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儿,姝儿,姐姐在呢。”
徐冰涵察觉她的不对劲, 连忙握住她的手。她没想到她竟还不知晓,也没料到对她打击竟这般大, 心中不由得怨恨起了那混账东西。
“姐姐,他,他有孩子了。”
一行清泪滚落,掉落的泪珠仿佛一连串的小珍珠, 兰姝眼神呆滞,不知如何才能掩饰心中的悲伤。
“姝儿,莫怕,姐姐待会非得好好揍一顿那个负心汉。”徐冰涵轻柔地将小女郎搂入怀中,眸中却一片清冷,厉声厉气。
女郎昨日下午被号了脉,太医说她身子很好,成婚后顺其自然必有子嗣。她瞧见徐青章脸上初时一片紧张,继而转变成满脸喜意,她却畏畏缩缩有些羞人。只因她记起来,当初是那人哄骗她,叫她给他生小孩,她这才对未婚夫说了谎。没想到徐青章把她的话放心上,竟将望青居的小厮都派出去找来了妇科圣手。
她昨日只顾着敷衍他,掩饰心中的不安,没仔细瞧他的欢喜。可今日听到徐冰涵给她带来的消息,她却细细回想起来,昨日她未婚夫在听见她身子无碍之后,心中那按捺不住的狂喜,故而推断出他定是想要子嗣的。他先前得知自己不孕后,才会与旁人有了孩儿。
她尚且不清楚妇人是如何怀胎,如何生子,可也有个模糊的认知,那便是需要得到男子的疼爱,与男子行些亲密之事,才会有孕。
女郎一想到她的美少年,她的章哥哥有了旁的女郎,她心中就止不住地嫉妒。他会和别的女子做亲密的事情,徐青章伺候她,也会伺候别的女子。她好难过,她不知如何是好,心中那些酸涩止不住地从眼睛里溢出。
徐冰涵虽两世为人,可在她的认知里,男子三妻四妾是常态,不仅仅是她,就连兰姝母亲的丈夫,亦不是只有一位妻子。
许是她在家里便是不受宠的庶女,是以她未出阁之时,从未肖想过当家主母之位,更遑论与夫君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她方才与兰姝提及徐青章的小妾有了身孕,只是想告诉她要提防他与他的姨娘,可竟不知她这位侄女,却是性情中人。眼下怀中女郎这反应,怕是对她那个便宜堂哥情深根种,眼里容不下旁的女子。
待兰姝扑入她怀中哭了个痛快,小女郎这才开口,“姐姐,我想看看,去看看冯知薇。”
徐冰涵见她双眼通红,眸中还噙着泪,打湿帕子给她擦了擦,“姝儿,是姐姐的错,姐姐没想到你如此喜欢他。可是姝儿,姐姐也不得不告诉你,男子多薄情寡义,待你日后嫁给了他,若容不下他的姨娘,一碗毒药送过去即可。只是莫要亲自动手了,悄悄地,别让任何人知晓。”
上位者如何会考虑下面人的死活?徐冰涵此时的张狂,与那日张家女眷望向她的眼神,毫无二致。想必她当初躺在榻上血崩之时,也未曾料到,自己日后也会成为那刽子手,视他人生死如草芥。
兰姝缩在她的怀中,闻及她的话后并未点头回应。她确实不喜欢冯知薇,可也没想过要谋害她,即使她分走了未婚夫的宠爱。
兰姝并不知晓冯知薇住在何处,还是徐冰涵唤来望青居的小厮,她才知道原来她不住徐青章这边。
“姝儿,还去看吗?”
女郎立在原地,秀气的柳眉微蹙,眼神游离不定,时而扯扯衣角,时而盯着路边石子,她实是有些犹豫不决。
她虽来徐家小住了半月,可她一次也没去见过秦姨母。早前她曾和徐青章提过一嘴,却被他打岔过去了,与那日他兴致勃勃拉着她来徐家见他母亲,截然不同。
僵在一旁的女郎自幼心思细腻,自是知晓徐青章的转变。不过她没有问他,只因她对秦姨母,也并无太多好感。
原是她没有想岔,秦姨母她果真更中意冯知薇做她儿媳。否则,又岂会叫她搬到她的院子去住。儿媳有了身孕,身为婆母,固然是百般关照的。
她以前听林书嫣提过,每当林家的姨娘怀有身孕,她家老太太总是嘘寒问暖,盼着她们能生个子嗣出来传宗接代。
想必秦姨母也是如此。那徐青章心中又是如作想?他叫人找来的大夫,是否也被唤去给冯知薇请脉?兰姝心中一片酸涩,在望青居的门口竟又哭出了声。
美人垂泪,梨花带雨。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1]
“表小姐,秦夫人唤您过去,劳烦您移步玉琦院。”
身后来了一俊俏丫鬟,虽已作妇人装扮,可也能瞧出面貌与身段都很出色。
兰姝徒然止住了哭声,往后望去,仙娥噙泪,还未回神,好半晌才记起她是何人。
徐冰涵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淡淡道,“秦伯母可说了有何要事?”
“这,奴婢就不知晓了,想必是夫人惦念表小姐,表小姐来家里做客半月之久,夫人亦是时时念叨着表小姐。”
这话一出,纵是兰姝也听出来其中的弦外之音,无非是说她一个外人,来徐家住了这么久还不去拜见她这个未来婆婆。
“走吧,姝儿,我跟你一起去。”
“这,三小姐,夫人只邀了表小姐一人。”
绿裳当初在老太太身边一呼百应,纵使后来遇人不淑,磋磨了几年。可回了徐家,主子得宠,她的地位又跟着上来了,此刻她的语气强硬,似是想将兰姝逮走一般。
“哼,我竟不知,她秦氏如今越发得脸了不是,赶明儿这国公府岂不是要改姓秦了?”
秦可玉不会掐指捏算,不知晓徐冰涵在兰姝身边,但绿裳脑子灵活,明白徐冰涵如今盛气凌人。若她与兰姝一同前去,势必会搅和自家主子的事,便做主将她剔除在外了。
外嫁女的底气大抵来自娘家,可三小姐在徐家十几年来如同透明人一般。却不想一朝出嫁,不仅夫家看重她,就连二老爷都想百般补偿她。也算得上是飞上枝头变凤凰,故而她光鲜亮丽,一介平妻,竟能与诸多诰命夫人有来有往,徐府下人自然也不敢拿乔她。
“表小姐,您看……”
“涵姐姐,姝儿先去秦姨母那儿了。”兰姝吸了吸鼻子,她晓得秦氏怕是有话要与她私底下说,而且这怕是相当不好的训导,可她毕竟是徐青章的生母,她如何能反抗自己未来的婆母?
“也罢,姝儿,涵姐姐在挽棠阁等你,有事便让小瓷来通报姐姐。”徐冰涵口中的话虽是对兰姝说的,可最后一句却是在提点绿裳。
绿裳也是个人精,如何没听出来徐冰涵的弦外之意?但她这会却是如鹌鹑一般,一言不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存活于世,世人大多都是欺软怕硬的存在。她只一个婢子,万万是不敢同主子叫嚣的。
如兰姝所猜,秦可玉如今的确更为喜欢冯知薇。只是兰姝没料到的是,她刚踏入玉琦院的厅堂,便被按着臂膀屈膝下跪。
同为姨母,不说宛贵妃待她如亲女一般,便是不喜徐青章丝毫的肖氏,她亦是没有让自己遭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凌小姐,你可知错?”
坐在上首的正是兰姝日后的婆母,徐青章的生母,秦可玉。同兰姝初次与她相见时大为不同不同,她那粗糙的面颊和双手,将养了这么长时间,虽不及兰姝肌肤这般吹弹可破,可也变得水灵了不少。乍一看,与保养尚好的肖氏不分秋毫,半点瞧不出来她曾在外庄上待了二十年,干了廿载春秋的农活。
兰姝方才哭过一场,此刻眼圈泛红,扇着羽睫颤了颤,她确实不知自己犯了什么大错。
可她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却让上面的人更为恼怒,秦可玉眼神一眯,端着茶盏的手重重一放,屋里立时响起清脆的磕碰声。
紧接着她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好孩子,别怕。”
兰姝虽没抬眸瞧,可也知她这位未来的婆母,此刻正拉着冯知薇的手宽慰她,同她方才严声呵斥自己的模样天差地别。
“娘,薇儿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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