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稀疏平常的感觉,在刚经历了暴雨淹城的可怖情形后,很是可贵。
看她撑着眼皮没睡,他笑了笑,说:“去救人前,你是不是托人带话给我,说,如果前面淹水,你会回来。”
云芹点点头。
当时她出发前,转了两圈,也没找到陆挚,就叫一个衙役带话。
陆挚说:“可等我知道的时候,水已经漫过来了,我找不到你,我当时就知道,你没回来。”
回想着那时的怔忪,他都感到一阵心悸。
云芹把头埋在他身前,小声说:“对不起。”
她明明发现淹水,却没回去的缘故,除了找到适合的划水工具,还有一个原因。
她说:“我水性算不错,夏天经常躲着娘,偷偷去河水里洗澡,所以,我没回来。”
她会衡量自己的能力,如果是自己做不到的事,她也几乎不勉强自己。
毕竟,山脚下虽然设了山神庙,可云家人从小就知道,山从不仁慈。
过于自大的人,会被山吞噬,葬身林海;过于胆怯的人,永远不敢上山,也就采摘不到好吃的果子,打猎不到新鲜的肉。
她并非自大自卑,而是自信。
陆挚想了想,说:“我相信你。”
云芹对这一片的情况,比他了解。
她能带着一群小孩去山上玩,认路、辨别方向的本领很强,又能及时判断情况,做出决定。
而她也信他,所以,才会转头就走。
上面这一切,是陆挚在听到她离开后,理智告诉自己的。
可人除了理智,还有一种克制不住的情感——他手脚也一阵冰凉,他克制不住地担心,所有不好的结果,都涌上大脑。
那是什么感觉呢?
因为在意,带来一种说不清楚的酸涩。
只是,逗着那条云芹从洪流里捞出来的小鱼时,看它从指尖溜走,他又想,她还是在乎他的想法的。
这让他尝到甜蜜的滋味。
就是这种情绪,纠在心口,织成了一张网,他挣扎不动,也不想挣扎。
云芹等不到他下一句话,好奇地抬眼。
陆挚眉眼平展,眼底闪烁,衣襟下凸出的喉结,在轻微颤动着。
她忽的道:“我懂了。”
陆挚眉头一扬,轻笑出声:“我都没说,你懂了什么?”
他好像笃定云芹猜不到他想说什么。
云芹便往前拱了一下,窸窸窣窣找到他心口,把耳朵贴上去。
陆挚揽紧了她。
隔着他的薄薄的夏衫,她感觉到,他心跳得有点快的,仿若用一把小斧子,反复敲凿着厚厚的、湿润的泥土,让一株小苗,快快生长。
热意和鼓噪,充斥云芹耳膜。
须臾,她戳戳它心口,对陆挚说:“它告诉我了。”
陆挚:“说了什么?”
云芹:“它说你心软了。”
陆挚实在好笑,他一笑,隔着他的胸膛,云芹耳朵也跟着发颤,她都有点晕乎乎了,想要挪开脑袋。
他却按住她脑袋,说:“确实心软了,你再听听,就没听到别的什么吗?”
云芹:“……”
她当然听不到心脏说什么话,刚刚那么说,只是讨巧。
结果陆挚又问,她又听了会儿。
她挖空脑袋想好话时,陆挚也不为难她,说:“那我告诉你?”
云芹赶紧点点头。
他又笑了,震得云芹晕乎乎的,便听他低沉沙哑,道:“它说:我喜欢你。”
原来对一个人产生喜欢后,心绪被她一举一动牵引,心不由己,除了甜,还会有苦。他原先不识,现在就知道了。
云芹耳尖发麻,脸颊发热,有些不好意思。
她下意识咕哝道:“那我也喜欢……”
陆挚手指轻按住她的嘴唇。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