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腊八?”
他不是刚刚从停风城回来么,只是弄伤了脚,睡了一觉。等缓缓精神,他坐着马车去宛城看过郊外荒地情况,便可以启程回家了。
庄聿白笑着摇头:“别开玩笑了。我?们要回府城过年呢,若今日腊八,咱到家岂不是要进二月了。”
今日确是腊八。庄聿白这?一躺便是半个多月。
庄聿白原本身子就弱,祭河死里?逃生?折腾了一次,底子更薄了。那日他不仅伤了脚,身上擦伤、冻伤多处,野地里?又生?生?被风雪沁袭了两日,回来后便高烧不止。
薛启辰将城中郎中全请了来,凉州知府更是送药送钱,隔日便来看看情况。这?可是造福百姓的大功臣,若在他辖下有个三长两短,他自己心?中这?道坎都过不去。
附近几座城池的百姓知道庄聿白病了,有力的出力,有钱的出钱,只有郎中一句话,哪怕要天上月来当药引,大家也会梯子摞梯子,人接人地上九天去摘。
躺着的这?段时?间,庄聿白用一些参汤和?药汤吊着,大多不清醒中间迷迷糊糊醒来几次,说的最多的只有两件事。
“套车……他要去田中转转。”
“启程动身……他要赶回家陪孟知彰过年。”
庄聿白终于明?白过来,他撑起身,扶着床边便要穿衣下地:“现?在出发还来得及,来得及……启辰,收拾东西,我?们现?在……”
薛启辰将人控回床上:“你只是醒了,又不是好了!你知道这?些天我?念了多少声佛,给各路神仙磕了多少个头,才将你求回来么!你现?在这?个样子,站都站不起来,一路折腾回去,小命还要不要?你若有个好歹,你猜你那个壮汉相公,会不会放过我??”
庄聿白木愣愣地躺在枕上,发现?自己确实下不了床,刚其实起得猛了些,眼前一黑险些再次晕过去。
相较于年前回府城,更重要的是,活着回府城。
庄聿白眼下能做的只有养好身体,这?很花了一些时?间。生?病的这?些日子,几乎身边所?有人都围着自己转,自己指东,没人敢往西走?,这?种感觉,真好。
若是孟知彰在身边,就更好了。
最后一座城池,宛城,庄聿白直到腊月二十五才乘车去考察。刚回茶坊,忽闻有客来访。
庄聿白心?中狐疑,自己在凉州怎么会有客人。待请进来才发现?,是此前卖毛毡的格桑婆婆,扛了一大袋东西。天寒地冻,他这?次没带孩子来。
前些时?雪暴将她住的房子吹塌了,她忙着修整,便一直没过这?边来。好不容易得了些空,用自家产的羊奶做了些奶疙瘩、奶豆子,还有乡邻给的几张野兔皮,一并拿来送与?庄聿白。
“还有这?毛毡玩意儿,兔子、雪豹什么的。那次见公子喜欢,又多做了些。可等进了城才知道公子病了一场……”
说着说着,格桑婆婆又开始自责为何没早些来看望。
庄聿白看着这?满袋东西,心?中有些堵。素日连饭都吃不饱的老妇人,不知省吃俭用攒了多长时?间,才制成这?一大包奶制品。还有这?么远的路,她腿脚不利索,一个人又是花了多长时?间才走?过来。
庄聿白强行留人用了饭,又请九哥儿安排辆车送格桑婆婆到边境。车上装了些送孩子的年货,算是回礼。2石粮食,1匹素色花布,还有些花灯、爆竹之类逗孩子开心?的小东西。
随着空气中鞭炮火药味越来越浓,年,越来越近。
这?个年,注定要在西境过了,庄聿白索性?放平心?态。不过瞥见然?哥儿与?九哥儿眼中怎么也掩盖不住的欢喜,他也便释然?了。
腊月二十八这?日,九哥儿带着然?哥儿一早骑马出了门。
庄聿白作为大病初愈的重点保护对象,只允许在室内活动。他便和?薛启辰一起,带着小厮们将准备好的华灯、彩绸等物装点到茶坊廊下、柱上。
“二公子,过年春联可不能少!”庄聿白笑着将一盏琉璃华灯递给梯子上的薛启辰,“咱这?店里?店外,算上账房先生?与?你我?,所?有人之中,就九……就令狐公子的字最好!今年就请他来写对联和?福字如何?当心?些,站稳!”
薛启辰接过灯盏,小心?挂在廊下,又分开些距离细细端详,抬手调了下角度,确定彩灯周正后,满意点点头。
“令狐掌柜可是我?重金请来的大宝贝,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算账写字,迎来送往,都是一把?好手。今天一大早出去,不知今日能猎些什么好东西。”
薛启辰说着得意起来,一时?忘记自己站在梯子上,失足踩空一个台阶,跌了下来。好在梯子不高,只是虚惊一场。
庄聿白指着他埋怨:“二公子,我?这?身子骨刚好些,你若再将我?砸坏了,我?可是要赖上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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