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放弃报仇。不管是对是错、是生是死,她都要报仇。这是她活着的意义。
直到所有人都带着愉悦的笑容离去后,韩芊芜才无力地站起身,一步步离开。
似乎是为了配合她的心境,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她站在剧院门口,仰头望着被疾雨笼罩的前路,每一滴在油漆路上摔碎的水滴都像是她的眼泪……
一把晶莹透明的雨伞在她面前撑开,为她挡去冰冷的雨滴。
她转头看向撑雨伞的人,想对他说:谢谢!她不需要。
她怎么也没想到,抬眼看见的竟是含笑看着她的韩濯晨。
他的脸色比平日苍白,眼睛里渗出几条血丝,昨夜他一定没有睡好!
“你怎么哭了?”他轻轻搂着她,身上染着淡淡的烟酒味。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听说你来看芭蕾舞剧,想过来陪你看,没想到这种舞台剧开场之后就不许人进的……没办法,尊重一下艺术嘛!虽然我不懂!”
“你一直在这里等我?”
他笑笑,指尖拂去她面颊上的雨滴,动作那么温柔,对她那么珍爱。
她忽然很想抱抱他,抱着他大哭一场。
她蹲在地上,用膝盖抵住疼痛的位置,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她不能抱着他哭,抱了就放不开手了。
他蹲下身子,用指腹抹去她的眼泪,眉头因为心痛而锁紧:“不是说王子和公主幸福地在一起了,很完美的结局吗?你怎么还哭成这样?”
“可是魔鬼死了!”
她望着近在咫尺的韩濯晨。
他俯身扶起她,笑着对她说:“魔鬼本就该死的。”
她摇头。她的心告诉她:抱一次,就一次,让她体会一次他的怀抱的温暖,让她记住他的心跳声,她不贪心,一次就够。
她的理智在狠狠地对她怒吼:你不可以抱他!一次都不可以!
她长长地出了口气,退后一步,压下罪恶的冲动。
没想到他却张开手臂将她揽入怀中。
他的心沉稳地跳动着,声音那么动听!
如果可以选择,她多么不想他死,她的世界已经不能没有他!
“芊芊,你是个善良的女孩!”他轻声感叹。
善良?!他错了,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冷酷的女人。
他把她捧在手心里呵护,无论她多么伤他的心,他都会记得让她吃早餐,记得让人保护她,会在雨天为她撑起一把伞!
而她对他做的,就是憎恨、欺骗,甚至有一天她可能会将刀子插进那颗承载了无数爱恋的心脏。
他见她不说话,宠溺地拍着她的背,柔声地哄着她:“别哭了。明天我请人再给你重演一场,让公主爱上魔鬼,让王子爱上黑天鹅,让公主和魔鬼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好不好?”
“天鹅公主会爱上残暴的恶魔吗?”
“当然能!如果是我做编剧,就一定会的!”
她承认。是,他能!
“走吧。我带你回家。”他拉着她的手,朝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她用力抽回手:“我不想回家,你先走吧。”
“那我陪你走走吧。”
说着他又拉起她的手,带着他走向前方的人行路。她从未想过,梦想中的雨天成了现实。真的有个男人撑着一把伞陪着她在雨中漫步,他牵着她的手,带着她走向了街的另一端。
可惜这个人是她的仇人,他想要的东西她给不了,她给他的迟早都是伤害……
她不能心软。
她再次抽出被他牵着的手,走出他的伞下。他追上来又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到他身边。
“你放弃吧。”她用尽了全身力气,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微弱,“我是不可能会爱上你的。”
“你会!”
“就算我会,我们不会有好结果的。”
他看着她,眼神一如既往地霸道:“你所谓的好结果是什么,你能说出来,我就能做到!”
她希望他们之间没有仇恨,没有欺骗,一生都过着现在这样的生活。就算没有爱,他们也不要分开!
而这些是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因为他杀了她的全家。
“我帮你找了一位很好的钢琴老师,你什么时候不想上学就去她那里学钢琴……对了,记得去之前先打电话约一下时间。”他对她说。
“为什么?”他对她为什么总是这么体贴?她从不需要提出要求,他就明白她想要的是什么。
“我打电话问了你的学习成绩,虽然不指望你的成绩有多优秀,可也没想到你会只有音乐课及格。”他笑着摸摸她的头,语气充满宠溺,“每个人的梦想都不一样,我不想强求你什么!”
她估计他永远不可能猜到她的梦想是什么。
“你有没有梦想?”她问。
“有啊!”他自嘲地笑笑,看看阴云密布的天空,“我的梦想就是做一个好警察!”
韩芊芜憋不住笑了出来。一个杀人如麻的坏人说他的梦想是做个警察,这实在是她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心口疼得发麻。
漫无目的地走过几条街,她发现一张很特别的海报:“咦?这是电影吗?”
海报的画面实在很特别,一个女人坐在一个赤裸的男人身上,放在背后的手里握着一把看似相当锋利的利器。而那个男人的双手被绑在床上,脸上都是兴奋的表情,完全没有面对死亡时的恐惧。
她转眼再看了看宣传栏,这部电影叫《本能》,今天是循环场播放。
她看向微微皱眉的韩濯晨:“你看过吗?”
“没看过,听安以风提过一次,好像……不太适合你看。”
“我想看!”
没听见他回答,她回头看向他。他用拇指和食指捏了捏眉头,好像在深思什么。
她以为他没听到她说话,又重复一遍:“我想看这部电影!”
“好吧!”他总算听见了,“我去买票。”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表情让她觉得,他有点心不甘情不愿!
卖票的女人斜着眼睛看看他,又看看她身上的学生装,不屑地瞪了她一眼:“楼上还是楼下?”
“嗯……楼上!”他说。
“有二百,还有四百的。”
“四百的。”
“一场电影要四百块?这么贵?”这电影院也不算多高档,一场电影够她一个月的午饭钱了。
“不贵!很普通。”
跟随着韩濯晨的脚步走上楼,走进包厢,她才明白什么叫作不贵!很普通!
影厅并不大,小得只能容下一张宽大得有点夸张的红色布艺沙发和挂在墙上的白色荧幕,至于其他设施,一概没有。看到这样的陈设,韩芊芜终于明白他那深思的表情包含的是什么内容。
他坐在沙发上,点了一下遥控器,电影开始播放。
“你自己慢慢看,我睡一会儿!看完叫醒我!”他把外衣脱下来搭在身上,半躺在沙发上,枕着沙发扶手闭上了眼睛。
“哦!”她抱着爆米花坐过去,刻意跟他保持了点距离,倚着沙发的另一面扶手。
这种环境,她还是小心点为妙!
电影开场她才知道,情节跟她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她以为这部电影是部复仇的片子,期望着女主角跟她有着相似的经历,爱上了自己的仇人,所以才会跟那个男人那么亲密。就算没有相似的情节,看看女主角怎么杀死那么强壮的男人也不枉她看一次。
所以她看得特别认真,尤其是看见最关键的时刻……
尽管前奏实在是太长、太激情,两个人狂热地扭动身体没完没了,她还是咬牙忍了……
以前她在言情里也看过这个过程,大体看懂了,但没有什么强烈的反应。今天看见真人表演的感觉实在不太一样,看见两个赤裸的身体纠缠在一起,她的心也跟着一阵阵慌乱,脸上跟发烧一样。
不过为了期待的关键情节,她忍!
终于看见那女人把男人慢慢地绑在了床上,她屏住呼吸等待着看那女人从哪里拿出冰锥。
“用得着看得这么聚精会神吗?”韩濯晨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看得太专注了,几乎忘记他的存在。
“呃……嗯……”她感觉自己像是偷偷看色情片的小孩子被人撞见,还是被他撞见,懊恼的同时还带着不安的羞怯,“你不是睡了吗?”
“被吵醒了……”他撑着沙发坐起来,兴致盎然地看着她,“有意思吗?”
她的双颊滚烫得估计可以煮沸一壶水。她急忙将手背贴在脸颊上,想降降温:“我就是想看看——”
她猛地想起自己的目的,忙抬头接着看重要场景,可惜关键的时刻被错过了。女主角不知道从哪儿弄出来个冰锥,刺进那个男人的胸膛!
太遗憾了,她居然没看清楚。
“你好像很失望,要不要我倒回去让你重看一遍?”他很体贴地说。
“……”
见她羞得无地自容,低头不语,他更加体贴地点了一下后退键。
她更窘迫,手脚都没有可放的地方。
“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她试着找点话题,转移自己的困窘。
“嗯。”
“你会不会让女人把你绑在床上?”
“除非我活腻了!”
她觉得也是。他这种生性多疑的人,怎么可能让女人有这种机会?
韩芊芜想了想,又试探着问:“那如果是我呢?你说过我是你唯一信任的人,你会让我把你绑在床上吗?”
等她看见他眼睛里难以抑制的兴奋,她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多么挑逗。
这就是数学没学好的下场,假设时……原命题出现了非常严重的错误!
他将身子倾过来,两只手臂放在她的身体两侧,刚好将她困在狭小的空间里。
他的脸一点点贴近她耳边,用略带笑意的性感嗓音说:“如果是你的话……我更希望把你绑在床上,听着你求我……那一定很刺激……”
他说话时热气轻拂过她的耳后。她手臂一僵,手里的爆米花掉在地上,撒了一地。
他不仅语言挑逗,眼神更撩人,火花在他眼里迸射,泛滥着占有和掠夺的狂热。
她刚想奋力推他,大叫“不要”,就听见隔壁的包厢里传来一声女人娇滴滴的呻吟:“不要嘛!”
她想喊的两个字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叫不出来了,连放在他胸口上的手都被惊得定住!
天哪,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她这不是自己主动送上门给人家那个什么吗?
“想试试吗?”
他的嘴角略微上扬,睫毛微微挑起,那略带挑逗的笑意估计连安以风见了都得羞愧到无地自容,自叹不如。他的声音更是充满蛊惑:“放心,我会很温柔,不会弄疼你的……”
她咽了咽口水,呼吸开始失衡,清楚地看见自己的胸口开始毫无规律地起伏,身子不由自主地灼热起来。她开始认真考虑他的话,是不是真的不会疼?
不,这时候不是考虑痛不痛的问题,是他好像真要对她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情。
她拼命摇头,不可以。如果她连身体都给了他,一切都会失控。
而他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低头吻上了她。这一刻她再也无法动弹,只能用手指死死捏着他的衬衫,任由他的手在她的全身游走,挑起她罪孽的渴望。她的身体彻底被他征服了,她闭上眼睛索求着他的吻,跟着他沉沦在感官的刺激和欲望的深渊里……
电影里,男人垂死的一声惨叫猛然让她惊醒。她眼前闪过爸爸的求饶、妈妈的呼唤,多年来忘却不了的恨缠绕得她难以呼吸。一幕幕血腥的场面让她从美好的天堂堕入了无间的地狱。
她差点忘了,眼前这个拥抱着她、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毁了她的家,害死了她的至亲。
仇恨席卷而来,她发疯地咬向他的舌。她恨他那能吻得她天旋地转、说得她心碎神伤的舌。
他低吼一声,反应极其敏捷地惊起,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她捂着嘴,满嘴都是血腥的味道。
“你……”他吐了一口血在地上,欲火退去,也有些后悔,“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
“我恨你!我恨你!”她打了他一个耳光,在他没来得及抓住她时,一边系着扣子,一边擦着眼泪跑出了门。
门外的保镖一见她衣衫不整的样子,马上转开视线,望向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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