大统领的廉牧,飒部的古依娜,还有曜光韩氏的韩桀、流云夏氏的夏晖,没想到啊没想到,鹿某能在有生之年,亲眼目睹霜剑三司同时出现,并且还跟蛮人一起,为的就是抓我这一个孤寡老人。”
廉牧笑道:“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鹿呦冷笑:“没想到我这个出身卑贱,多年来微不足道的老家伙,竟然能令夙国的宗室和王室,联合外臣同仇敌忾,没想到啊没想到,实在是没想到。我这一辈子,值了,也是值了!”
话语间,远处正在找寻暗门机关的墨殇,嫌鹿呦太过啰嗦,遂捡起一个石子打在了鹿呦的膝部关节位置,于是鹿呦直接顺势跪在了廉牧面前,廉牧赶紧故作客气将鹿呦扶起:“鹿大人,这是作甚,莫要行此大礼!待会回光阖院有你跪的时候!别急!”
鹿呦回头冷冷地看了墨殇一眼。
“士可杀不可辱!”
韩桀听罢,与夏晖相视一笑:“就他这样还敢自称为‘士’?他都算‘士’,那我们算什么?!”
结果,未等鹿呦再作出下一步动作,本在旁观的夏晖直接将鹿呦打晕,然后跟身后的霜剑们淡淡道:“一把年纪,戏还真多。”
廉牧无奈的摇了摇头:“带下去。”
随后,林苒倦眼迷离地对廉牧说:“没别的事情了吧,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
“慢着,事儿还没完”廉牧想了想,转而问墨殇:“孟简呢?”
一旁的蒹葭与古依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鹿呦被带走。原本悬在蒹葭心中的巨石也在这一刻落下,而古依娜则思量接下来关于明月城布防的问题。
雪,越下越大。
片刻的沉寂,伴随片刻的萧索。
廉牧的问,墨殇没有立马回答。
直到墨殇的目光与蒹葭相触,这个向来对于什么都看似并不在意的男人,一拳打在面前的那扇石门上,然后非常内疚的转而对廉牧说:“刚进这扇石门。”
光阖院下,「冰牢」深处。
随着凝结在银金巨门上的冰霜渐渐褪去。柳风尘在一名霜剑侍卫的开路下,拿着廉牧给他的令牌,穿过一道又一道的银门,来到这座由他先祖修建的牢笼第十八层。
当火光驱散这里最深邃的黑暗之时,小李蜷缩在了牢笼的角落里,神色慌张,像个疯子。却见特制的吊笼内,柳风魂被捆绑如牲口,且陷入深度的昏迷,身上依稀可见些许深浅不一的伤口。
在看到这一幕后,作为长兄的柳风尘,怒而质问周围的霜剑:“这是谁干的?”
众霜剑面面相觑,却听小李这时故作疯癫地叫喊着:“是他们!是他们!我亲眼看见的!就是他们!”
柳风尘:“廉牧?”
众霜剑支支吾吾,不知该答与否。
一名霜剑果断揖手赔罪:“回禀柳大公子。柳二公子送进来的时候,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柳风尘反问:“你的意思是说,是面前这个关在牢笼里的疯子,将我二弟打成这样的?”
众霜剑迟疑不言:“这……”
一名霜剑瞪了小李一眼,小李随即痴笑着退回了牢笼拐角,神色忽喜忽悲,疯癫难抑。这时,一阵清风骤起,摇曳火光明灭。原本关押柳风魂的吊笼在清风起时,四分五裂。捆绑着柳风魂的特制枷锁也在此间崩解成无数段。
站在柳风尘身边的霜剑,身上的铠甲也在这期间被这阵诡异的风划出一道道深刻的刀痕。混乱中,小李癫狂的笑着:“柳氏风刀!天下无敌!柳氏风刀!天下无敌!”
柳风尘冷冷地看了眼疯癫的小李,然后背起昏迷的柳风尘,与众霜剑漠然道:“帮我转告廉牧,待我二弟醒来,柳氏风尘定当再次登门拜会。”
话语间,那个男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孤独的冰牢第十八层,留下众霜剑面面相觑。待火光渐渐远去,银金大门再度合上,黑暗中,原本癫狂中的小李忽然恢复了正常,并咧起嘴角,沉默不言。
窗外,鹅毛大雪。
细嗅间,空气中的清冷,令千羽枫华感到有些呛鼻。她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孟简。之所以会想到孟简,倒不是因为短暂的相处,令她对孟简忽然心生爱慕,只是单纯在想这个男人有没有“上钩”。
这关乎到她后面的计划。
也正因如此,她还在这座城中。
思量间,段念神色匆匆,不请自来。
千羽枫华见状,侧首问道:“发生了何事,竟能让你如此神色匆匆?”
段念揖手禀报道:“刚刚霜剑三司齐聚鹿府,将鹿呦押回了光阖院,鹿府上下皆被霜剑带走,但是其中唯独少了鹿呦的独子鹿鸣。”
段念的话,令千羽枫华陷入迟疑:“你说,这个鹿鸣,他会去哪里?”
“不知,但料想一定会想尽办法离开这座城。”段念细想道,“如今鹿呦既已落网,这座城已非久留之地,为了主子的安全考虑,这次行动不如……”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千羽枫华打断了段念的担忧,“寒蝉的死,已经为我们营造出离开的假象。很快,西霁千雷国的军队即将出现在霁北,眼下整个霁北没有比这座城更安全的地方。”
段念担忧道:“主子……”
话语间,千羽枫华的目光转向了窗外的茫茫雪色:“段念,你说这场雪会下多久。”
段念目光转向窗外:“半月左右?”
千羽枫华的目光渐渐深邃:“这场雪,和先前那几场不一样,恐怕不会这么轻易的消停。”
段念:“那我们岂不是困在这里了?”
“等这场雪停了,我们就离开这里。”千羽枫华答非所问,“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得将有些事情先做个了结。”
……
绝龙山脉,东霁以北。
坚硬的山壁在极度冰冷的环境下附着寒霜,鹅毛大雪于此间覆盖这座山脉。风雪中,迷路的山狼望着绝龙山脉的一面山壁不禁有些出神,最后,竟如冰雕般立于原地。
片刻过后,细碎的裂痕,由内而外爬满那面山壁。大地也在裂痕扩散于壁面期间颤抖。接着,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熊吼之声响起,原本有些出神的山狼发出呜咽之声,仓惶逃离。
而后,巨大的洞窟出现在那面山壁之上。一个个手握炙热长刀,骑着穿甲战熊的战士,发出了令天地为之颤栗的战吼。
满天的霜雪,扑面而来,似是在这一刻欢庆他们的到来。方圆百里皆可听见这恐怕的怒吼。不少冬眠中的鸟兽在这一刻为之惊动,激起林间落雪无数。
随着吼声渐渐停息,那个男人手提战斧,时隔多年之后,再次出现在了东霁的土地上。自古以来,连刀剑也无法破开的绝龙山石,在西霁天武国为千雷国的特制的“熔岩斩刀”下,化作酸臭的铁水,最终于霜雪间凝滞。
越来越多的战熊,在那个男人的带领下从洞窟内如潮水般涌出。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斥着贪婪和杀意,对于他们而言,此刻呈现在眼中的一切,皆是猎物。
这一刻,那个男人不知道已经等待了多少年。他抬头任凭霜雪落于面额,并被体温融化。沉思间,披着黑衣的女人与他并肩而立,长子雷毅始终追随。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一声令下。沉寂间,寒风肃杀,却见雷澈在这时转动手中战斧,然后自言自语道:“东霁,寡人终于又回来了。”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