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彩光都看不到,只觉天色灰暗,万物间都隔着一层暧昧幽幽紫光。
山谷顽风卷着细碎雪雾扑面而来,远山轮廓被染得虚虚实实。两侧斑驳积雪勾勒出山体的陡峭。道路孤独地伸展在群山深处,犹如一条冰雪侵蚀的黑色裂缝,把荒凉的群山割开,不见朝圣队伍的踪迹,他们竟是这条路上唯一的过客。
“这天气怎么说变就变?”黄灿喜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她伏在周野的靠背上,压低声音:“老板,那光到底是什么?”
话音未落,周野猛地转向余新,毫无征兆地冷声一喝——
“刹车!”
余新几乎是下意识地踩下刹车。没系安全带的东东整个人被甩向前座,闷哼声里带着惊恐。
“嘶——”刺耳的摩擦声在空旷山谷里被无限放大,轮胎死死抓地,却仍在冰面上拖曳出一段轨迹。
紧接“嗙!”突如其来的巨响猛然从车底炸开,像是重物硬生生撞上铁壳。
空气刹那凝固。像是有什么在他们的头骨上猛敲一击,仅半秒,四人对视,脸色皆变。风雪拍打车窗,发出细碎声响,好似外面有什么在轻轻叩击。
余新手指颤抖着,将车慢慢靠边停下。他推开车门,下去查看。雪片灌入车厢,冷得人心神骤醒。
完了。黄灿喜心里暗骂一句,也跟着跳下车。
惨白的冰面上,赫然一道鲜红的血痕,像被碾过一般蔓延开来。黄灿喜俯身望去,lc300的底盘足有二十余厘米高。若真撞到东西,还能留下这样一大滩血,那绝不会是只兔子或者狐狸。
那会是什么?
她环顾四周,却见不到任何尸体,也没有残肢、毛发,甚至没有受伤的动物或人影。空旷荒凉的山谷里,唯有风声呼啸,雪片扑面。那抹血刺目得让人心惊。
余新转了一圈回来,神情局促又疑惑:“黄工,附近什么都没有。”
黄灿喜抬手示意他弯下身。她伸指蘸了蘸车轮间渗出的血迹,指尖触到时明显感觉到,这比寻常血液更粘稠。
“你知道这是什么血吗?”她低声问。
余新凑近嗅了一下,眉头皱紧:“……不像人的。味道很腥。”
黄灿喜也把指尖抬到鼻端,腥臭味猛然扑入鼻腔,混杂着说不清的草药苦气。那味道钻入肺叶,久久不散。她又追问几句,仍没头绪。她担心车停太久生变,只得催促余新回车上。
再开车门,东东已经打完电话报警,从周野身侧悄悄挪远,转向两人,语气有些犹豫,“先开到下一个补给点吧。前面好像要下大暴雪,可能要交通管制。”
这事说不清诡异。撞上的瞬间,一车人里,唯独周野看见。
他从头到尾都没动过,仍安稳地坐在副驾。神色平淡,手中罗盘微微晃动,他却异常专注地盯着指针,指节不紧不慢地敲着膝盖,口中低声吐出些许古老晦涩的异界密语。车厢内沉重的气氛,对他而言似乎只是背景噪音。
若换作初识时,黄灿喜必定以为这是在摆冷脸给余新看。可半年相处下来,她太清楚这人的脾性了。周野从不与人斤斤计较,他真正不耐的是那些不可见、不可说的东西。
他们此行来西藏,为的是那枚落在西藏的瓦片钥匙。可那或许也是这片土地世世代代守护的遗物,属于山神、佛灵的祭器。那一声撞击或许不是意外,而是某种警示。
然而在责任心沉重的余新眼里,周野的冷漠却等同于最严厉的指责,足以让心态瞬间崩塌。
黄灿喜探头望向冈仁波齐,雪花飞舞,巨峰的轮廓渐渐模糊。再磨蹭下去,大雪一落,怕是四人都要堵死在半路。
她心里已有意,瞥了眼东东,两人几乎同时心领神会。
“你当司机怎么不看路啊?!”东东率先板起脸,佯装责怪。
黄灿喜推他一把,反驳得更凶:“这怎么看,也得有东西才叫看路吧?撞得血都出来了,却连个影子都找不到。”
“人要是被撞飞下山了呢?”东东捏住她的脸,不依不饶。
黄灿喜立刻扯他耳朵,毫不相让:“这是公路!哪有人横穿?你少危言耸听!”
两人直接在车厢里吵得热火朝天,声势浩大。
余新手足无措,只得不停劝架:“黄工,车老板,你们别吵了。”语气局促,又连连道歉,“是我没看路,我愿意受罚!”
后座互掐的两人冷汗都快流对方手上了。黄灿喜心里着急,偷偷一拳锤在周野的靠背上,震得他猛地一颤。好在周野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回头看向演了半天小品的两人,眼底有些无奈,“不是人,也不是动物。往前开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