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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死别(2 / 2)

“为什么你总是那么忧郁呢?”鱼问刺猬。

“我忧郁吗?”刺猬轻轻地笑了。

鱼温柔地注视着刺猬,默默地抚慰着刺猬的忧伤,轻轻地说:“让我来温暖你的心。”

然后,鱼和刺猬相爱了。

上帝说:“鱼和刺猬是不能相爱的,你们只会伤害彼此。”

刺猬说:“我要把身上的刺一根根拔掉,我不想在我们拥抱的时候刺痛你。”

鱼说:“不要啊,我怎么忍心看你那一滴滴流淌下来的鲜血?那血是从我心上淌出来的。”

刺猬说:“因为我爱你!爱是不需要理由的。”

鱼说:“可是你拔掉了刺就不是你了。我只想要给你快乐……”

刺猬说:“我宁愿为你一点点撕碎自己……”

刺猬在一根根拔自己身上的刺,每拔一下都是一阵揪心的疼,每一次都疼在鱼的心上。

当刺猬拔尽所有的刺后,鱼渴望和刺猬来一次深情相拥。它一次次腾越而起,每一次的纵身都是为了每一次的梦想,每一次的梦想却只换来每一次跌碎的痛苦。

鱼对上帝说:“如何能让我有一双脚?我要走到爱人的身旁。”

上帝说:“孩子,请原谅我的无能为力,因为你本来就是没有脚的。”

鱼说:“难道我的爱错了?”

上帝说:“爱永远没有错。”

鱼说:“要如何做才能给我的爱人幸福?”

上帝说:“请转身!”

鱼毅然游走了。在辽阔的水域下,鱼闪闪的鳞片渐渐消失在刺猬的眼睛里。

刺猬说:“上帝啊,鱼有眼泪吗?”

上帝说:“鱼的眼泪流在水里。”

刺猬说:“上帝啊,爱是什么?”

上帝说:“爱有时候需要学会放弃。”

安以风的故事讲完了,他问韩芊芜:“好笑吗?”

好笑?!

韩芊芜趴在膝盖上哭得天昏地暗。

安以风又问她:“你知不知道他听完故事之后,跟我说什么?”

“说什么?”

“鱼不会离开,鱼还会游回来,因为刺猬在等它!我告诉他,鱼和刺猬身处两个世界,它们注定不能在一起!他说,安以风,我们是男人,命运不是掌握在上帝手里,而是自己手里!”

“你别说了!”

“后面还有更精彩的。”

“我不想听了。”韩芊芜实在受不了了,再听她会疯的,“安以风,你把电话给我,我想打个电话。”

安以风把手机给她,她接过来,熟练地拨通曾无数次拨过的电话。她想和以前一样,静静地跟他说她想说的话……

“晨,我不贪心,我只想陪着你,不能天天看见,远远看看也行,不让我看,我去英国也行。为什么要死?我已经游回来了,你怎么不等我?不是说好了不分开的?

“我好想你,好疼,心疼得要受不了了。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怎么办?”

她哭着,哭了好久才发现电话里并没有传来讨厌的电子录音。电话那边很安静,安静得她可以听见短促的呼吸声。

“晨……”她把电话贴在耳边,“晨!”

“芊芊……”

她很小声地试探着问:“是你吗?”

“我爱你!”

她再也说不出话了,眼泪簌簌掉落。

惊喜来得太突然。她已经无法去相信,已经分不清什么是梦,什么是真实!

“我还活着,这次……我没抛弃你。”

“怎么回事啊?你在哪儿?”

“我刚到泰国,正要去印尼。我继父在那儿等我,他已经帮我准备了一个在澳洲的新身份。等我在澳洲安顿好一切,就接你过来,我们一切都重新开始!”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我……”

“我知道……”韩濯晨轻声说,“安以风告诉我,你睡觉的时候一直拉着他的手不放……”

韩芊芜再难自控,大哭起来:“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都是我不好!我让安以风帮我,可他唯一的条件就是瞒着你。他说不让那些警察看见你伤心欲绝,他们不会相信我真死了。”

“他才不是!他就是想看我会不会为你伤心!”

“被你发现了……其实我们还打了赌,我说你一定会哭得很伤心,他说你一定会很高兴……”韩濯晨的声音有些不稳,“后来他告诉我,你没哭,你一滴眼泪都没掉……你就是疯了一样非要从十二楼跳下去,非说我在等你!他如果没有及时拦住你,再也没脸见我……他肯定跟你一起跳下去……”

韩芊芜看了一眼身边仰头看星星的安以风,很想笑,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

“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他把你杀了呢。”

“怎么会?杀了我,以后谁陪他练拳?”

韩芊芜这才想起那个电话,原来安以风是给韩濯晨打电话。他们早已商量好要离开这个地方,用假死的方法转移财产,还把安以风该有的一半财产也顺理成章地转到她的名下,这样他们就能去澳洲那种荒无人烟的地方过逍遥的下半生。

他们俩害得她白白伤心了这么多天。

不过他活着,再让她伤心多久都无所谓……

“晨,那我什么时候能看见你?”

“还要等一段时间,等你的身体养好之后,就回英国继续读书,我这边安顿好之后会让继父接你过来。”

“嗯,我记住了。”

“你以后想我,可以打这个电话。我一定会二十四小时开机,我再不会让你对着打不通的电话说那样的话。”

“晨……”

“好好照顾自己,我们很快就会见面!”

“我爱你!”

对面好久没有声音,韩芊芜以为他挂了电话,正要挂断,听见他说:“我很想你……”

他们再没有说话,在电话的两端听着彼此的呼吸,原来是那么快乐!

他的电话没有了信号,估计是出了泰国。

韩芊芜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之后,总觉得忘了点重要的事没说。她正在冥思苦想,安以风指指墓碑问她:“你还要继续留在这里陪他说话吗?”

韩芊芜站起来,发现这墓地阴森森的:“好冷,我要回去了。”

安以风看看她赤着的脚,无奈地摇头,在她面前蹲下:“来,我背你。”

“哦!”

他的背很宽,黑色的衬衫穿在他身上很有型,肌肉的线条硬朗又温暖。

韩芊芜趴在他的背上,猛然想起韩濯晨忘了什么事:“咦?他怎么没问问我们的孩子?”

“那是因为我没告诉他。”

“为什么?”

“要是让他知道,他估计会让你买明天的机票去澳洲。”

“是吗?早知道我刚才该告诉他!”韩芊芜开玩笑说。

“他很爱你。”安以风的语气带着难得一见的真诚,“为了他的这份爱,你把天平上的恨拿下去吧。”

韩芊芜搂紧他的肩,由衷地说:“安以风,谢谢你!经历了这一次,我是真的把全部都放下了!”

“经历了这一次,我也相信你爱他了。”

走出墓地,安以风背着她走向他的车。

无人的长街,只有他的车孤零零地停在路边。

韩芊芜笑着问:“有没有女人说过,你是个好男人?”

安以风背上的肌肉突然一僵,他没有回答。

“安以风,你是个好男人!”她真诚地说。

“稍微对你好一点的男人,你都认为是好男人。”

韩芊芜又问:“那你遇到的女人里,有没有一个好女人?”

安以风开车门的手一顿,但他仍没有回答,沉默着把她放进车里,帮她系上安全带。

他坐进来启动车的时候,韩芊芜又说:“等我们到了澳洲,我介绍个好女人给你认识吧。”

“你饶了我吧,排着队要跟我的女人有的是,我怎么会为了一颗星星,放弃整片天空?”

“说得也是。”

孤寂的街灯在弯曲的街道上延伸到很远,一眼望去,如同一条长长的彩虹。

“你看,像不像彩虹?”韩芊芜指着远处问安以风。

他把车熄了火,久久地遥望着街灯。

“你没事吧?”她问。

“以前有个女人说我是个好男人,可我伤了她的心……”

“……”韩芊芜静静地听着。

“五年前,我曾经拿着机票在机场坐了一个晚上,最终没有去找她。”

“为什么?”

“她嫁了人,有了孩子。我不想让她为难!”

“是那个女警吗?”

“你知道?”

“小时候听晨讲过,那时候我还在想,一个叱咤风云的老大和女警的爱情,一定浪漫极了。”

“浪漫!真的浪漫死了!”

安以风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是深切的留恋神色。

“鱼会游回来的,因为刺猬在等它!”

他自嘲地笑了笑,重新启动车子:“是啊,抱个小刺猬等着……”

“也好啊!鱼说,她依然爱你!

刺猬说,可他已经有了孩子……

鱼说,她不介意。

刺猬说……

安以风冷笑:“可我孩子他爸介意!”

韩芊芜笑了,几天来第一次这么开心地笑,也第一次发现安以风比韩濯晨还幽默!

一路上他们聊了很多。安以风比韩濯晨话多,话题又很有趣。

韩芊芜和他聊天,不觉得夜深,也不觉得路长。

“你们这样行吗?”她有点担忧地问,“能瞒过警察吗?”

“能不能瞒过不重要,重要的是晨哥已经出境。”

她略放下心来,又不完全放心:“他们会不会联合国际刑警抓你们?”

“不会的。他们耗费那么多财力、物力,满世界去追缉逃犯,搞不好再搭上几个警察的命,千辛万苦把犯人抓回来,不但要放在监狱里供吃供喝,还要严加看管防止越狱,这不是没事找事吗?所以说,除非是为了追回巨额赃款,他们绝对不会动用国际刑警去抓犯人……更何况晨哥根本不是罪犯,严格来说连疑犯都不是。就算那些警察吃饱了没事干,调查出晨哥是诈死,也没权力抓他——想找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过安静的生活又不犯法!”

“可是万一他们查出什么怎么办?”

“这种时候,他们想做的不是调查晨哥的死是真是假,是开始收拾我。”

“噢!那你打算怎么办?”

“很简单,我打算把我的钱分给兄弟们当遣散费,剩下的捐给红十字会。然后我找个风景好的海边跳个海……他们估计会说我是畏罪自杀!”

“这么简单?”

“是,因为畏罪潜逃不会不带钱。”

“我明白了,他们根本不在乎你们是不是活着,他们就想让你们消失,接下来他们就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整顿治安了。”

“让他们整顿整顿更好,省得那些人闲着没事找我们麻烦。”安以风靠在椅背上,长出了口气,“这么多年我劳心劳力地帮警方管着一摊烂事,维持着社会的秩序。他们不给我颁个奖,送个警花慰劳慰劳我就算了,居然还看我不顺眼。那就让们自己管吧,我也退休去国外养老,过过逍遥快活的日子!”

她怎么听着他还挺委屈的?

不过韩芊芜仔细想了想,他还真是挺委屈的,警署的确该送个警花慰劳慰劳他的“劳苦功高”。

听他说完,她放下悬着的心,忽然又想起一个早就感到好奇的问题:“对了,你能不能告诉我,晨的十八岁是什么样的?”

“他啊……”安以风沉浸在回忆里,脸上流露出笑意,“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一看就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说话一个脏字都没有,很有礼貌。晚上睡觉前,他还背英文单词,太搞笑了!我问他,这么爱学习,为什么要出来混?他说想寻找点刺激。”

“那后来呢?”

“后来……我们一起学抽烟、学喝酒、学做生意……我们还合租一间公寓,无论做什么都在一起,也包括一起改变。我们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却还认识对方!几年后的一天晚上,我问他,为什么要出来混?他说为了一个人,小时候眼看着她受苦无能为力,长大了,以为自己有能力为她做点什么,却做错了!他为她走上了一条绝路,到头来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安以风看韩芊芜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说:“那天晚上我本来想给他一拳,跟他绝交。可我听见他这么说,连责怪他背信弃义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冒着生命危险出来做卧底,为警方做了那么多事,其实也挺不容易的。有时候还要为我们这些坏人去拼命,那才叫可悲!”

“是啊!真可悲。”

“最可悲的是,他动了真情,全心全意爱着一个女人,还是他的仇人!”

韩芊芜望着星空。这一次她没再去注意某一颗星,而是望着整个天空。

上天对他已经很不公平,很残忍!

那么她为什么不能对他公平点,对他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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