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本就人头攒动,听见迭声疾呼的“让路”,纷纷侧身闪避,自动腾出一条可供通行的过道。
混乱之中,梁知予被别人绊了个踉跄,差点摔倒,孟晔扶她了一把,低声说:“小心。”
他用的还是伤手,梁知予顿时愧疚起来,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没扯到你伤口吧?”
舒橪被人群推搡到另一侧,眼神下意识地寻找梁知予,抬眼望见的,却是她关注孟晔伤势的情形。
急诊大厅的灯光雪白,几乎到了刺眼的地步。他收回视线,静静等待这一波的奔忙过去,漫长得如同半个世纪。
“如果你现在要回去,我可以送一程。”
良久,舒橪才启声对梁知予说,同时淡漠瞥了眼孟晔,“你也是。”
梁知予怎会不知尴尬,正想要婉拒,又听舒橪道:“别想着打车。这种时候,加价一千都未必叫得到。”
她仍有些犹豫,孟晔倒坦然,神色自若地应下来:“那就麻烦你了。车费我会照付的。”
舒橪冷冰冰地拒绝:“不用。我还不缺那几十块钱。”
外头的雨势稍有收减之意,风也静了不少。车里空调温度开得低,梁知予忍不住伸手调高几度,对舒橪说:“你身上还湿着,别吹这么冷的风。”
她仍坐副驾,孟晔在后排,舒橪目不斜视地开车,一边对她说:“你面前的储物格里有干毛巾,帮我拿一条。”
梁知予翻找出来,递给他。
路口等红灯,他停下来擦头发,动作潦草,也不知道擦干几成,就把毛巾丢还给梁知予,随口道:“好了。收起来吧。”
不远处,路政冒雨进行排水作业。不少路段积水太深,已经无法通行,舒橪绕了好几圈,才开到孟晔落脚的酒店,让他下车。
“谢谢你了。”孟晔解开安全带,不失风度地道谢,“下次有机会来京州,我请你吃饭。”
舒橪懒得分辨是客套话还是真心话,手肘搭着车窗沿,呼吸一起一伏,“顺路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顺不顺路,彼此心下皆了然。不过看破不说破,留两分尽在不言中的周全和体面。
送完孟晔,下一站是梁谨家。
刚才在急诊大厅里,梁知予终于腾出时间看手机,见到一连串的未接来电和消息,立即给梁谨回电报了平安,不出意外地被批评教育了一顿。
梁谨知道她租住地方的街道被淹,便让她直接回家,等水退了再过去。又说舒橪起先有急事找她,既然现在不忙,得赶紧给人家回电话。
梁知予在电话里应着,放下手机,心却陷在踌躇里。腹稿尚未拟就,这通回电怎么也拨不下去,可偏偏担心什么来什么,最猝不及防的时候,她毫无准备地,撞进了舒橪的视线。
“……我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
沉默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梁知予终于开口。
舒橪目视前方,缓慢通过涉水路段,风轻云淡地反问:“那是为什么?”
梁知予轻轻叹气。
真要解释起来,岂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说来话长……”
“没关系,慢慢说。”舒橪开上高架,车速渐渐提起来,“油箱够满,我可以陪着你一圈一圈地绕,直到你说完。”
“我们有的是时间。”
梁知予再迟钝也听出不对劲了:“舒橪,你别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
她呼吸急促,“我承认,今天是我疏忽了,让你担心这么久,我也很抱歉。可今天这事,并不仅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
“为了他,对吗?”
舒橪眉间隐忍着戾气,下颌线紧绷,“为了他,你可以在这种天气里,冒着大风大雨的危险出门来医院。我没说错吧?”
梁知予难以置信自己的耳朵,怔怔道:“你在说什么疯话……”
路上几乎没别的车,雨水划过车玻璃,拖出一道道蜿蜒锋利的足迹。
舒橪踩了一记刹车,停在路边。
“对,我也觉得我疯了——从今天下午踏出家门找你的那一刻起。”
他的目光仿佛淬过火,灼热得几乎能把人烫伤。
“我站在你家楼下,给你疯狂打电话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你可能被困在怎样的险境里,我要怎么去救你出来。而你呢?为了一个孟晔,你连自己的安全都不顾了!”
“你知道我有多难堪吗梁知予。就算我只是你上不得台面的炮|友,不想你在我们关系存续期间去招惹别人,难道是什么很过分的要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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