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罚昌王跪一个时辰宗庙,是为保兴六年的舞弊案。
那场舞弊案始于衡王的设计,为败坏昌王在天下学子里的名声,昌王却一无所知,倒叫皇帝发现端倪。
那之后,皇帝把衡王远远打发去西南边吃土,眼不见心不烦。
然而一到正科,皇帝又看昌王不顺眼。
他想,昌王大概早知衡王设计,却假做无辜,反将衡王一计。
由此他联想到,长成的儿子们只顾内斗,其余儿子又太小,不能担事,叫他生出无力。
可天子是不可能承认自己无能为力的,只能迁怒昌王。
大太监是皇帝心腹,早揣摩清楚他的心思,有心为昌王解围——既然表因是六年舞弊案,不如用相关联的事化解。
他道:“官家,奴婢有一则趣事,与今年正科有关。”
皇帝用筷子捡了两口菜,问:“何事?”
大太监:“今年解元姓陆,却有个别称,叫‘梨解元’。”
皇帝:“哦?”
大太监继续:“据说报喜官去他宅子时,他与妻子正在摘梨,报喜官贺喜之话都说了,他却擦擦梨上灰尘,叫妻子吃一口。”
皇帝果然笑了:“还有这等事。”
大太监:“可不是么,倒叫报喜官几人不知如何是好,他们可从没见过这种举人。”
又说:“这不,还有一事更巧,这位梨解元,也是六年正科的解元。”
皇帝好奇:“七年的恩科,他为何没考?”
大太监在御前行走,惯常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早就清楚缘由,说:“那年解元戴孝。”
皇帝沉吟片刻。
在他眼里,状元只是臣子,解元更算不得什么。
只是,此子能两次中解元,可见有真才实学,却因昌衡之争,误了几年,可见政斗误国。
他顿时沉声,道:“你去,再叫昌王跪一个时辰!”
大太监讪讪:“是。”
……
陆挚中举,在萧山书院、国子监等地,更受关注。
至于平头百姓,那日梨树巷众人见报喜官来,还没惊讶原来巷子里出了个举人老爷,就看到老爷在摘梨子。
顿时,大家哄抢而上摘梨去。
云芹只摘了一个梨,也很满足,她把杆子借给邻居几人,自己抱着咬了一口的大梨,跑回家去。
而这一日,陆挚忙于拜见张先生、主考官,自不必提。
晚上,戌时末,月亮圆滚滚的,云芹给何玉娘、何桂娥讲书。
她已认得不少字,有些书囫囵看过,不求弄清楚里头的意思。
倒是何玉娘和何桂娥,见云芹卷着书,手指指着字读的样子,十分雅致脱俗,便 巴着她讲内容。
云芹犯懒,知道她们想听点好入睡的,刻意从陆挚的书堆里,抽了本《孟子》。
这是他经常看的,里头写了密密麻麻的注释,肯定枯燥。
三人挤在一张床上,云芹讲两句,遇到不会的字,她就“嗯嗯”两声跳过。
反正何桂娥何玉娘听不出来。
果然,这本书别说二何,云芹也直揉眼皮。
看那两人睡着了,差不多要到陆挚说好的回来的时辰,云芹小声坐起来,掖好被角。
她一手抱着书,另一手拿着烛灯,刚离开侧屋,就听到轻微的敲门声。
云芹小声在院子里问:“陆秀才?”
外头传来温和的声音:“是我。”
云芹好笑:“这里没有秀才,只有解元。”
陆挚:“在下陆解元。”
玩了他两下,云芹这才放下灯开门。
门外,陆挚长身玉立,眼中含着轻笑,若水波摇动,浮光潋滟。
因是晚上是会见座师,少不了吃酒,而且他是继座师后第一个离开的,为脱身,难免又被灌了几杯。
他的衣裳,带着一股浓浓的酒气。
云芹觉得有点呛,咳嗽了一下。
陆挚本想装醉骗她,也不好装了,小声笑说:“我去弄点水洗一下。”
云芹捂着鼻子,瓮声瓮气:“水在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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