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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老道砸庙门(2 / 2)

等那怪物渐渐走近,谭啸不由翻了个白眼,喉咙间滚动了一下,吐出了憋在胸腔里许久的那口闷气,只觉得好笑又好气。哪里是什么怪物,不过是个格外魁梧的老道罢了,那个不停摇晃的脑袋是一只蹲坐在他肩上的小猴儿,而他手中的招魂幡的确是一条长幡。谭啸眯着眼睛,费劲地看清楚幡上龙飞凤舞一样的大字后忍不住扬了扬眉头。

“机藏休咎荣枯事,理断穷通寿夭根;任你紫袍金带客,也须下马问前程。”谭啸将这二十八个字默读一遍,这两句他并非初见,前面还有两句,“不必长安访邵子,何须西蜀讯君平?缘深今日来相会,道吉吉凶不顺情。”

这四句的典故说的是一位后汉奇人:苗训苗光义。传说苗光义的老师乃是希夷先生陈抟老祖,苗光义在老师那里学得通天奇术后在家乡搭了一个卦棚,坐诊治病、相面算卦。一日,尚未发迹的宋太祖赵匡胤路过此地,见卦棚前围了许多人,便翻身下马上前一探究竟。那苗光义一见赵匡胤便瞧出他有帝王之相,二人相谈投机。赵匡胤对苗光义佩服得五体投地,此后引为智囊,待到陈桥驿兵变,赵匡胤称帝,苗光义被封为护国大军师兼司天台正。“任你紫袍金带客,也须下马问前程”,说的便是这一段儿。

奉天大鼓《十三道辙》的唱词第一句就说:“正月里来正月正,刘伯温自造修北京,打板的先生他叫苗光义,未卜先知李淳风,诸葛亮草船把东风借,斩将封神姜太公!”

谭啸看着这位穿着邋遢、满面虬须的老道士禁不住嘿嘿一笑,原来是个算命的,心说这老道有些意思,你一个道士来和尚庙作甚?

道士一身道袍又脏又破,满脸虬须,十分邋遢,面貌却古奇峻伟,一双豹眼开合之间精光闪烁,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势。

老道步伐极大,看似舒缓闲适,行进的速度却是极快,行云流水一般来到谭啸面前。他身材异常高大,竟比谭啸还要高出半头,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笑眯眯的谭啸,也不说话。

谭啸行走江湖见过太多自称半仙、通神的金字门老合,对金字门的门道手段也是一清二楚,他自己都称得上个中里手,几句话就把袁克定哄得神魂颠倒,岂会相信这世上真有人“能知埋名宰相,善识未遇英雄,掐指一算,便知前后百年”?只淡淡地扫了一眼老道,便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蹲坐在他肩膀上的那小猴儿身上。这猴儿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生得模样很是怪异:通体黑色,只有四肢与额头正中、双耳外尖雪白,个头不过尺许,却生了一条足有三尺长的尾巴,灵蛇一般盘在老道的脖子上。

这小猴儿坐在老道的肩上,远远看去便仿似老道多生一首,东张西望好奇地打量四周景物。见谭啸有趣地看着它,打招呼似的龇牙发出两声“吱吱”的叫声。

那老道居高临下冷冷地俯视了谭啸半晌,后者却浑若不觉地对着那只小猴儿挤眉弄眼,惹得它抓耳挠腮,想跳过去与谭啸戏耍却又好像很惧怕老道,尾巴不停地紧紧松松偏又不敢离开老道的肩膀。

“小子!”老道突地开口把谭啸吓了一跳,声如洪钟,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是不是德宗回来了?”

谭啸一惊,这老道来找师傅干什么?

他吃不透这老道的来意,揉了揉鼻子,拢着双手默不做声地站开一旁,让出了寺门。那老道歪着脑袋奇怪地看着谭啸的举动:“我说,你这是啥子意思?”

“您若是想知道德宗大师在否,自己进去瞧上一瞧不就得了吗?”老道说话很不客气,谭啸也懒得给他好脸色,懒洋洋地看都不看他一眼。

老道立时瞪起了眼睛,铜铃也似盯着谭啸,粗声粗气地恼声道:“那老东西比泥鳅还要奸猾,若是道爷我能逮到他还要问你?”

谭啸眼中寒光一闪,便要发作,忽地心头一动,这老道为什么要找师傅?虽然看似言辞无礼,但是从他的表情中却没有发现倨傲骄狂之色,倒有些像率直不懂事的孩童。

“不知道这位仙长寻德宗大师有何要事啊?”谭啸看老道有些疯癫,有心套他的话,言辞便显得十分客气。

老道翻了个白眼:“道爷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小子?你是德宗什么人?”

谭啸差点没忍住一拳砸在面前那只大鼻头上,也不知道这老道是真傻还是装出来的,强忍怒气转身走进寺门旁简陋的茶棚里,一屁股坐下,他倒要看看这老道接下来会怎么做。

最主要的是他搞不清楚这老道与师傅是敌是友,所为何来?他第一句里问的,是德宗是不是回来了而不是德宗在不在,这表明他知道师傅不在,那么他是之前来过还是与师傅有约呢?

“你还没说德宗回没回来呢?”老道仿佛压根儿不理解谭啸所表现出来的不友好的态度,奇怪地叫嚷道。

等了好一会儿,谭啸非但不说话,甚至闭上了眼睛。老道急了,刷地一声,手中的幡子激射而去,几乎就在同时,一道黑色闪电同时射去,竟是那只一直蹲坐在老道肩头的怪猴。这小猴儿后发先至抓住了挂幡子的木棍,将幡子立了起来。

老道大步流星来到谭啸身旁坐下,声量依旧大得像是在吼叫:“你这小子不地道哇!知道不知道,回来没回来,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吗?”

谭啸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睨视了老道一眼:“小爷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德宗大师的什么人?”

这正是前一刻他吃的钉子,原封不变地全部奉还。

那老道怔了片刻,紧皱眉头苦苦思索,看样子似乎很是矛盾,过了好半天才为难地用商量的口吻说道:“小子,我和德宗真有些关系,只是不能告诉别人……”他却是根本没听出来谭啸是气恼他方才的蛮横无礼而故意反击,认真地回答了谭啸的讽刺。

谭啸无话可说,和这种人制气完全是自找苦吃嘛!

他不愿意和这个疯疯癫癫的老道继续纠缠,一指寺门:“这普化寺就这么大,你自己进去找一找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道爷要是能进去还要问你作甚?”老道大怒,蒲扇一般的巨掌拍在手工粗糙的茶桌上,“砰”的一声,历经风吹雨打的桌子登时四散五裂。

老道目瞪口呆地看了看手掌,又看了看地上的残骸:“这……这……”

谭啸对老道的这一掌暗暗吃惊,别看茶桌已经破烂不堪,像是随时都可能塌掉,可这桌子用的是上好的松木,松木生长于高寒之地,长速缓慢,因此材质特别坚密,而且这桌子的桌面、撑腿都特别加厚加粗,结实异常,居然被这老道士随手一巴掌给拍碎了,这一掌要是拍在自己的身上,恐怕打不死也得重伤!此人力量着实骇人听闻。

一旁的怪猴见老道发怒,逃难似的举着高高的幡子摇摇摆摆躲出去老远。

谭啸做梦也没想到会遇上这么个动辄发狂的怪人,全身绷紧,暗中做好了随时逃窜的准备。他可没把握能硬抗这老道的一击,阴沉着脸看着老道,冷冷一笑:“今儿算长见识了,仙长好功夫!只可惜苦了这茶棚的老板遭受无妄之灾啊……”

“道爷我又不是故意所为!”老道古铜色脸庞涨得紫红,梗着脖子瞪眼道,可怎么看都有些心虚,“大不了给他补好就是!”

谭啸用脚尖扒拉着地上七零八落的碎木,桌子碎成这样,想要恢复原状完全是痴人说梦,嘴角浮起一抹讥讽的笑容静静地看着老道也不说话。

“这个……”老道的眼口眉鼻皱成一团,无奈地使劲挠头,甚至让谭啸有些担心他的头皮,显然他也意识到了修补桌子的难度。老道字字艰难地对谭啸道:“你刚才都看到啥了?”音量第一次压低。

谭啸立刻就明白了这老道打的什么主意,仍旧没有说话,只是脸上的讥讽渐渐变为鄙夷,那老道一张老脸红得几乎滴下血来,嗫嚅道:“近日……道爷这个……手头有些不便……”

“咳……”谭啸被他这句话呛得一口气没喘匀,剧烈地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渐渐平息,古怪地看着窘迫至极的老道,看他的样子却又不像撒谎,只是这一张破茶桌才值几个大钱?这老道若是连这点钱都没有,与身无分文似乎也无多少差别。

这个老道士也实在太老实了,谭啸惊诧过后生出几分促狭之心,亦有些试探的心理,故意凝神苦思半晌,暗中观察老道,后者紧张地屏息静气,眼睛眨也不眨地巴望着他。

这让谭啸对他的恶感渐去,以老道那一掌显示出的功夫,绝非谭啸所能匹敌,此地除了两人一猴再无他人,若是他扬长而去,谁能拦下他来?

“不行!”谭啸缓缓摇头道,“在下看得很清楚,虽然一张桌子所值无几,然则古人早说过,勿以恶小而为之,仙长若要就此离去,在下一介文弱自然拦您不下,但是如果您想以武力威胁,让我视而不见却是不可能的!”

老道猛地跳起,额头青筋绷起老高,双拳紧攥,红着眼睛死死盯着谭啸。谭啸全神警惕,这老道行事怪异,说不准一句话不顺耳便会暴然出手。

“你……你……”老道气得须发鼓张,气喘如牛。谭啸腾地站了起来,寸步不让地仰头瞪视老道,凛然道:“难道仙长自知理亏,想要以武屈人吗?”

他面上毫不畏惧,脚下却已经做好了随时飞奔逃窜的准备。

剑拔弩张的两人此时完全是一副拼命待搏的架势,若是不知内情的人见了定会以为这两个人有着血海深仇,谁能想象起因不过是一张连小偷都嫌破的桌子?而谭啸更与那桌子半点关系也没有。

那老道士“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与谭啸斗鸡似的互相瞪了半晌,到底还是先扭开头,嘴里嘟囔道:“道爷不和你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啰唆,等那主人来了说与他,大不了有钱了再多赔他就是了!”

“嘿嘿!”谭啸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充满了讥诮嘲讽之意。老道顿时暴跳如雷:“莫非你以为道爷还会赖账不成!”

谭啸撇嘴道:“仙长若不想那个……仙遁或是抵赖,为何还问在下看到了什么?”

老道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气势立刻弱了下去,似被谭啸说中了自己的念头。

“好!”老道脸色急变数次,最后下定决心似的一跺脚,“道爷就在这儿等此间老板来时当面与他说明,请他宽限两日!”

谭啸几番试探,渐渐发现老道虽然言辞鲁莽生硬,心地却单纯,倒像个不懂事的孩童一般,说话随心所欲却不失善良本性,这种人怎么能入了金字门呢?城府连普通人都不如,难怪他穷得囊空如洗。

谭啸连连摇头,嘴角挂着不相信的冷笑朝寺门走去,一边走一边嘟囔:“你就算偷偷离去谁又能找得到?”

结果直到他迈入寺内,假意走出老远也没再听到老道的声音,飞快地回头望去,那老道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副铺垫正在闭目冥息,那只奇形怪状灵气十足的小猴儿拖着幡子蹲在他的身边,百无聊赖地给自己抓痒。

日月交替亘古不变,就如生老病死一般,不管再如何不甘,终究是无法阻挡的。天地像一座巨大无匹的舞台,随着太阳的退去降下了硕大的帷幕,天空的弯月和渐次亮起的星辰投下暗弱的光芒。谭啸站在寺内透过门缝观察老道,足有一个多时辰,他居然一动不动,老僧入定一般。

难不成他真打算在这里等上一晚?谭啸大感有趣,他极少见到这么有意思的人,又想弄清楚他来这普化寺所为何事,自然不可能就此离开,稍一思索便有了主意,抬脚又跨出寺来朝那老道走去。离着还有数丈就听到一阵悠长绵远的轻鼾,谭啸不禁失笑,这位的心还真是够大的。

那只躺在老道怀里打瞌睡的小猴儿感知极为敏锐,谭啸甫一出寺便被它发觉,一双小眼在夜幕中幽光闪动,等谭啸走到离老道不足一丈时,小猴儿发出两声尖锐的啼叫,似警告又像示警。

“什么人!”老道魁梧的身体瞬间绷直。

谭啸见识过他的膂力,自忖挨上一下决计无法安然无恙,立刻停下脚步,笑道:“道长,风寒露重,当心着凉啊,在下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道长……”

老道眯着眼睛看清静立身前的是谭啸,大声打了个哈欠,没好气地嘀咕道:“假惺惺!你会这么好心?小白脸都没好心眼儿!”显然对谭啸没有任何好感。

谭啸一滞,不由生出些许被戳破用心的窘迫,略觉尴尬地笑了两声。这老道说完便低下了脑袋,用他巨灵掌似的大手揉搓小猴儿,把那怪猴蹂躏得吱呀乱叫,全当没人存在一样,谭啸心下就有点踯躅。

过了许久老道抬头不耐烦地瞪着谭啸叫嚷起来:“小白脸子,说呀!你有啥狗皮倒灶主意?”

谭啸气得差点转身就走,到底还是拗不过自己的好奇心,上前两步一撩袍襟,落座在长条木凳上,含笑望着满脸迷惑的老道。

他从小学的见的听的、整日里揣摩研究的便是怎样与人打交道,他对这老道有所图谋,自然更加要做足姿态,脸上挂着无邪的笑容,就是不开口说话,这时最先沉不住气的便已经输了气势,必然会在接下来的交锋中落入下风。

老道渐感不耐,似乎觉得仰头久了疲乏,甩了甩脑袋,随手将躺在腿上的小猴儿远远地丢了出去,从蒲团上站立起来,二人的高低登时对调,变成了谭啸仰望、老道俯视。

那怪猴“吱儿”尖啼一声,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落在地上的瞬间腾身再起,如同离膛的炮弹弹射而出,几乎眨眼间便跃上了老道的肩头,一条长而有力的尾巴紧紧箍住了老道的脖颈。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老道瞪着谭啸恶声恶气地骂道,又小声嘀咕了一句:“小白脸子笑得好生奸诈,一看就不是啥好玩意儿!”

谭啸的笑容僵在脸上,笑也不是,发作也不是,面对着全不遵常理行事的老道罕见地生出束手无策的感觉。

“道长,在下可是为您排忧解难而来,多少客气点吧?”谭啸真的是觉得有些委屈了。

老道眨了眨眼睛,狐疑地问道:“那你刚才为何不说?”

“这个……”谭啸一怔,这老道士看起来有些疯癫,反应却极快,心念急转,干咳了一声解释道,“在下也是刚刚想出来的!”

“行啊!”老道不客气地挥了挥手,“快说!别以为道爷我没看见你趴在门后已然偷窥了许久!”

这老道说话真是直截了当,一点情面不留,饶是谭啸的脸皮早磨炼得异常坚韧厚实,仍不禁感到一阵燥热,苦笑道:“没请教道长仙号。”

“道爷姓田,无名无号,有那不长眼睛的东西给道爷起了个外号叫‘田疯子’。”老道浑不觉这外号有多难听,满不在乎地说道。

“道长心念无碍,真乃高人!”谭啸恭维道,心说难怪人常说人如其号,外号最能看出一个人的特性。

田疯子嘿嘿一笑,撇嘴道:“你懂什么,正所谓顺成人,逆成仙,全在阴阳颠倒颠,可惜这天下尽是逆来顺受之人。”

谭啸懒得与他坐而论道,这老道深更半夜出现在普化寺前让他觉得事有蹊跷,又恰逢老骗子今晚归来,他不得不有所警惕,这才拐弯抹角地试探。

“田道长,我有钱,您会算命,不如你我……”谭啸指了指老道的幡子,又从身上掏出几块银洋。

田疯子皱眉睨了谭啸一眼问道:“你是想求道爷我给你卜上一卦?”

谭啸只觉得这老道十分逗趣,更希望能摸清他来寻师傅的意图,点头道:“不错,田道长仙风道骨,这个……一看就知是世外高人,在下能得您指点一二,幸何如之!”

田疯子怔怔地注视了谭啸片刻,忽地放声大笑,一旁那只形状怪异的猴子似乎也感受到了主子的情绪,兴奋异常地围着田疯子上蹿下跳,抓耳挠腮地“唧唧吱吱”叫不停。

谭啸却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哪一句如此好笑。这老道疯子的外号真正贴切,眼见田疯子笑得前仰后合,笑声如雷鸣一般在初霞山巅隆隆滚动。“道长果非凡人啊,连笑声都这般气势骇人!”谭啸干笑道,“不过毕竟是佛门清净之地,打扰高僧清修似有些不妥。”

田疯子闻言顿时变了脸色,阳春三月立时化为了腊月寒冬,如戟的长眉陡然倒立,怒喝道:“我呸!”指着普化寺虚掩的庙门破口大骂,“欺世盗名的假慈悲,今儿道爷就砸了这装神弄鬼的破庙!”

谭啸越听越是心惊,他既知所谓的大僧德宗就是老骗子林宗德,便觉得田疯子句句都意有所指,仿佛这个言谈癫狂、行事无规的老道竟知道老骗子的底细一般!

“道长此言不妥!”谭啸心念转动,反驳道,“唯心存一点敬畏者,方能克己而善人,佛家以警世之言劝人为善,何来欺世盗名、装神弄鬼一说?”

口沫横飞的田疯子“咦”了一声,惊奇地看着谭啸道:“那你心存的一点敬畏又是什么?”

谭啸这时也只有硬着头皮道:“敬者五常,仁义礼智信,畏者五纲,天地君亲师。”

距离谭啸原有丈多远的田疯子只一步就跨到谭啸跟前,低头凑近他面前,几乎脸贴脸。谭啸吓得连忙仰头躲开,惊叫一声:“道长,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小子有点意思。”田疯子背着手笑眯眯地说道,“我看你虽然奸诈狡猾,却还有一分赤子之心。喂,小子,不如你求我收你为徒如何?”

这老道真不愧疯子之号,行事果然毫无常理可讲,谭啸哭笑不得地连连摇头:“我可从没想过要出家,在下生性好逸恶劳又喜好享受,舍不去这万丈红尘……”

田疯子冷哼一声,似笑非笑地说道:“做道士的徒弟虽然清苦些,可总比有个和尚师傅强得多吧?”

谭啸如遭雷噬,身体猛地僵住,死死盯住嘴角挂着揶揄冷笑的田疯子,只觉得头皮发麻。这老道轻轻的一句话却像巨锤重重撞击在他的心头,强作镇定地哑声道:“道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田疯子伸手将爬到他肩上的小猴儿抓住丢出老远:“你不拜我为师,却是从和尚庙里钻出来的,又替那些秃头和尚说话,难道你不是他们的信徒?”

谭啸面露苦笑,轻拍额头道:“我只是说了几句实话而已。”借机抹去额头的冷汗,暗暗松了口气。

“唉!”谭啸叹了口气,站起身朝田疯子拱了拱手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夜深露重,道长下山吧,这桌子我会替您赔偿的。”

他本想试探这老道的底细,结果非但没有半点收获,更是被他疯癫无常的话惊吓得心惊肉跳,连这老道究竟是无心之言还是别有深意都分不清楚。

田疯子也不拦他,只说道:“无功不受禄,化缘是和尚干的事,何况道爷还要等德宗那个老秃驴理论。”

谭啸脚下顿了顿,苦笑摇头,这老道好像与和尚有深仇大恨似的,句句都冷嘲热讽。江湖上“砸场子”的事常见,可道士跑和尚庙来“踢馆”他还是头一次遇到:“道长,所谓与人为善就是于己为善,何况您又是位出家人,何必这般咄咄逼人呢。”

“切,我就说和尚是你师傅!”田疯子的话让谭啸的心又急跳几下,只听田疯子又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今日来却是要收回多年前的一笔旧债。”

谭啸眉头紧蹙,暗忖莫非师傅真的欠了他一笔巨款?可看这田疯子实在不像富有之人,而老骗子就算出了家,金盆洗手不再行骗,也绝不至于要借钱的。

田疯子嘴里的旧债恐怕不是钱物这般简单。

虽担心田疯子对师傅不利,可眼下的情况是打也打不过,骗又骗不走,想要刺探这老道的底子却几番无果,无奈之下谭啸决定赶回寺中,让红豆派人偷偷下山去将此事提前告知师傅,让他早作准备。

“小子,我看你人还算不错,也罢,送你两句话,就算你买的货物了!”田疯子的手里发出几声清脆的撞击声,却是谭啸方才放下没有收回的那几枚银洋。

谭啸的脚步虽然没有停止,却已渐渐放得轻缓,竖耳倾听这老道会说些什么。

“天地为盘汝为棋,进退左右不由己。何不就此抽身去,舍却牵挂才自由。”田疯子肃声道,全无半点癫狂之气。

谭啸听到前两句心头不禁剧颤,似隐喻自己目前所面临的情势,看似一切都按照计算的结果发展,他却觉得自从他来到北京城,就仿佛被一张看不见的大网紧紧地罩住了。

正思考这好像顺口溜似的四句话究竟是什么寓意,老道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阜成门外八里,有庄名恩济,有个守墓的太监出宫时私挟了一幅画,值得一观。”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低,谭啸霍然转身望去,幽幽的月光下,老道的身影早去远了,小猴儿拖着幡子晃晃荡荡地跟在后面。

这老道走得莫名其妙,连谭啸想要追问他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也没机会,田疯子与师傅到底有何瓜葛?他的那番话透露出来的意思谭啸虽不能洞彻,却至少明白一点:田疯子劝自己离开这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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